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五、真命天子 ...

  •   叶翾止叫他弹最后一首曲子的时候敛起眼眸不要看她,他起初并不清楚她的用意,但为了凝聚心神,他还是照做了。直到他一曲弹毕,抬头的一刹才恍然间明白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白衣少女在雪中翩然立定,被舞衣撩起的雪片还没有落尽,带着点点晃动的银光笼在她四周。不知何时,面纱早已滑落,一张干净素雅的脸未施半点脂粉,却是剔透雪肤,柔润朱唇。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叶翾止是很美的,那种美不限于五官,而是清幽淡雅的气质,恍若仙灵降世,不染尘嚣。只是她年龄还小,脸上稚气尚未脱尽,再加上总是习惯低垂着头要么一副受屈的小媳妇样,要么就是一张轻藐挑衅的笑脸,实在是个不大讨人喜欢的小女孩。但现下天光昏暗,灯影摇曳,反倒成就了她。只要看看在座的那一张张无一例外的痴傻怔愕面孔,就知道——她成功了!
      晃神的间隙,白衣少女已然缓步轻移进了厅内,径直行至雨遥笙三人一桌前,只字未语便屈膝跪了下去。众人此时才像是猛然间醒神,不解她此举何意,脑筋开始转动。
      这丫头打算在这里揭了太子爷的身份?!她有没有脑子,这样不会太冲动了吗?虽实为雅趣但太子夜访烟花之地却也着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赵祆晨心中暗忖,有些替她担心。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出乎意料地竟没有看太子柳华彦一眼,也不看雨遥笙,目光直直望着的是脸色不郁的祁艳绝。
      祁艳绝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翾止许久,才叹出一口气,起身朗声道:“诸位爷觉得如何?我们萱儿姑娘今儿个可是头一回献艺呢!啧啧,瞧瞧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神儿,哪找去啊!”
      这时便听一人道:“本来说今天梅香不出场我还叫可惜呢,想不到祁老板还留着一手儿!小姑娘舞跳得这么有味儿,祁老板怎么狠得下心藏了这么久呢!”
      “呦,钱大爷,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好像我存心藏宝似的!丫头还小,得调教,要不是梅香伤了脚,还真不敢让她下这个场子,就怕出个纰漏什么的!好在丫头争气,我这心到现在还在嗓子眼儿挂着刚才要放下呢!”
      “祁老板就开个价吧,这小人儿我中意得很,今日是势在必得了!”一个酒客抚着下巴,眯眯着一双色眼死死盯住白衣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
      而后便有人马上抗议道:“哎,这样的妙人儿在座的谁不想一亲芳泽,哪有你一人说要便要了去的道理!”随即便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祁艳绝掩嘴娇笑,“关大爷说得有理,我们萱儿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哪能随随便便就陪客,自然是价高者得了!”
      赵祆晨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子,暗叫糟糕。看祁艳绝这会儿的态度,敢情她根本就是先斩后奏,今天这事祁老板事先是毫不知情。小丫头胆子也忒大了点,那祁艳绝若是一气之下将她“拍卖售出”以惩戒她自作主张的行为,不用多,一夜就够她哭一辈子的!
      只是……她在乎吗?看她此时波澜不兴的面容,他还真怀疑女儿家的清白在她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得像个屁!难道她果真有恃无恐不成?
      “不过……”祁艳绝一声“不过”见了转机,“这萱儿还小,舞艺今日看来是学到家了,可许多个事儿还得再教教,急不来!再说了,现下才几个人啊,想当年咱们梅香头一次接客的时候还候价三天呢!若是咱们萱儿真要接客,可马虎不得!等到了那天,艳绝绝对不会忘记通知诸位大爷的,到时候各位可别舍不得荷包里的银子才好呢!”
      众人不依,吵着偏要今日就定了人不可,甚至有几人已经掏出银子开始竞价了!实在不想因为叶翾止得罪客人,可她又是被送来这里给她看管的,她做不得主,这会儿,她祁艳绝还真是难得的大大地为难了一把呢!
