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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初入宫闱 ...

  •   第二日她并没有如期进入司乐署报道,因为前一天夜里她发了一宿的高烧,次日清晨也没见有退烧的迹象,甚至神志不清,昏迷不醒。祁艳绝派人请了郭大夫看过,只说是受了寒,跟司乐署延了几天的假养病,而对于她背后大片的淤紫则半个字也没提。
      老郎中是怡香阁一直在用的大夫,十几年来阁里的姑娘有个头疼脑热的每每找的几乎都是他,年头久了自然明白什么当讲,什么需要假装视而不见,而且老头子精明谨慎,无论人前人后都是同一套说辞。话虽这么说,汤药里起化淤作用的药材还是一样也没少,毕竟病看不好,责任他还是要担的。
      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三天,叶翾止张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面容疲惫的赵祆晨。见她醒来,他陡然笑了,笑得如释重负。“终于醒了!”他伸出手摸上她的额头。
      他的指掌微凉,初触上她的肌肤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怔愣了一下才别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赵祆晨不以为意,从容地收回手来,喜道:“嗯,好了好了,烧也全退了……”
      “不必这么尽职尽责吧,难道还怕有人监你的工不成?”声音尽管没有底气,却也带着不容错听的嘲讽,“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可以了,只要我死不掉就可以了,实在不敢劳烦赵先生大驾。”撑着一身酸软的肌肉骨头缓慢而艰难地面向墙壁翻转过身,不愿再看他。
      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脊背,过了许久,久到让人几乎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这才听他轻轻叹出一口气,“翾……”低低唤了一声,语气像是对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的莫可奈何。“我们总共有五人。云客、雷光、雪屋、雪舍还有我,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的人总共有五个。论才智,云客千年前身为兰城的智将,精明诡谲;论勇武,雷家十数代子孙驰骋沙场,所向披靡;雪屋雪舍更是医术药理,机关暗器方面的专家高手,若是只为了协助你完成任务,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强过我不知多少倍。但回来这个时空的却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只懂得抚琴弄乐的雨汛——赵祆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叶翾止不动,他犹自继续说:“你认识我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应该多少了解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利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从来不做,哪怕是上头指派下来的任务,没有令人满意的好处我也绝不会接。这次随你回来,却是我主动请的命。本来穿越时空是逆天的大事,一个弄不好别说回不去未来,可能连性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你想,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任务,我可能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而接的吗?
      “我今天既然在这里,自是有自己的目的打算。彻夜守着你是怕你发烧烧糊涂了乱说话,透了底,其实并不是真的挂心你的身体状况,毕竟我的目的没有达到,你还不能死。你死了,我就势必要马上回去,片刻也不得多作停留。那晚的那番话,我一字一句的的确确都是按着上头的指示不得不说给你听的,而我很感谢你没有选择放弃,但是你处事过于急进莽撞,我还真担心你一不留神出了岔子,就这么送掉自己的小命。
      “既然你已经决定留下来,就一定要活下去!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今后遇到什么事,有多难,多苦,你都要咬着牙撑下去,给我尽量长久地活着!因为,我还不想那么早离开!……我话就说到这里,你今后好自为之!”说完,他站起来毫不留恋地转身向外走去,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听见开门声,叶翾止转头过去,只来得及看见月白色的袍影消失在渐渐合拢的门缝之间。
      这一次她没有再落泪,只是凝望着那扇雕花的木质门扉,眼神淡淡的甚至有些冰冷,仿佛早已看开,仿佛丝毫都不在乎,又仿佛顷刻间长大了许多,淡漠冷然的目光不带感情得近乎麻木……

      醒来后又躺了两日,叶翾止这才收拾行囊打算进宫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打点的,初到怡香阁时她本就除了一本书以外便一无所有了,如今依旧是如此,包袱里只有几件贴身的衣物,而丫鬟的行头她今后怕也穿不着,所以也不必装着徒增负担。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祁老板竟叫于爷点算了这几个月的工钱给她,说是她当初既非是卖身过来的丫头,自然是要支薪的。虽然总共也没有几个铜板,但怡香阁的规矩之一是“只许人欠我,我绝不欠人”,所以就算只有半个子儿也要算得清楚明白!多少有些讽刺呢,想不到祁艳绝再这一行里头竟还算是相当高尚的人物!
