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学没法做了》ES贰拾

5、什么关系

　　这周唯一的好事是，老徐出差回来了。徐冉高兴，一是因为老徐能帮他把没收的手机要回来，二是因为给老徐接风洗尘的晚餐能吃到很多肉。

　　李美人作为一名极端环保主义者，坚持人类的肉类摄入影响全球碳排放，几近苛刻地控制家庭每周的肉食量和垃圾产出，努力让家里的一日三餐向寺庙靠拢。因此就如乔欢欢所看到的，徐冉悄咪咪买了一个小冰箱藏在卧室里，自费囤积荤腥。

　　客厅里，两只鹦鹉站在栖木上，正脑袋一戳一戳地吃苹果，见徐冉进门说了几声“你好”。

　　和王阿姨一起在厨房忙活的李美人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汤勺：“豹豹，放学啦。”她说，笑容亲切，竟然没有直呼大名。然后她说自己要去机场接老徐，指挥徐冉喂猫遛狗买水果，就哼着曲儿下楼到车库去了。

　　徐冉不敢不从，弯腰抄起肥猫想逗逗他，结果肩膀吃痛直接给猫扔了。

　　大白兔对他怒目而视。

　　“哼，真像。”金黄的猫眼让他想起了韩沐，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肩膀上的疼，手一抖给大白兔的晚饭里撒多了牙粉。

　　大白兔闻闻猫碗，从旮旯扒拉出个空罐头盒，一爪子拍到徐冉脚底下喵喵叫，疯狂暗示他改善伙食。

　　徐冉不理他，忙着去拴狗，带着大头和cap跑了几个1000米，然后把他们拴在小区超市进口处的铁柱子上进去买水果，结账的时候隐约瞥见一个穿着英华校服的修长身影从超市的自动门前走过，很像韩沐。他看了肩膀又开始疼，出门就把橘子和奇异果搭到大头和Cap身上，跟他们说自己身负重伤。

　　两只狗好脾气，任劳任怨地驮着水果回家，累得连呼哧带喘，哈喇子狂流。

　　直到看见大鱼大肉陆续被摆上餐桌，徐冉心情才好些。

　　能光明正大吃肉吃个痛快，学校里的那点不痛快也就跟着痛快了。

　　李美人用甜点勺敲敲红酒杯：“庆祝老徐关节镜手术圆满成功，欢迎归队！”

　　老徐是兽医，而且是运动马兽医，是国际马联认证的专家。平时既参加各类学术交流也会定期为合作俱乐部的赛马做体检，另外还会定期举办酒会讲座，帮有意向的马主挑选赛驹，是个三天两头出差满天飞的大忙人。

　　“老徐，什么时候这种活动也带上我学习学习？我跟老师请假。”徐冉说。他学医，且只想读兽医，也是受了老徐的影响。

　　老徐撇嘴。那意思平时让你多去马场你都不乐意，看不上只给马看病的，张嘴闭嘴梦想着狮子鬣狗非洲大草原，这会儿热情上了，没门。

　　“再来庆祝我最近培育的这批多肉得到了众花友认可！”李美人美滋滋地嘬了一口红酒，“另外，4月初我们要去日本。”

　　徐冉放下手里的饮料：“们？干什么去？”

　　“你爸出差，我以花会友，顺便玩一玩。”李美人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得意，“日本有个发烧友看上了我的一盆花。”

　　“去几天啊？”徐冉警惕起来。

　　家里不光是一众活物，还有一整个花房的多肉，前者是老徐的宝贝，后者是李美人的心头肉。老徐工作时玩马，不工作时玩花鸟鱼虫，招猫逗狗。李美人除了多肉花房还有个花店，平时她就在花房和花店两点一线之间翻来覆去地折腾。这俩人一走，侍弄花草和伺候活物的重任就会全部砸到徐冉身上。

　　他不由自主地往厨房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王阿姨的目光。那是惺惺相惜的目光吗？不，是同情的目光。毕竟想让王阿姨干额外的活，就得让她有额外的红包拿。家里的王阿姨主要负责卫生三餐外加跟着徐冉屁股后面收拾他搞出来的烂摊子，除了人以外的活物一律不沾，除非加钱。

　　“多留点钱。”徐冉捋了把头发，生活的重担让人头秃。

　　“这次可能会时间长一点。到时候妈咪会让店里的京京来帮忙。”

　　“哦，行。”徐冉伸胳膊想叉一块罐闷牛肉，肩膀又是一阵疼。他掏出古董黑莓打算先骂韩沐200字。

　　李美人沉了脸，让他不要在吃饭时玩手机，老徐一乐，问他又犯什么事了。

　　李美人十分痛心：“你儿子，半夜偷跑出去泡夜店！厮混！”

　　“你什么时候还好这个了？”老徐又一乐。

　　“……”

　　-

　　周一中午，教室后门异常热闹。赵诚来找郑浩去体育馆1V1，元倩来找韩沐去吃午餐，最后赶过来的黄燕只捉住了徐冉。

　　徐冉彼时沉浸在手机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早把搬书的事给忘了。抬头不见了韩沐和郑浩，只见黄燕一张冷脸：“赶紧去图书馆。”

　　“不公平。”他反驳，“他们不去，我也不去。”

