《凤啸山河》青邪

35、第 35 章

　　“他们进宅子了，还要跟吗？”
　　卫蕴之拉住林渊的手，两人在摊位前停了下来，状似认真观看棋局，余光却一直都盯着目标，不动声色交流了几句。
　　时间流逝，眼见太阳慢慢西沉，那几人从不同方向聚集慢慢走到了一起，别人也只当他们是约定好一起回家，互相打了招呼告别。两人也跟了那几人一路，记下每个与他们打招呼的人，将其严密监视起来。
　　此时各路学子也都纷纷收摊，林渊见状，便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不必了，晚上再来。”

　　“好啊，那我们逛一下吧，夜市快开始了，我们也好更了解一下。”
　　林渊很想说，你每天都在逛，要了解的话早就了解透了，但是他还是笑着回答：“好。”
　　夜幕来临，华灯初上，河岸两边到处是星光灯火，卫蕴之靠在树干上，盯着河面的灯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里好美啊，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完全不需要为外界的风云动荡而烦恼。”

　　林渊上前一步，附和他：“是很美，值得守护。”
　　“你去过京城，那里的夜色会更美吗？”卫蕴之突然问道。
　　林渊想了一会儿，点头：“那里人更多，街道比这里宽，房屋比这里更高，也更金碧辉煌，那里每晚都有灯光集市，非常热闹。”

　　卫蕴之低笑一声，说道：“听起来不错。”
　　可惜……
　　可惜他还是不想踏入京城。

　　林渊看他情绪低落，想要安慰他几句，张嘴后却不知说些什么，便干脆闭上嘴巴，盯着他，仔细端详。
　　卫蕴之长相极为清秀，是那种长辈最喜欢的俊秀好儿郎，只是平时他常常展露一张笑颜，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就极为活泼机灵。

　　凑近了看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这番沉静的模样，没有了平日的笑语晏晏，是如水那般纯粹的平淡安然，令人见之忘俗。
　　卫蕴之一直盯着河面，被一盏河灯吸引住了，直等到河灯被河水浸染，沉没河底，他才依依不舍收回眼神，扭头便于林渊视线对上了，一时间便失了神。

　　江湖第一美人曾经评价林渊的长相是“十分气势，绝顶俊俏，偏偏带着一丝苍白，我见犹怜。”
　　这样一个容貌绝俗，又刚好是心思心念之人，更恰好的是，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卫蕴之心中旖旎顿生。
　　“你……”他忍不住靠近了一点，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半饷还是退却了半步，脸上又浮起熟悉的笑容，慢悠悠问道：“看我作甚，我脸上有脏东西？”
　　林渊垂下眼眸，低头不语。

　　有个小孩闯了进来，撞在卫蕴之腿上，将这僵持的气氛打散了。卫蕴之松了一口气，抱起那孩子哄道：“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记得看路知道吗？”
　　见那小孩还没学会说话，只会哈哈直笑，他便招呼林渊过来，说道：“你看是不是很可爱，以后你……你的孩子肯定也是这个样子……”

　　林渊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淡淡说道：“不会有孩子。”
　　“哦。”
　　不知道为什么，卫蕴之心中一阵欢喜，他抓着小孩的手，去触碰林渊的脸颊，笑嘻嘻说道：“既然不会有孩子，那就趁机体验一下当爹的感觉。”
　　林渊“嗯”了一声，拉着小孩子的手揉捏了一阵，觉得温温软软的，手感不错，便从荷包里取出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看着小孩笑呵呵的脸，他神色不由舒缓许多，许久才转过身，对站立在旁边惶惶不安的妇人行了一礼：“这孩子，是你的吗？”

　　“对的对的，这是我的娃。”那妇人见是两高大的男子，不敢上前，可是又挂心孩子，便一直留在附近，时刻看着。
　　现在见林渊主动搭话，便赶紧上前，接过孩子，缩着身子就想退走，却被卫蕴之给叫住了。
　　“这位大嫂，这里人来人往的，又邻靠江边，孩子这么小，不应该让他单独奔走玩闹。”
　　那妇人怯怯应了声，见他们没再吩咐的，便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哎，怎么走这么快？我俩又不是坏人。”卫蕴之见小孩儿走了，心中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跟林渊控诉：“哪个见了我不是含情脉脉的，她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我有那么难看吗？”

　　林渊问他：“你很喜欢小孩？”
　　“喜欢啊，小时候我哥带我出去玩，我最喜欢逗小孩了，小孩子也都喜欢我。”卫蕴之哈哈大笑，又故意揶揄：“不过小孩子逗起来也就那样，没你有意思。”
　　林渊：“……”

　　卫蕴之又道：“说书先生说，北戎虎视眈眈，一旦南下就会生灵涂炭，有很多可爱的小孩子都会在倒在践踏的马蹄下，对吗？”
　　林渊道：“你为何不开心？”
　　卫蕴之双手抱胸，也不看他，只盯着河面出神，喃喃道：“我现在已经完全懂了，他会原谅我吗？”