      自始至终没有出半声的雨遥笙突然站了起来,袍袖“啪”地一抖,仅这一声便叫全场顷刻间静了下来。只见他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人,而后缓缓道:“此人司乐署要了!”
      众人顿是怔住,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艳绝也是一愣,满腹疑惑地望着正垂眸喝茶的太子柳华彦。
      赵祆晨更是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事实,太子不是来看他的吗?怎么把叶翾止相走了,把他却搁在一旁不闻不问了呢?这是什么道理?!异性相吸的自然定律?!
      “这……雨大人,这恐怕不妥吧!萱儿这丫头什么规矩都还……”
      “无妨,”雨遥笙截断祁艳绝的话,“署里自有专门的人教给她!麻烦祁老板给她预备好行装,明日我便派人来接!”说完,便与柳华彦同向厅外走去。
      走到门口柳华彦朝坐在东北角的人看了一眼,那人温和地笑了笑朝他颔首,柳华彦皱眉,什么也没说便出了门去。
      双腿已跪得麻木,叶翾止却嘴角噙着笑意,眼中精光隐闪。

      ……虽然司乐署要了你去,但是现在你仍还是我怡香阁的人,规矩是不能坏了的。萱儿,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嗯?……
      于是,她挨了罚。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说什么祁艳绝也绝容不下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放肆的!更何况今儿个,太子殿下又大驾光临,万一出了纰漏,这都城第一妓院也就不用再开下去了。
      不过那祁艳绝还真够狠的,今天她可是充分体验到了所谓的“家法”是什么样子的!这一顿打下来,身上虽然没破皮没见血,但是她很清楚,后背大概已经是青紫得不成样子,因为她现在痛得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然而她却硬是咬紧了牙,抬头挺胸地走出祁艳绝的房门。因为门外头还有一群人候着她,在她们面前,这口气她还是要的!
      “呦,咱们怡香阁的新红牌终于出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遥香。“怎么,进去这么久艳绝姐是不是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啊,拿出来给姐妹们见识见识啊!”
      “姐姐这话可错了!人家是被司乐大人相中的人,今后金银珠宝还不要什么有什么,哪还稀罕咱们怡香阁这么点儿小恩小惠的。”
      “噢呦,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儿都忘了呢!”遥香走到叶翾止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萱儿妹妹,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做姐姐的啊!”说着,手指还在她背后用力按了按。
      叶翾止微皱了下眉,随即侧过头看了眼按在自己肩背上的手,又抬头看向遥香,勾唇一笑,“怎么敢呢,遥香——姐姐!”
      莫名地,见了她的笑遥香心里一突,下意识撤下手去。一直以来,萱儿对人总是缩着脖子脑袋唯唯诺诺,第一次她正眼瞧她的脸,也是头一回见她笑,结果却莫名感到一阵冷风吹进衣襟,叫她生生地打了个激灵。遥香毕竟做了一年红牌,虽说不上阅人无数,市面还是见过的,光凭这眼神她也知道,这萱儿若是真得罪了,将来绝对是祸不是福!当下噤声,不再言语。
      朝其他人点了下头,叶翾止没再说什么,又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出两步,便又听身后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道:“紫云啊,你跟你们家姑娘可小心着点,指不定她哪天在宫里头呆够了又回到这,还不立马就抢了梅香姑娘的位置啊!到时候你就更没有希望出头喽!”
      紫云嗤了一声,“我可不敢跟人家比。一个姑娘家赤着双足在一大堆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这么不要脸的事我可做不来!”
