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43、打的什么架

　　当玄空释三个字清晰响起来，传到门外三人的耳中，洛疾直接愣在了当场，他非常确定那时候带回去的那个重伤之人的确是玄空释没错。

　　可现在屋里的玄空释又是……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秦御和迦陵，只见那二人均是极其凝重的面色，双眉紧蹙，面色如千年玄冰般冰寒彻骨。

　　“殿下，你……别……唔……”是玄空释的声音……

　　随着一整清脆的杯盏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响起后，便传出了二人夹杂着的喘息声和闷哼声。

　　三人就这么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

　　秦御以为里面动起了手，作势便要推门闯进去。

　　“慢着！”迦陵在秦御的手触碰到门闩的刹那间，一把将他的手拽了回来。

　　好在，刚才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并没有惊动到屋里的两人。

　　“你干嘛？你可好好听听，现在里面可是已经打起来了！就老三那力气，说不定就这么打死打残了，咱们还怎么查？”

　　秦御义正言辞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迦陵此时变得通红的脸。

　　好在他的声音和迦陵一样，下意识的压着，也好在秦御即便不满迦陵此刻的掉链子，却也没执拗的去开那扇门。

　　这让迦陵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玄空释不是还在晟王府吗，里面的这个是什么东西？”洛疾扯了一把迦陵问道。

　　居然出现了两个一样的人，这件事让他更为确定这里面少不了夜郎族的事情，以及那个叫梁丞的说的应该是实话。

　　至少在夜郎族这一点上。

　　毕竟，若不是夜郎一族在易容模仿上的天赋极高，以及那些说不上来的神秘技法，也不会惹来皇族的猜忌，遭遇灭顶之灾……

　　迦陵看了眼秦霖所在的房间，又看了眼身边这两个人，无奈，还是先找个合适的地方，能好好的说句话再说吧。

　　打定主意，便一手抓了一个，扯着就钻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去……

　　这间房间里的隔音好了很多，秦霖那边能传过来的声音也变得轻了不少，这让迦陵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这样，我和四殿下去厉王府之后，打听到了玄空释负气出走，半日而返，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变得……”

　　“很得三哥喜欢……”

　　“没错！”

　　接着，迦陵又详细的说明了些，关于他们二人打听到事情的一些细节，洛疾听罢，眉头上的褶皱变得更深了些。

　　“你呢？你去破庙，查到了些什么？”

　　“查到……这件事或许和夜郎族有关！”

　　“夜郎族？”秦御和迦陵齐齐惊叹出声，秦御一把抓住洛疾的手腕：“夜郎族不是先皇的时候就被灭了吗？还是太子哥的母族动的手吗？

　　听说，当年先皇后母族朱家太公出兵征伐那夜郎族，奉旨将夜郎族全部歼灭，不留活口，凯旋的时候，那些夜郎族人的头颅都被挂在兵士们的长枪上，鲜血淌了一路，就连夜郎族所在的那座山，都被那血染透了，那里的土壤，到现在都是红红一片……”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迦陵有些不可思议。

　　秦御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洛疾淡淡道：“人不聪明多读书……”

　　迦陵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秦御是几个皇子中极爱读书的一个，但很快也反应过来洛疾的话中意思，瞬间炸毛：“你是在说我傻？”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洛疾一脸的无所谓，依旧淡漠。

　　秦御则是两手一摊，帮腔的说道：“我也没说。”

　　迦陵只觉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容易折寿，双拳紧握了握，将嘴边无数种骂人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捂了捂胸口，认为自己这样多少容易憋出内伤来。

　　“那……除了夜郎族，还查到了什么？”迦陵用力的顺着胸口问洛疾道。

　　秦御也看了过去，只见洛疾眸光不可查的晃了晃，一双桃花眼微微抬了抬：“没有，就这些。”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将那半块令牌紧紧的握了握。