　　他是谁？是他一直念叨的哥哥吗？
　　林渊拉着他席地而坐，担忧问道：“你是在担心你哥哥吗？”

　　“嗯，我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生活在山里挺好的，不明白我哥的救世之心，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肯定是伤了他的心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会一直渺无音讯。”卫蕴之双手捂住眼睛，被林渊揽进怀里，说道：“我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林渊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心中蓦然一沉，却强掩下来，脸色依旧平静。他轻拍卫蕴之后背，缓缓说道：“你会找到他的，他也许也在等你。”

　　卫蕴之轻笑了声，放下手掌，搭在他腰间，环抱住林渊，轻轻说道：“以前这些话我都不敢跟我叔叔说，幸好有你，不然我也只能埋在心底了，现在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林渊手指蜷曲起来，语气却依旧温和。
　　“刚才那小孩真的很可爱，我想护住他们，不让他们生活在战乱中，你会不会觉得我异想天开吧？”
　　林渊淡淡笑了声：“不会，这个想法很好。”

　　“哎，说书先生说，江湖和朝堂是水火不容的，我想护着他们却不想去从军，但是在江湖又没有办法，为何江湖和朝堂不能联手起来抗敌呢？”卫蕴之下巴抵在林渊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快速眨巴眼睛，眼底哪有一丝悲郁？
　　林渊却不知卫蕴之的小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被怀里这个人占据着，心思激荡之下，理智已近全无，哪里察觉得到卫蕴之语气中的轻快。
　　他用极强的自制力压下内心的澎湃，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只是那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只听他缓缓说道：“江湖人不喜约束，自有一套准则行事，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朝堂看来就是‘侠以武犯禁’，生怕武林势力太大影响朝政。而朝堂在武林中看来也是“只会享乐的废物”，一帮酒囊饭袋不配领导他们，彼此相看两相厌……当然了，更多的是不肯让出得来不易的地盘，虽然有时候也要和官府合作，但是却不喜欢对方，也绝不肯过多往来。”

　　卫蕴之叹了口气：“都在为自己打算，就没有人为百姓打算的吗？”
　　林渊垂着眼眸，沉声应道：“百姓夹在江湖和朝堂中，看似随波逐流，两面讨好，但是何尝不是受到两方的庇护呢？”
　　平时的林渊是不肯这么直白说事的，就算是就事论事，也习惯于点到即止，今晚却有些失态了。

　　不过卫蕴之却很喜欢这样的林渊，他心里有个猜测，心情不由更加雀跃了，然而他没忘此刻他还需要演戏，便故作哀愁：“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不喜欢朝堂，甚至厌恶皇室。但是却知道保家卫国少不了朝堂和军队，所以我希望两方能真正联合起来。”
　　“为何厌恶皇室？”
　　卫蕴之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有仇啊，不上京杀进皇宫都是我大人有大量了，所以之前我真的很厌恶皇室，哪怕是现在，了解了那么多后，还是很讨厌。”
　　林渊：“……”
　　许久，他喃喃道：“是吗？”

　　卫蕴之眯着眼，在他耳边说道：“江湖就是要快意恩仇，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爱喝酒，我要说，爱这样的繁荣，我也要说，讨厌皇室，更是要大声说……爱恨无需隐瞒的，这才是我辈的风采，当然了，行侠仗义，更是我心之所向。”
　　说完，他放开林渊，跃到了树上，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林渊，嚣张大笑：“这样看你，好像更好看了。”

　　微风袭来，轻轻撩起林渊长发，带动他额前两缕发丝轻轻摆动，卫蕴之没有喝酒，但是却觉得自己有点醉了，盯着林渊竟然就移不开眼了。
　　“你比江湖第一美人还要好看。”
　　林渊低声呵斥：“胡说。”
　　卫蕴之笑倒在树上，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他打趣道：“长得好看还不让人说啊。”

　　林渊双手背在身后，问他：“你知道什么是行侠仗义吗？”
　　卫蕴之嘴角一勾，配合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那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咯。而国家不平，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这跟我是不是混江湖没有关系，江湖那一套规则管不到我。”

　　然后又开始长篇大论，说道：“说书先生说了，如果江湖能和朝堂联手，一定能打得北戎落花流水，再也不敢来犯。”
　　林渊“嗯”了一声，笑道：“怎么什么都是听说书先生啊？”
　　语气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卫蕴之回答：“没办法啊，十几年没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多听说书先生的话啦。”

　　林渊手一顿，又若无其事轻背在后背，淡淡道：“你想了解什么，一切都有我。”
　　卫蕴之心想，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跟江湖那个冷面煞神可一点都不像啊，林渊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明明在初见的时候，他可没这样啊。
　　卫蕴之不敢细想，他怕自己想多了，或者说是想岔了，到头来只是一场异想天开的自作多情，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就得不偿失了，他怀念刚才久久不舍得放开的怀抱。
　　突然，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身躯，从树上跃下来，说道：“我好像看见他们出去了。”
　　之前他们早就换了学子装扮，打扮成游乐的公子哥，守在那宅子附近，林渊刚好背对着，没有察觉，此时听卫蕴之提醒，沉声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