      叶翾止停下脚步,哼笑道:“既然做了婊子,还指望别人给你立牌坊么?”立时,站在她身后的的姑娘丫头全都变了脸色,很是难堪。而她却连头也没回径直朝储香楼的方向去了。

      一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叶翾止便扶着柱子软倒下来,背上的上说不清的疼,虽然寒风阵阵,额头却渗着冰凉的汗水,脸色煞白。
      “姑娘是否需要帮忙?”温润的嗓音,轻轻淡淡地。
      叶翾止抬起眼来,先入眼的是青蓝色的儒衫袍摆,而后向上看去——
      一张斯文俊秀的脸,眉眼唇角都弯着好看的弧度,正和暖地笑着,神情中有一丝关怀慰问。最特别的是他眉间一点绿豆大小的红,本来女子眉间点朱砂是常见的事,不过男人么……但看那点红鲜艳如血倒还真不像是画上去的,想来应该是天生的才对。幸在他张得文秀,再加上神态祥和,这一点朱砂红记竟像是老天爷的点睛之笔,乍一看真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仙人。
      叶翾止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
      见她这样看他,“仙人”笑意更浓,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要我扶你一把么?”声音不比赵祆晨好听,但却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叶翾止别过头,倔强道:“萱儿虽然大胆裸足,但实则卖艺不卖身,不敢劳公子费心!”
      “呵呵……”这一回他笑出了声音,“我刚才怎么好像听有人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呢!呵……兴许是我离得太远,听错了,听错了!”说着转身便要走,却忽被捉住了衣摆。他回头,笑看着小女孩一脸“你爱走不走”的表情,小手却死死抓着他袍子的可爱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膝,长臂一捞将她稳稳横抱在怀里。
      他手臂揽过她后背的同时,叶翾止倏地咬住下唇,然而却仍还是来不及将痛呼的声音收住。
      “怎么了,嗯?”忙将她放在回廊的栏杆上坐着,他问。皱眉看着她死咬着嘴唇不吭声,他抬手疼惜地轻抚几乎快要血色尽失的唇瓣,“别再咬了,要破皮了!哪里疼么?告诉我,嗯?”
      叶翾止摇头,费劲地将仍扶在她背后的手拨开,依旧没有说话。
      他怔了怔,继而明白过来,她是伤在背上,就算跟他说了他也帮不了她。这里虽是青楼,但他却是个恪守礼教之人,而她也说过卖艺不卖身,男女毕竟授受不亲,抱她已经是过限了,又怎么能……
      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低头看了眼那双冻得通红的小脚,略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便转身出了廊外。叶翾止以为他是要扔下她走了,但却见他在外头用袍子兜了些雪,又绕了回来。
      “姑娘,得罪了!”他说,随后便一撩袍摆,单膝跪在她脚边,抓起一把雪在她已然冻得没有知觉的脚上揉搓。叶翾止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却没有脱出他的掌握,托着她脚踝的手力道很温柔,但也将她抓得牢牢的。他一边搓一边说着,“我不知道是谁出的注意,叫你光着脚在雪地里跳舞,舞虽美,但这样很容易冻伤,而且女子的身体也不宜受凉,落下病来将来遭罪的可是你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知道了吗?”
      双脚慢慢恢复知觉,渐渐感觉到雪是冷的,而他的手掌却是温温的,暖暖的。
      叶翾止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发顶,若有所思。
      “……天子……”
      正用丝绢仔细地擦拭她脚上的雪水,忽闻头顶轻弱的嗓音不知轻念着什么,他莫名抬起头,“你说什么?”
      叶翾止忽地笑了,夜色中格外明亮璀璨的笑颜,仿佛比身后的白雪还要纯净圣洁。一时间晃了神,他怔怔地仰视着她,眼神中有讶异不置信,但更多的是迷离。
      只听得软软甜甜的声音轻轻说道:“……哥哥……是萱儿的真命天子吗?”
      “仙人”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希望是么?”放下已然擦拭干净的双足,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半蹲下来,两只手背到身后朝她勾了勾,“上来吧,我背你。虽然这样不太好看,但你背上有伤我若是一路抱你回去,你又要咬破嘴唇了!”等了一会儿,身后仍没有动静,他微侧过头,“脚都被我都摸过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上来啊!你先前不是还跟你那些姐妹们说……”
      “那是一时的气话!”