      不由得,她习惯性地斜勾了嘴角,嗤笑了声。
      “不要笑!”
      微怔,她莫名抬起头,正对上祁艳绝研看的目光。她从容回视,“祁老板还有什么吩咐么?”语气神态不卑不亢。
      细软的手抚上她的面颊,看了她半刻,祁艳绝缓缓道:“这样的笑容,不要再有了。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姬,人人都可以是你的主子。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脸上的表情要永远是卑微恭谨的,否则单就你那一笑,就足以叫人编派不知多少个罪名来要你的脑袋!”
      她忽觉一痛,祁艳绝已捏紧了她的下巴。她心里暗惊,想不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纤柔女子竟有这样的手劲。“谁暗中在梅香鞋里动的手脚大家心知肚明,你想要脱离看禁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选择进宫实却不见得就明智之举。你出得怡香阁这个竹笼,却又将自己送入了另一个更大更坚固的金笼子里,别自以为就此飞上了枝头,其实你也只不过就是个供人赏玩的鸟儿罢了!所以你也不要太得意,到时候乐极生悲不说,别牵连了怡香阁的一众姐姐妹妹才是真的!”
      叶翾止向后一步退了开去,垂眸淡笑着福了福,“祁老板的教诲,翾止谨记在心,绝不敢忘!”不意外地见祁艳绝微皱了下眉,她又道:“哦,忘了知会您一声,祁老板给的这个名儿我着实是喜欢不起来,叶翾止这名字虽然也不见得多好,但毕竟还是爹娘给取的,叫了十好几年早习惯了,还是不按您的意思改了。所以这个今后有可能会在皇宫里惹下滔天大祸,最后祸连怡香阁甚至是你祁艳绝本人的名字,你可要听仔细,记清楚,千万别再弄错了!免得日后死到临头还犯糊涂,做了鬼还回过头来跟我喊冤。”说罢,傲然转身上了早已久候多时的马车。
      依着这种性子,怕是会前途多劫吧!就算是在人前装扮得再好,也总是难掩骨子里的那股轻慢傲气,只要心思足够细密的人还是一眼便能看个清明的。她那一番话乍听来是挑衅,但实则也是忠告,但愿她能听进心里去才好。罢了,她摇首,虽然有负故人所托,但既出了怡香阁,那丫头是死是活便再与她祁艳绝无关。回身迈入门槛,唤人关紧了偏门并落锁,将门外马车之内的人就此彻底隔绝。
      清雅又带着点点媚气的男子,身着月白的长衫,面堂如白瓷一般细致无疵,顶上用与衣衫同色的丝带随意绾了个髻,带稍绞着几绺乌发随风翻舞。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姿态的人,今日却格外反常,脊背挺得笔直,乍然看去恍似一尊白玉的雕像,只是这尊“雕像”没有摆在门前,也没有放在院中,而是伫立在整个怡香阁的最高处——储香楼的屋顶上,俯瞰一方。
      素白纤细的手微撩开马车的窗帘,叶翾止仰起头直直对上那双视线,瞬也不瞬地望着,目光固执倔强。
      屋顶上的人明显一愣,显是没料到她竟会就这样发觉他的所在。随即他笑了,明明寒风透衣刺骨,他却笑得春风般和暖。
      他嘴唇缓缓动了动似是吐出了两个字,但她耳边只有渐起的风声,因为马车已然开始向前驶动,愈来愈急,愈行愈远……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模糊不清,直到储香楼的屋顶被更高大的楼宇遮挡不见,她这才收手将窗帘放下,重回座位上端庄坐好。
      他说的那两个字,她确是没听见,但却懂得。
      他说——
      别死!
      是,她会活下去!像他说的,不管有多难,多苦,她都会活下去。不只要活着,而且还要站在最高处鸟瞰四方,她要颠覆的是整个兰城皇朝,甚至整个人类历史!
