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雨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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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冉走到窗边推推韩沐的胳膊：“走吗？”
“好的。”韩沐朝他点点头，看人的目光却是凝滞的。
徐冉挑挑眉毛：“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的。”韩沐说着站直了朝前走去，步幅和姿态仍然优雅绅士。
但分明就透着股不对劲。
徐冉伸手虚扶一把：“能自己走吗？”
“能的。”韩沐回答，却同时牵了徐冉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
徐冉又挑挑眉毛，转而和屋子里的其他人打招呼：“你们继续，欢欢的话……”
郑浩和赵诚同时抢答，一个说有我妈照顾，一个说有我照顾。
徐冉没说什么，反而是韩沐，牵着他走到赵诚面前，莞尔：“今天选了欢欢，就不能再和徐冉试了。”
很故意，但又很真诚。
奖杯跟着众人的下巴一起掉到了地上。
赵诚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操，徐冉走之前你还是带他照个脑CT吧。”
徐冉一边拽韩沐走一边回头怼赵诚：“谁让你招他。”他可是知道他有多记仇。
赵诚气得够呛。
出了病房，两人一路坐电梯下楼。
韩沐一切如常，走路没有东倒西歪，全是直线。只是当徐冉每次想抽出自己手的时候，他就突然力气大得吓人，死攥着不放。
走到室外，刮到身上的风里透着凉，空气里已经有了泥土潮湿的腥味。
又要下雨了。
韩沐摇头：“我没带雨伞。”
“我开了车，你忘了？”
再次摇头：“我不走了。”
“不走了？！为什么？真要做CT？”
继续摇头：“其实不想走的。”
“那你在这儿站着，”徐冉只当他是醉了说胡话，无奈抽出手，想说先把车开过来，结果韩沐又突然发力，捏得他手上骨头跟着咔咔响了几声。
“松手！我去开车！”
“我跟你一起。”
“……”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那你手也松点，骨头都要碎了。”徐冉咬牙，抬手给他看自己被死死捏着的，因充血而通红的指尖。
“好的，抱歉。”韩沐勉为其难松了几个毫米，清了清嗓子：“那天你一直很生气，我想你是烦透我了，所以走了。后来你打着伞追过来，我想这是因为你善良，我不应该利用你的善良得寸进尺……所以我还是走了。”
徐冉沉默着把人塞进了车里，韩沐仍然不撒手。
“徐冉，那天我说我错了，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他焦虑地看着他，从他脸上找原谅的痕迹，“我其实不想走的。”
徐冉看见自己的影在韩沐的水波荡漾的眼睛里晃了晃，嗓子突然就哑了。
“先坐好。”他说。
风卷着雨滴劈啪打在车上，淹没了眼泪掉落的细微声响。
韩沐松了手，鼻音浓重：“又下雨了。今天我不想走，想跟你一起。”
这大概是最后一句表白。
“乖，坐好。”徐冉甩甩被攥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伸出三根手指在韩沐眼前晃了晃，“告诉我，这是几？”
韩沐看着他茫然了一瞬，说：“三。”
“那这是几？”
“五。我很清醒。”
“好。”徐冉合上了车门。
韩沐立刻撩起额发头贴上了凉玻璃，抵着玻璃哼哼唧唧：
“那些话你听走了，我收不回去了。”
“可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太自以为是了。”
“说对不起好像也没什么用，道歉有用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对你说那些话我很后悔，那天自己走了也很后悔，如果不把这些后悔告诉你，我会更后悔……”
跟说绕口令似的。
徐冉心里扑通扑通。话倒是他想听的，只可惜是酒精产物。他沉默着发动汽车，看韩沐的样子又给副驾驶的空调往下调了一度半。
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难受吗？想吐吗？”徐冉问。
“并不。”韩沐说，“我没事。”
于是徐冉拉过安全带，扣上了自己的发现韩沐那边的还空着。韩沐还在哼哼唧唧，贴着车窗纳凉。
他叹了口气给自己这边的又解了，探着身子，伸手托韩沐的脸。
烫手，但很嫩。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的煮蛋。
“醒醒。”徐冉说，拇指在煮蛋上蹭了蹭，蹭掉上面浅浅的泪痕，去够安全带。