　　“追郑浩左转，追韩沐右转，你捉一个陪你搬，不然就自己搬完。”黄燕说，“你不去，这学期的球队训练我不给过，你想清楚……”

　　于是徐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韩沐，搅黄他的约会：“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图书馆？”

　　韩沐倒不耍赖，从女孩旁边站到徐冉旁边：“好的一哥。”

　　元倩急了：“我说什么来着？和渣男搅一起准没好事！”

　　徐冉也急：“你先搞清楚谁坑谁吧？还有，求求你以后背地里骂我行么？”

　　“一哥，我跟你去，别对女孩子发脾气。”韩沐说着，抬手不偏不倚地压在徐冉受伤的肩上。

　　徐冉痛得身体一歪，分明看见韩沐抿嘴偷笑，拽下他的胳膊简直气炸：“走啊，你走前面，别想着跑！”

　　韩沐微笑：“好的。”

　　两个人走到图书馆的时候，管理员已经把书码了一大片。

　　“十年级是吧？你们院就你俩来？”

　　俩人点点头。

　　“这哪搬得完？这一片都是。你们院学生少，但就数你们的教材又多又沉。”

　　“……”

　　徐冉看了看，是这学期要用的各种书，选修的、必修的，化学生物物理进阶数学，当然，还有语言考试的一大堆习题册。对于英华的准留学生们来说，语言成绩跟国际文凭的考试对于将来学校申请都是一等一的重要，哪个也怠慢不得。

　　“你在这等着。”徐冉说完跑了。

　　10分钟后，他开过来一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电三轮，然后俩人开始埋头往车上苦搬。

　　徐冉肩膀有伤，但他不知道韩沐身上也有伤，不留情面地催促对方：“你动作快点，不然下午第一节课得迟到了。”

　　两个人默默忍着各自的伤搬了大半天，电三轮来回开了三趟，才算完事。

　　徐冉抹掉额头的汗：“我得把车还回去。”车是找北门那边的一个水果店借的。

　　“一起？”

　　“你等我下，我去找管理员签个字。”

　　韩沐坐回电三轮上安静地读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母，长腿交叠，西服裤子里是姜黄色的棉线袜子。中午的暖阳透着春天的味道，照在他身上，把每一个毛孔都照得通透。路过的女生都暗暗感叹少年的纯净和风度翩翩。只有少年腕上手表偶尔反射出的光斑晃动着。耀眼而疏离，这是美好事物共同的侧影。

　　徐冉跑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放轻放慢了步子，转而想到都是装的都是假象，便气呼呼地把手里的一小袋薯片和士力架往韩沐身上一丢：“帮我拿着，我饿死了。”

　　还没等韩沐看清楚身上的是什么，徐冉已经全力拧了车把。电三轮随即蹭地往前一蹿，徐冉一双膝盖磕到前挡板上正疼得要命，回过头来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轱辘轱辘在草坪上滚远了。

　　车子发动的时候，韩沐两条腿还没放平，眼睛还没离开手机屏幕，毫无准备地，只是突然感觉后背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瞬间失去了平衡，天旋地转。

　　徐冉赶紧停了车，哈哈哈着过去捡人。

　　韩沐面朝天，牙缝里挤出句“哦，c”。省去了韵母ao，脏话都说得这么优雅。

　　徐冉乐得直不起腰，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地上的人拉起来。韩沐也不动，躺着冷着脸等他笑完。

　　“你故意的么？”

　　“对，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忘了这次车上没有书，不用拧这么猛的哈哈哈……”

　　“能笑完了么？”

　　徐冉笑着捡起掉在一边的薯片递过去：“吃点东西消消气？”

　　韩沐坐了起来，捏着薯片袋往徐冉肩膀上扔：“不吃内脏。”

　　“好，好。”徐冉乐岔了气儿，拿过薯片一看，包装袋上面写着羊杂味。羊杂味的薯片那不还是薯片吗，算哪门子的内脏。

　　两人回去教室，郑浩已经在他们的课桌上分别放了南食堂的炸丸子，水果胡萝卜和巴黎水。这都是按照徐冉的口味清单准备的。

　　韩沐头也不回地把胡萝卜扔到徐冉桌上：“不吃胡萝卜。”

　　“矫情。”徐冉打开胡萝卜往嘴里倒，边吃边笑，好像心情挺不错。

　　郑浩见状大松一口气，犹豫着往前凑了凑：“今天先凑合吃点，明天中午我请客，一哥想吃什么随便点！”

　　徐冉不说话，吓得郑浩松了的气又都吸回来，为了缓和气氛找韩沐求救：“新同学爱吃什么？我请我请！川火锅？学校附近有家涮鸭肠一绝。”

　　“他不吃内脏。” 徐冉抬眼看郑浩，不紧不慢，“吃日料吧。北门那家。”

　　“呃，一哥，我海鲜过敏……”郑浩想哭。北门日料店他能吃的就两样——原味豚骨拉面和辣味豚骨拉面。他跟徐冉唧唧歪歪：“我认识你这么久你都没记住我不能吃海鲜，怎么新同学吃什么不吃什么倒是安排得清清楚楚……他和你什么关系，我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徐冉被郑浩问得莫名心虚，伸手扒拉掉郑浩撑在他桌上的胳膊，“你不说你请客么，没说你也吃啊？”

　　这儿等着呢！郑浩无奈：“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