      合眸,她暗下决心,强自叫心中的那道尚未清明的影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的淡去抹除……
      一股强劲的冷风卷起树梢上仅剩的一片残叶,直扑向停在屋顶上的人,顿时衣袂翻飞。然而那片枯叶却竟透身而过,随即像是一瞬间失去依托,无力地落在屋顶的残雪之上。
      那人回身看了一眼,微皱了眉头,无奈摇首轻叹了一声。再回首,已寻不见远方的车影,清亮的瞳眸顿时蒙上一抹惆怅。他垂头看着自己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掌,倏地紧紧蜷起,握到骨节泛白,握到青筋突起,握到指甲将掌心抠出血来,一滴滴自指缝淌落,在衣摆上染下点点绯红,仿佛飘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花瓣,鲜亮而艳丽,却也格外的刺目。
      他略微失神,喃喃自语着,“原来……也会流血啊……哼,就算再逼真又怎样?终究只不过是个……”陡然顿住,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再说下去。
      下一刻,只见他身形一晃,恍似一股尘烟顷刻间消失不见。
      次月的满月之夜,怡香阁的大厅里仍有优美的琴音,只是所谓的“天宫神乐”早已不复在。

      司乐署之所以备受太子柳华彦重视,并不是因为它里面聚集了兰城国几乎所有的乐坛精英,亦不是君主多么酷爱音律歌舞,而是因为它真真是皇城里一个独特的秘密机构。明面上它训练歌姬乐师取悦君王权臣,但暗地里却是雨遥笙替太子殿下培养奸细密探的地方。
      这也是她在进了宫第二个月才发现的,适时恰逢冉德帝六十寿辰在即,太子亲自点选伶俐聪慧的舞姬入殿为君王献舞贺寿。
      是,没错,选的是聪明伶俐的,而非是舞技超群的。其实这并不奇怪,既然是皇帝的寿筵,自是朝中众臣齐聚一堂,更有邻邦使节携礼前来,届时定是少不了歌舞助兴。而其中若有拔采出众的,要么得帝王垂青临幸,要么就是赏赐给官臣使节,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这赏赐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赐予权臣是意在牵制,而赠与邻邦则是刺探他国国情之用。别看只是小小的歌舞姬一名,但其中却没有哪一个是简单的,从入司乐署的第一天起,她就深有体会。如果说怡香阁的姑娘们算得上是有心机,那么宫里人的心思则真真是海底的暗沟,深不可测。
      当然,司乐署里也不全都是做探子的,也有只是歌舞乐技出色,单纯被选来为宫宴添色的。而起初她也是单纯的舞姬之一,只是她比较“幸运”,进宫头一天就遇到了厉害的人物。
      是她错,错在不该锋芒太露,想来祁艳绝说的确是有理,在宫里,她不过是个给主子添乐子的奴才,昔日里傲藐群物的姿态万万袒露不得。而事实上她也懂得要收敛,却仍没有躲过那一双精利的眼睛。
      入署报到的时候,恰巧遇见有人自里头朝外走,那是一名格外美丽妖娆的女子,梅香若与她相比那可真是不够看了。经人介绍说,这人即是署里头舞团的领舞,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更是她的顶头上司。于是她点头行礼,对方出于礼貌回了个微笑。当时她可没想到,只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已叫对方对她起了戒心。往后的日子里,戚红霜虽不能说是处处提防着她,但言谈举止间却也总对她有所戒备。
      想来有些可笑,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既无权又无势,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能成什么事呢?何必防她防得好像她是个尖嘴圆耳,身后还长着尾巴的偷儿一样!
      后来听戚红霜提起她才知道,当日若不是她在垂头行礼的时候偷偷抬起眼来瞄了她一眼,而且神情中不仅毫无拘谨惧色,反倒是满眼的研探算计,戚红霜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对她多有留意,更进而将她列入劲敌的行列。
      而她也听说,舞姬中能被戚红霜视为对手的,除了她便只有一人而已。据说那人是戚红霜的亲生姐姐,早年被赐予羌罗使节,然却途中落跑,不知所踪,更牵累了包括戚红霜在内的一干无辜的人险些丧命,其中原由也至今无人得知。自那时起在署里头那是一个禁忌的名字,特别是在戚红霜的面前。
      但最终还是让她探知,那人竟是叫——戚艳绝!