      “呵……”她急急辩解的样子好可爱,他不由得又笑开。“放心吧,天这么晚了,没有人会看见的!我会很小心,”朝她眨了下眼,“我们偷偷地回去,好吧?”
      叶翾止又是一阵踌躇不定,但终还是轻轻怯怯地伏上了他的脊背,小小声在他耳边道了声“谢谢”。
      他背上她起身,缓步向前,口中柔声道:“既然我是你的真命天子,你的脚我摸过看过,人我也背过抱过了,那么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是——柳、辰、风!”

      说好是偷偷的,所以柳辰风只送了她到储香阁的后门便离开了。
      叶翾止一路扶着墙慢慢移回琴香的房间,不想却在里面见到久候的另一人。
      赵祆晨只是端着茶杯看着她,坐着没动,也不说话。
      而最先朝她奔过来的则是琴香,抓了她的手臂便急急问道:“萱儿啊,艳绝姐可有难为你,啊?怎么去了这么久?挨罚了么?伤在哪里了?”
      叶翾止虚弱一笑,道:“是啊,挨罚了,伤在背上。”
      “那,那怎么办?”琴香一听,刹时慌了,“很严重吗?看你脸白的,很疼是不是?”
      叶翾止看着她在屋子里面急得转圈,马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无奈道:“姑娘屋里头有药酒没有?”
      琴香一跺脚,“是啊,药酒啊!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跟于爷要去!”
      “既然没有就算……”叶翾止刚要阻止,琴香已然旋身出了门去。她摇头叹了口气,究竟她俩谁是主子,谁是丫头啊?今晚她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又被司乐署相中算是一夜间飞上了枝头,不是凤凰也是孔雀,然而琴香却没有像旁人一样对她又羡又妒,明褒暗讽,而是依旧对她如昔,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只是,她心中难免仍有猜疑,究竟琴香是真善还是伪善呢?她经常就在想,怡香阁这样一个地方,就连洗衣服的小丫头都不能说简单,以琴香这种个性竟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过活这么久,就算琴艺再高段,也着实是让人匪夷所思。也许……整个怡香阁的姑娘里面,心机最深的其实不是别人,而就是……
      “你不要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十二万分的戒心,无法敞开心胸的话,你永远也交不到真心的朋友。”房中另一人叹声道。
      叶翾止回过身,一手拄着桌沿站定,好笑地看着他,好像他刚说了个十分荒谬的笑话,“朋友?我有必要在这里交朋友吗?迟早有一天我会回去天界,人界的一切将与我再没有任何瓜葛,更何况是这连历史都没有留下一笔给后代世人的千年古国。再说了,交了知心朋友又怎样?你能保证哪天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你,甚至至你于死地?!”
      “但是翾,你要明白,身边没有可信赖的人,单凭你自己没有办法成就任何事!”
      叶翾止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我自认表面功夫做得还算很足分的!”
      “你都不肯去相信别人,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相信你!”
      “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叶翾止赌气别过脸去。
      “翾,人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就是知道人心难测,所以才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如果我不小心步步为营,今天在众人面前跳舞的就不是我,而是那个梅香!得不到满堂的喝彩,我明天也进不了司乐署,而你就要……你……”她顿住,将头转向一边,“你”怎样,却始终没有说下去。
      赵祆晨没注意她的欲言又止,只是犹自叹道:“你还是个孩子啊!”
      “是,我是只有十六岁!但你应该明白我……”
      “你很聪明,”赵祆晨截断她的话,“这点我承认。论精明世故你不输任何人,更不是普通十六岁女孩子可以比得了的。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为什么出现在你身边?如果你什么事都可以靠自己处理得了又何须我多此一举呢?因为无论你多成熟,多精明,你仍旧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所看到的,知道的,都还太少太少……”
      “足够了!”叶翾止大吼出声,随即嗓音又低下来,“我所经历的,我看见的,我懂得的,许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明白,够多了!这样,足够了!你不懂,我,并不是你想象中单纯的小孩!我不需要有人像保姆一般的照顾,我不是孩子,无论在任何方面,都不是!”