手一离开，煮蛋跟着就往上凑。
徐冉叹气：“这叫没事？”
韩沐垂着眼翻过他的手掌，埋头扎在他的手背上散热。等手心手背都捂热了，他就抬起脸来对着徐冉笑，然后一手揪过徐冉的衣领，一手从后方环上他的脖子。笑容里颇有几分烂漫，力气仍然是大得吓人。
嘴里涌进一团柔软，混着浓郁的酒精和名贵鹿茸药草的奇怪芳香。徐冉溺在芳香和柔软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沐在忘情地吻他。
雨滴敲在车上像是喝彩。
韩沐吻得很好，应该是比他吻得好。张弛有度，交缠之后舌尖一勾，勾得他里里外外都着了火。
他为什么会吻得这么好呢？大概是因为就像他自己承认的：“可能我喝多了就是这样，跟你是这样跟别人也……”
于是徐冉下半身的火猛地蹿到上半身来，旺盛地烧红了眼睛。他试图撑着椅背抬起身来，躲开这番醉醺醺的纠缠，最后他不得不用牙齿惩罚似的叼了一口，抵挡对方的攻势。
“唔，”韩沐吃痛皱眉：“狗徐冉，你又咬人。”
徐冉赶紧拽过安全带啪地扣上，恨不能缠着座椅多绕两圈把人捆住。
“你别借酒撒风。”他喘着粗气警告道。他想他可不会再上当了。谁知道这人酒醒了之后嘴里吐出什么牙来。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韩沐两手把安全带抻直，歪着脑袋枕在上面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是借酒壮胆。”
“上次在日租也是借酒壮胆么？”
“是情不自禁。”
“……”花言巧语，真渣。
“徐冉，喜欢我的那个人，他走了吗？”
“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说。”徐冉声音冷冷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操控触屏，把自己这边的空调温度点到最低，风扇划到最大。
触屏切换到导航地图的时候，韩沐突然探着身子凑过来，眯着眼睛对导航提供的路线挑挑拣拣。
“选那条吧。”韩沐说。
“哪条？这条？”徐冉轻点屏幕。
“不是，最远的那条。”韩沐说着，抬胳膊握住徐冉的手去切换路线，“多开一会儿、多待一会儿。”
“……”真渣！
车驶出医院，正前方的天空被怪力乱神豁开一道闪亮的口子，接着就是雷声隆隆，道旁树着了魔似的，在风雨里举着手疯狂舞蹈。
韩沐仍旧探着身子，监工一样密切注视着触屏上蓝色小图标的移动路线。他怕徐冉抄近路。
路况很差，再加上副驾驶坐着个不让人省心的，别说抄近路了，就连照着导航开都很难，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辅路出口。
韩沐对此很满意，放下心来，将地图切换到电台又切换到老徐的歌单，最后竟然翻出了小游戏，点来点去，让驾驶员座椅连放了三个响屁，嗤嗤地笑。
徐冉扒拉他身旁的巨婴：“坐好坐好。”
雨水倾盆，越下越大，泼在玻璃上泛起柔软的波纹。前路被雨水糊成了莫奈的印象派，细长的雨刷器来回刮着，在肆虐的暴雨里为驾驶员争取出几微妙的高清视野，被自然力之衬托得格外脆弱。
韩沐小声：“不然停一会儿吧。”
徐冉目不斜视，为自己的技术正名：“能开，慢慢开。”
然后他的座椅又放了个屁。
他恼羞成怒地转头：“坐好！我有话问你。”
韩沐老实了。
“我问你，为什么韩钊铭把你的信托停了？是因为苏霁杭……”
“苏霁杭一辈子都只和苏霁阅难舍难分……”
“我知道。”徐冉说，“但是韩钊铭不知道。”
“你知道了？”韩沐惊讶了一瞬，大概是想到了乔欢欢，便没再追问，又说：“韩钊铭也知道一些。我告诉他的。”
“你把那对难兄弟卖了？！”
“我只是告诉他，我和苏霁杭没什么，我和徐冉才有。”
徐冉踩下了今天的第三次急刹，随后打着双闪把车停去了路边。他茫然地看着韩沐：“你说什……”
“我跟他说我喜欢的是你。”
“所以信托是因为我停的？”徐冉想起韩沐那副能清晰摸出骨头的肩膀，解了安全带在他身上摸了摸，“他把你怎样了吗？打你了？饿着你了？”
“没有啊。他还能把我怎么样。”韩沐促狭地笑了，鼻息里的酒气扑了徐冉一脸，“他穷得，只剩钱了。”
“可你不是……”徐冉一双眼睛在韩沐脸上打转，半天才措好词，“很需要他的钱吗？”
“可我不是……”韩沐学他在句子中间加了一个漫长的停顿，然后轻声说，“告诉你说我后悔了吗？”
徐冉觉得自己也醉了，身上又着了火。
韩沐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凑到徐冉唇角轻轻一啄，快得像从春天里一掠而过的飞鸟。
韩沐还想说自己很清醒，但徐冉没再给他机会。
后来的这一吻铺天盖地，就像车窗外的雨夜。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雨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