      哼,戚红霜怕是到死也想不到,她恨之入骨的姐姐,此时非但没有躲在天涯海角,还在皇城根儿底下开起了都城第一大的妓院,甚至连名字都没怎么改动。只是她深陷宫闱,祁艳绝在外头闹得再是有声有色,宫门厚重,她也不见得能闻到半点风声,更何况烟花柳巷是男人流连的场所,有谁会有事没事对女人提起这种地方呢?况且戚红霜此时仍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虽然看她的样子也有个二十三四了。
      当然,她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到她跟前去说。不说自然不是因为她在怡香阁呆过一段时日,与祁艳绝算是薄有交情,而是说了与她也无益处,何必非那番口舌。日后若有需要,她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者,她正跟戚红霜杠着,这会儿又突然跑去示好算怎么回事?只怕她说了,人家还不见得愿意信呢!
      其实起初戚红霜还只是略微留意着她,毕竟她年纪尚幼,又在她手底下做事,一时半刻也成不了大气候。
      而她与戚红霜之间之所以从相互戒防顷刻间升华到针锋相对,还要说回到太子点选天子寿筵上献舞的舞姬一事上来。
      “翾止,翾止——叶翾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看也知道,能将她的名字喊得震天动地,人鬼皆惊的,整个司乐署,甚至满皇宫里恐怕也就只有一人而已。不一会儿,伴着呼喊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圆眸少女蹦蹦跳跳地推门而入。
      “翾止,我叫那么大声,怎么你也不应一句啊?”开门头一句就是埋怨。
      叶翾止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笑了,“你叫那么大声,我应了你听得到么?”
      少女身手极轻巧,一屁股便坐上了桌面,茶碗中的水却几乎晃都没晃。叶翾止轻蹙眉头,看着她,“怎么这般没规矩?”
      桌上的人没理她,犹自晃荡着悬在半空的两只脚丫子,抓起身旁的茶壶仰头猛灌。
      “宫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叶翾止又一次出声制止。
      “随她吧,”房中第三人的声音响起,“她就是怎么教也不听的,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还没习惯过来么?”
      宫儿怔了怔,转过头去,“彩织姐,原来你也在啊?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她这不是出声了嘛!彩织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才是呢!”叶翾止抬起手来推了宫儿一把,“叫那么大声,也不怕吓着人!别只顾着喝水,喊我喊得那么急,总不是喊好玩的吧?”
      宫儿赶忙咽下满嘴的茶水,“对对对,大事!大事!”好在她的教养还没差到口水乱喷的地步,不然挨着桌边坐的叶翾止可真的要遭水灾了。“翾止,太子爷今儿个指名提姓地选你在皇上寿筵上献舞呢!”
      彩织顿时停下手中的针线,略一失神,抬起头来看向方才说话的人,“当真?”
      “我亲耳听到太子爷跟红霜姐是这么说的!”
      叶翾止扫了眼彩织沉郁的脸色,道:“宫儿,这事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论资历资质,怎么也轮不到我啊!况且之前不是已经选定彩织姐做领舞了么?”
      “那是红霜姐选的,干太子爷什么事?他柳华彦高兴选谁就选谁,管你事先怎么定好的,主子说话还容得你反驳么?”宫儿两手一摊,就连生动的表情都好像在说“这很正常”。
      “宫儿!”叶翾止忙起身捂住那张没遮没拦的嘴巴。这丫头总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样,大大咧咧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宫儿拨开她的手,“你紧张什么?这里又没外人!”直呼太子的名讳很了不得么?他现在又不是皇帝,而且今后也未见一定的就会是!
      叶翾止瞪了她一眼,走到彩织的身边,握起她的手,柔声安抚,“彩织姐,你别听他胡说,这事红霜姐一天没当着大家的面公布,就是没变,你还是这回的领舞!”
