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不能寐》南寻无鹿

3、第一章 七日罗城（3）

　　今天是彩灯节的最后一天了，黎念一比往日还要早地来唐山的房间敲门。
　　“唐山！起床啦！太阳烧屁股啦！”
　　“唐山，今天是彩灯节的最后一天了，百姓都去云山上拜神仙了。我们也去吧。”
　　不停敲打的门打开了，唐璟言一脸倦容地出现在她面前。
　　黎念一蹦哒着跳进唐璟言的怀里，唐璟言顺手抱住她的身子。
　　“走，我们也去拜拜云山上的神仙，我可从来没去仙云寺呢。”
　　唐璟言抱着黎念一，抬头看着她，“仙云寺可是有着“夺命十三梯”的称号，你确定你能爬上那一千零三步阶梯吗？”
　　黎念一抬高下巴，“你可别小看我了，小爷我可是能把号称全罗城……”
　　“最会喝酒的伙夫喝倒下的人。”唐璟言接下话。
　　黎念一开心地笑呵呵着。
　　“可是这不能混为一谈好吗？”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好好，我信，我信。不过，你确定要这样挂在我身上走出客栈的大门吗？小二可是在楼梯间看了很长时间了。”
　　黎念一转头看向楼梯间，小二果真偷着乐，站在那儿吃了大半天的瓜。她赶紧跳下来，打了一下唐璟言。
　　“还不赶紧出发。”

　　云山有座仙云寺，据说那里的神仙灵验的很。但凡是存有善心者师万分虔诚中许的愿望，不说完全实现，灵验个三分——人生转运、福佑后半生是常有的事儿。
　　这唯一通往仙云寺的路就是这有着一千零三步的“夺命十三梯”，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黎念一便是其中一个。
　　“我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黎念一就地而坐，他们刚爬过这十三梯的几百分之一。
　　“不过走了两百步，这就不行了？”
　　“我……”黎念一想反驳体现自己能行，但是麻木的双腿已经让她欲言又止了。
　　“来，”唐璟言伸出右手，“我背你。”说完便蹲下了身。
　　黎念一立马站起来跳在了他的背上。
　　“唔，真重。”
　　“你才重！阿娘都说我瘦的跟木柴似的，你居然说我重！”黎念一在唐璟言的背上不安分地扭动着。
　　唐璟言感觉背上的摩擦感不对劲，立马停下了脚步。
　　“小一，别动。”
　　黎念一老老实实地趴在了背上。
　　“唐山，我们不走了好不好。”
　　唐山背着她走了好几百步了，明显感觉得到他迈出的步子渐渐有些不稳了。
　　“没事儿，已经走了一半了。”
　　“我不走了！”黎念一扭动着，唐璟言只好她放了下来。
　　落地的瞬间，黎念一便垫着脚用手帕擦拭着唐璟言额间冒出的汗。这已经入夏了，今日的太阳并不友好，唐璟言前两日受过伤，又不会武功，加上黎念一这个成年人的重量，难免会体力不支。
　　唐璟言直勾勾地看着黎念一，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黎念一的腰，稍稍用力，黎念一倒在了他的怀里。
　　“唐山……”
　　唐璟言低下头吻住了黎念一的唇角，黎念一吓得瞪圆了双眼，手帕落在了地上。
　　爬上树桠的知了发出初夏的声音，微风徐来，撩拨着两人动情的心弦。
　　这给仙云寺的神仙许愿的愿望终是扼杀在了这“夺命的”十三梯上。