　　迦陵粗线条，并没有注意到，秦御却是有了些察觉，只是见洛疾不愿说，自己便也不好追问了。

　　转而将注意力移到了隔壁：“你们听，隔壁的声音好像又大了许多！”作势，还将脸贴到了相邻的墙上，屏息凝神，仔细的听着。

　　迦陵被他的天真且严谨地样子搞的瞬间黑脸，再看向那洛疾，准备让他这个做浮荼的好好教教自己的佑泽，见他也是端坐在那边，向前欠着身子，侧着脑袋，仔细的听着，一样的认真。

　　迦陵的脸一下子黑到了极点……

　　“服了，我是服了你们两个了！算了算了，这事儿，谁想管谁管，我不管了，我去买点酒，回家！”说完，生气的一甩袍袖，踹开大门就要离开。

　　谁知前脚刚迈出去，后脚还没来得及跟上，脖领子就被人从后面一把薅住。

　　他以为是洛疾，回头不忿的看了一眼：“四殿下？”

　　秦御年纪是几人中最小的，个子却是最高的，肩膀也很宽，几乎挡住了迦陵眼前的全部视线……

　　“四殿您下次麻烦自行拉开些距离好不好？”

　　“怎么了？”

　　“我压力很大……”

　　“你有什么压力？”

　　“……你……”迦陵语气一窒，不想说下去。

　　洛疾却“贴心”地补充说道：“他个子太矮……”

　　“什么我个子矮！你小子也不高好不好！是这个家伙太高好不好！”

　　身高是迦陵的大忌，以至于这次炸毛，声音直接提高了八度，响彻了整个千秋醉……

　　洛疾的那句：“怎么也比你高的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便听得“吱呀”一声，旁边的房门被从里面打了开，一个英武俊美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只见那一系玄色蟒袍，是他素日最爱的打扮。

　　白玉金边发冠端正的束在头顶，贵气逼人。

　　不过那张蓄着小胡子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却无时不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瑞凤般的眼睛微眯，透着几分邪气。

　　“你们怎么在这里？过来喝酒？”秦霖看向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几个人，饶有兴致的挑着眉。

　　秦御抿着唇上下打量起了秦霖，看得秦霖有些不知所谓：“四弟，你这是干嘛？”

　　说着，还顺着秦御的目光检查起了自己，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却更是不明白了。

　　许久，秦御缓缓开口，只是第一句话却是：“三哥，你到底打的什么架……怎么连根头发都不带乱的呢？”

　　“噗……咳……咳……”一句话，惹得迦陵一整剧烈的咳嗽，只得连连顺着胸口，以缓解喉间难受的感觉。

　　秦霖被他这么问的也是一愣：“什么打架？在你眼里，你三哥我就是个天天打架的泼皮？”

　　说罢，一伸手将胳膊搭在秦御的肩膀上，揽着往自己的房间带了过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迦陵碎碎念叨着。

　　见秦御被秦霖招呼进了房间，洛疾也面色不变的跟在了后面，一并进去了。

　　迦陵因为刚才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脑海中已是将他能想象到的各种画面浮现了起来。

　　毕竟是一起来的，现在就这么走了，未免没什么义气，索性，咬了咬牙，一跺脚，憋着一张红脸就走了进去。

　　“迦陵的脸这是……你们喝了多少酒啊，怎么红成这样？”

　　秦霖看到他的脸色也是微微一愣，心道这些喜好风雅的人，品日最多就是温酒半壶，今日怎么喝这么多，脸都……

　　“他没喝酒，倒是你秦霖，怕是喝多了酒，头晕了，眼也花了。”秦御还在想着玄空释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绷着一张脸。

　　秦霖并没有在意自家四弟的态度，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迦陵，回想到刚才自己屋里传出来的响动怕是被这三人听去了不少。

　　心下了然，看着迦陵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呢……难怪，难怪！哈哈哈……”

　　“难怪什么？”秦御忍不住问。

　　“迦陵脑子不好，不理他，办正事……”洛疾伸手按在了秦御后脖领上，顺而向上，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纤长如柳，一把就包住了秦御的整个后脑勺。