      宫儿这才似乎恍然意识到,这事情还牵扯了屋里头的另外一个人,忙跳下桌子,跑去两人旁边讨好道:“就是,就是,彩织姐姐别往心里去,这事情到最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况且我出来那会儿,红霜姐正跟太子爷盘点翾止的不是呢,有她在那挡着,咱们太子爷怎么说到最后也得捉摸捉摸,所以你也甭担心那么多,这领舞的位置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有她这么劝人的么?叶翾止简直要哭笑不得,似乎任凭她怎么说都总要得罪一个人不可。“我又怎么不是了?”她故意问她,心中却分外明镜。因着太子爷的特殊关注,戚红霜防她防得正紧,这会儿若一点罪名不编派给她那才真叫奇怪了!
      宫儿倒也不客气,掰着指头直言不讳,“论样貌姿色,署里挑不出十个也总有四五个不在你之下甚至是胜于你的;论资历,你入署不过月余,跟许多七八岁就在这一直长大到十七八的人相比,你真真是名副其实的新人;论经验,你这会儿怕连人都还没认齐呢,更不要说应对君王大臣的那些繁杂的规矩礼仪了;论人缘,你除了与我这个小小婢女及彩织还算得上交好,与旁人从来冷淡疏离,界限分明……
      “数来数去数到最后也只有舞技尚且值得一提,但试问整个司乐署里,又有哪个女子不会舞上一两曲呢?就连身为丫鬟的我也懂得最基本的舞步,更何况自小专门学习舞蹈的诸位姐姐们?不是我要浇你冷水,这一条一条全是她戚红霜当着太子爷的面点出来的。翾止,你自己说说,这其中有哪一条是说错了的么?而最最重要的,你是太子爷看中的人,又是雨大人亲自领回来的,就算再低调不想招摇,可从你入署的那天起,就已经有多少人看着你分外眼红了。如今太子爷选你领舞的话头一起,你便名正言顺地成了众矢之的,你以为你还躲得过么?”
      叶翾止侧头嗤笑一声,“呦,你今日倒是难得的清醒明白啊!”小丫头也不过跟她一般年岁,貌似天真简单,没想到掰起理来却是头头是道,言语之间哪还看得出她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婢而已?倒还真是先前小看了她!
      宫儿撇了撇嘴,自觉多言了,讷讷回道:“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要不要听是你自己的事。”
      叶翾止淡然笑开,“我听怎样,不听又怎样,你既已说是事实,我改变得了吗?”
      “翾止,你认命吗?”彩织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先前茫然望着前方的眸子此时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微一怔愣,没料到彩织怎么会莫名冒出这么一句,叶翾止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并没有马上答话。
      “十二年了……”彩织悠悠启口,语气中不无感慨,“我刚进宫的时候才八岁。那时候的想法很单纯,以为从艺班里偷跑出来,混入征选入宫的女童当中便有一堵足够牢靠的高墙从此可以遮风挡雨,往后便不必奔波流离,挨饿受冻,更没有严苛的班主日夜打骂责罚,日子可以轻松惬意。可是错了,原来这里面的生活比外头还要苦!在这里疲累的不只是身体,更多的是心啊!
      “我从一个在灶房烧火的打杂小童,到进司乐署跳舞,再得到在御前献舞的资格,我整整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到现在早已经是身心俱疲。我因为不认命,所以进宫;因为不认命,所以不甘于一辈子蹲在灶房烧火;因为不认命,使尽手段拼到今天这一步……然而或许任何事我都可以与命运争上一争,却唯独岁月容不得我。宫儿的话是没错,你遍身上下确是没几样强过我,可偏偏在最最重要的一环上,我输了——翾止,我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了呀!”那一声声“二十”她一字一音咬得清晰无比,仿佛齿间塞了满满的怨怼与不甘,每吐一个字都几乎要咬碎齿骨牙龈。
      “人无论怎么与天争,到最后还是要落得认命的结果。翾止,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叶翾止抬眸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说道:“姐姐这样讲,是叫翾止莫把青春荒废在争权夺势上,早早认命了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初入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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