　　两人回城后已是晚上，彩灯节的最后一晚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小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璟言牵着黎念一的手，穿过踩高跷的青年，穿过杂耍围成的场地，穿过玩变脸的喷火师傅，穿过拥挤的人潮……耍大刀的伙计过于自负，试图玩出新花样，手执刀落的瞬间大刀从手中脱落了出来，直直地往路过的黎念一砸去。
　　“小心。”话音刚落，唐璟言松开了黎念一的手。黎念一被匆忙躲闪的行人挤倒在地。她的手在地上摩擦了一下，左手掌心被砂石磨破皮渗出了血。来不及顾及自己，她抬头看向唐璟言，他在运功挡下了那把大刀。
　　黎念一愣住了，唐山……不是不会武功吗？
　　前两日他们偶遇山贼，他躲得比她还迅速......
　　挡下了大刀后，唐璟言便在人群中慌张地寻找着黎念一。
　　“小一，小一。”
　　黎念一正想站起来，却被人群挤回了原地。这次右手先着地，掌心也磨破了。她坐在地上看着流着血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唐璟言找到了她，蹲下身来的瞬间看见了黎念一的双手，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小一，来。”他扶起黎念一，仔细查看着她的身上，“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黎念一摊着手摇摇头，委屈和无助感窜了上来。
　　唐璟言掏出自己的手帕赶忙给黎念一的手包扎。
　　不知是怎么了，她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是因为唐山隐瞒了他会武功的事儿；还是因为在危难关头唐璟言本能地松开了她的手；又或者是……破了皮流着血的手真的很疼。
　　拥挤热闹的彩灯节，本该是高兴的。而此刻的她与街道上游玩的人们格格不入。
　　唐璟言看着饱含泪水的黎念一，心里万般自责。他应该把她拉向他，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住她的。而不是推开她避免误伤，却受了其他的伤。
　　“唐山，我们回去吧。”黎念一带着哭腔着说。
　　“好。”
　　唐璟言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小心地躲避着人群。这次，他不要再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了。

　　客栈的房间里，唐山小心地为黎念一处理着受伤的手掌心。两人却沉默不言。
　　伤口处理包扎好之后，唐山看着一直埋着头的黎念一，几次欲言又止。
　　黎念一因为几次摔倒被人潮挤来挤去，衣服已经有些凌乱，腰间那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已经散开了。唐山探过身去，细心地给黎念一系着腰带。
　　两人贴的很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黎念一屏住了呼吸，这动作十分暧昧。除了她阿娘，她从来没有被人系过腰带，这是第一次。
　　唐璟言系好了腰带，握住了黎念一的手。
　　“疼吗？”唐璟言看着黎念一的手说道。
　　黎念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唐璟言举起黎念一的手，低下头，在她的掌心上落下一吻。
　　黎念一的脸瞬间爆红。她回想起在十三梯上的那个唇角之吻，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嘴唇。
　　唐璟言抬脸看着她，两个人因靠的太近而绯红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映得十分的暧昧。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贴近着黎念一，黎念一收紧了缠着纱布的手，不知道是该看他，还是闭上双眼。
　　唐璟言的唇快要贴上她的时候，“小一，闭眼。”
　　黎念一像是被触动的机关样闭上了双眼，但迎来的却是唐璟言低沉的笑声。
　　她立马睁开双眼，唐璟言憋笑的脸红得不行了。
　　“唐山！”
　　唐璟言笑到不行，捂着肚子大笑着就差点滚到地上去了。
　　黎念一又气又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往外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便摔在了唐璟言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
　　这次不给大家思考犹豫的机会，他直接吻了她。
　　黎念一的唇有些凉，他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双手拥着黎念一的身子，唐璟言的霸道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行了不行了，我喘不过气了。”黎念一举白旗认输，双手抵在唐璟言的肩上喘着粗气。
　　唐璟言故意探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黎念一立马往后退。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个口哨的声音。唐璟言警觉地侧过头。黎念一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小一。”
　　黎念一点点头，“你说……”
　　“今天是你们彩灯节的最后一天，你说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吧。”
　　“嗯？”黎念一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让她许愿望了？
　　“你们罗城不是流传着每年彩灯节的最后一夜，男人为心爱的女子取来挂在灵树上的灯笼，两人便会恩爱一世携手白头吗？”
　　“你还信这些传言？”黎念一失笑。
　　“那你要我为你取这个灯笼吗？”
　　黎念一思考了一下,“我阿爹当年娶我阿娘时取来的是月季花的灯笼，那我，要黄色的木槿花灯。”
　　“好。”
　　唐璟言吻了吻黎念一的额头。
　　“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陪我喝白纱酿。”
　　唐璟言这一去，便是一宿未归。
　　黎念一彻夜未眠，天蒙蒙亮时便叫上客栈的小二与她一同寻人去了。
　　可是唐璟言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人听说过，也没有人见过。报官、贴告示，都找不到人了。急哭了的黎念一恨不得挖地三尺，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是死是活……但是她也想明白了，一个人若真心离开，她是永远都寻不着的。
　　黎念一坐在客栈的露台上喝着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白纱酿，看着街上热闹的人们举着灯笼上街游行。一年一届的彩灯节又开始了。
　　两年前，那个答应要给黎念一取木槿花灯的少年，好像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