　　微微一转，秦御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扇半掩起来的门上……

　　“那是……”秦御回头看了一眼秦霖的方向，见他还在打趣迦陵，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便压低着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

　　“应该就是刚才和厉王在一起的人，那个娇弱些的喘息声，大概就是里面的人发出来的……”

　　秦御回想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声音，点了点头：“好像是有那个声音……听着……很像玄空释？”

　　“是不是玄空释犹未可知，眼下，我们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好见见这个‘玄空释’……”洛疾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些，他只觉自己像是突然被一把大手拉倒了一场旋涡中一样，目光所及，皆是迷雾。

　　“咱们兄弟也是很久没见了，这几天你皇兄我难得的顺，来来来，阿御，陪三哥我喝一杯，待会儿，三哥带你去府上，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走！”

　　秦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近前。

　　秦御被这样的突如其来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了，快到一边的洛疾都没有注意到。

　　“什么好东西？迦陵呢？他干嘛去了？”秦御心里想着还在自己府里那个半死的玄空释，加上不齿秦霖的作风，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着这个，疼爱自己的三哥伸过来的手。

　　他见迦陵不见，心道他的掉链子毛病果然是没得治了……

　　“他去买酒了，说是要给二哥带回去，你知道的，他一向最心疼你那神仙般的二哥了……”秦霖调侃道。

　　他一向大大咧咧，所以秦御一瞬间的抵触他并没有感觉到。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那个家伙了，我们陪你坐一会，闲聊……”秦御浮起了一个笑，秦霖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就坐到了一片狼藉的桌边。

　　“不知道你来，有点乱，你不嫌弃吧……”秦霖挑眉看了眼这个皇弟。

　　秦御微微皱眉：“无妨……”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啊！”秦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意的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没有开封的小酒坛，巴掌大小。

　　一揭开，酒香四溢却并不浓烈上头，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梅花的香气，清雅恬淡。

　　秦霖见秦御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酒上：

　　“我知道阿御你不擅饮酒，要不怎么说你福气好呢。瞧瞧这个！醉千秋珍藏的好酒，梅上雪，是前年的梅花花苞酿出来的，喝不醉，味道却是说不出的好，喝完呐，这身上就会染上梅香，连着七日不散……来……”

　　说着，便将里面的酒水倒入秦御面前的酒盅里。

　　见秦御没有动作，他还以为是这个皇帝放不开，和他客气，便连连催促：“快尝尝，这好酒不等人，你就这么放一刻，他就少一刻的香，快尝尝！”

　　秦御无奈，只得将那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果然，送入腹中，半分醉意没有升腾起来，反而通体舒畅。

　　秦霖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情绪的变化，见此状忙问道：“喜欢？”

　　“嗯……”

　　“既然喜欢，三哥待会儿就命醉千秋的人，把他们今年的库存都送到你晟王府上去！”

　　说完，朗声笑了起来，自顾倒了另外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洛疾坐在秦御的旁边，自打进了这个房间，他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那扇门之后……

　　这么长时间，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动作，他的心便始终悬着。

　　“我素知殿下性情爽直，活的痛快，喜好的酒也是烈酒，怎么……也会备起来梅上雪这种温和的酒了？”

　　洛疾状若无意的开口问道。

　　秦霖摆了摆手，笑道：“不是我，是玄空释喝……”

　　“玄空释？他不是从不饮酒？虽说老早就还俗了，不也是还一直秉持这寺院的那一套？”秦御问道。

　　“人总是会变的嘛……这么多年，他大概也想明白了……害，不说了，正好他今天在，我把他叫过来，阿御你和他关系一向不错，正好，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喝！嗯？哈哈哈……”

　　秦霖爽朗的笑了起来，手中的酒杯还没有放下，便朝着那扇半掩着的门的方向唤了一声：“空释！阿御他们来了！快出来！”

　　随着声音落下，那扇门缓缓地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