      赵祆晨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痛惜,“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只劝你这一次,翾,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你进了皇宫,一边是太子,一边是柳辰风,到时候无论如何你也回不了头了!”
      叶翾止默了默,神色有几分复杂,“你都看见了?”
      赵祆晨闭上眼,扶住额头,嗓音有一丝喑哑,发出不似以往清亮的低沉语音,“你知道柳辰风是谁吗?”
      相貌斯文俊秀,眉心一点血色红记,喜文儒书生装扮四处游历——此人即兰城国冉德帝之二皇子。
      史料中所记载的文字一字不差地在脑中浮现,这样重要的人物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便已经绷定了他的身份,更何况他最后还自报了家门!
      柳辰风,这个名字是兰城历史上重要的一笔,两年后这个人更将继位兰城新帝,是名副其实的真命天子。
      别看那柳辰风一副淡泊尘世的模样,实则野心勃勃,觊觎太子之位已久。她现在虽算不得人物,却也是被太子亲自选中,明日便即将进太子的亲信左右手雨遥笙掌管的司乐署报到的人,若是被他暗中吸纳了去,日后必然派得上用场。而天真无知的小女孩最容易诱哄,你对她好,对她笑,她自然当你是好人,信你,依赖你。所以在他的面前,她索性收起犀利,故意扮作娇柔惹怜,又把小女孩的性子使了个十全。
      只是还不知,他们二人当中究竟谁是叟,谁是鱼?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卷进这段历史里面去吗?”
      她柔了眼神,伸出手抚着赵祆晨白净无疵的面庞,轻轻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你关心我,是不是?”眼中有笑,也有期盼。
      赵祆晨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不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坚定,“这些话,是上头要我说给你听的。你的结局是怎样,最终能不能回到天界,会不会一生就此困死在这段历史里面,我并不关心,跟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该我说的我都一字不漏地跟你讲了,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的职责都尽到了!”
      叶翾止一滞,嘴唇颤了颤,强自镇定下来才又开口道:“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会叫我‘翾’,而不是‘翾止’?”
      “我这样叫你,是不是你比较不会那么戒备我?”赵祆晨抬手摸抚她的发鬓,慈爱得像是在抚慰一个柔弱无助的孩子。“来之前,有人这样告诉过我,她说,如果叫你‘翾’也许下意识你会把我当朋友。我想她是对的……”也可能是错了!他心中补充道。
      “谁?谁这样告诉你?”
      赵祆晨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吐出抑在胸膛中一口气,叶翾止闭了眼睛,过了许久才又缓缓张开,先前眼神中的凄茫已被坚决所取代,她冷然说道:“我一定要回天界的!”声音很轻,却近乎管住了全部的气力,对天起誓一般坚定决绝!
      而后,她毅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出门迎面碰见了取药回来的琴香,琴香惊异地看着她,眼中透着担忧,“萱儿,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去,我好给你上……”
      叶翾止摇头,“我没事的,晚了,姑娘还是快去歇着吧!”说着,错身越过她径直要走。
      琴香忙拉住她,“你还嘴硬!跟我还用得着忍着藏着吗?你看你,眼泪都疼得掉下来了!”
      倏地一怔,叶翾止缓缓抬起手抚上脸颊,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湿迹。她惊住,陡然一慌,像是意外触电了一样急蜷了手指,怔怔地不会反应。
      “萱儿……萱儿……”见她傻住,琴香拉了拉她,莫名问道:“怎么了?萱儿?”
      稍久,她才将焦距凝在琴香的脸上,凄然一笑,低哑了声音喃道:“……真疼啊……真的……疼……”是不是被打伤了筋骨,要么就是伤了脏器,不然怎么会不只疼在皮肉,还直疼到心底?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