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42、醉千秋

　　“那个……公子啊，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了，您……”

　　洛疾这才将剑收回了鞘中，也没有理会那梁丞，便开始仔细的检查起了这座破庙……

　　这个地方潮气很重，以至于那血腥味现在也能在空气中清晰的嗅到，真是难以想象，刚才的那些乞丐究竟经历过什么。

　　居然在这个地方出了这种虐杀事件之后，竟然还敢待在这里，忍受着这里的一切。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离了着破庙，他们又能去哪里了……

　　有一类人，对于他们来说，光是活着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这种人，又还能害怕什么呢……

　　梁丞见洛疾仔细的检查着玄空释受害地方的每一寸角落，并没有和自己再搭话的意思，怕自己担着灭口风险的付出落了空，抱着总得收回些好处的想法，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拍了拍洛疾的肩膀……

　　“什么事？”

　　洛疾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情绪。

　　“公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啊……”边说着，边伸着手指在洛疾的眼前来回搓动着，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洛疾不屑的看了一下眼前这个市侩的乞丐，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就放到了他的手上。

　　梁丞皱了皱眉，颠了颠手上传来的分量，脸上露出了些难色：“这……”

　　“嫌少？”

　　“嗯……”

　　“那应该给你多少？”

　　只见这乞丐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洛疾的眼前晃了晃。

　　“一百两？”

　　梁丞摇了摇头。

　　“一万两？你是现在就想死吗？”洛疾皱着眉，有些生气，手也不自觉的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梁丞赶紧摆手：“不是一万两，也不是一百两……是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从军！”

　　“从军？”洛疾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个回答。

　　梁丞挺了挺身子，正色道：“我知道公子不仅是四殿下的浮荼，还是洛将军的嫡子，实话说，这个人此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就像那些文官，自私虚伪，顽固陈腐，洛公子，身为男儿，此生若是不能从军，站在沙场上大杀四方，那将是我毕生之憾……”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这番话，可不是能从一个小小的乞丐的口中说出来的……

　　一个乞丐，能这般针对性的厌恶那样的一个群体吗？文官，那可是一个朝廷的基石，哪怕是个屈居末流的小官，也不是一个乞丐能够够得上的……

　　“我就是一个乞丐，什么也不是……

　　公子，熙元有规定，下九流，乞丐，是不能从军的。

　　洛家军军纪严明，我……没有资格……”

　　“你……不是乞丐。”洛疾笃定的说道。

　　“既然那么想从军，就该摒弃这个身份，用你真正的身份去从军。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总是好过现在的吧！”

　　“公子好眼力……可若是让我恢复那样的一个所谓身份，我宁愿不去从军，宁愿，做一辈子的乞丐！甚至，宁愿死……”梁丞眸光中流传的坚定就像是一发利箭，直直地射入洛疾的心海，重重的泛起波澜。

　　眼前这人，和自己……不，和十年前的自己，很像……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个心情，他从怀中摸出了剩下的全部银两，递了过去：“你也说洛家军规严明，乞丐不能从军就是不能从军，你拿上这些银两，好好拾掇一下自己，再买件得体的衣服，三日后，去晟王府找我。”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破衣破衫，看起来随时一场大风都能撕碎这身衣服的样子。

　　“晟王府？”

　　“我总不能这般随意的就把刚见过一面的人放到军帐里，我也不会拿洛家军的名声和你做赌……”

　　“明白了！”梁丞扬了一个好看的笑出来，嘴角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仿佛眼前一切都由阴霾瞬间转为海阔天空了一般。

　　他开心的攥着那些钱财冲出了破庙……

　　洛疾没了那些干扰，则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待确定这里没有有价值的发现之后，便驾着黑天，也离开了……

　　醉千秋……

　　最是千秋，一醉千秋……

　　这是京都城最大的酒馆，之所以称他为最大，就是因为这里容纳了天下的美酒，就算是皇宫中的酒窖，也是没有这个地方品种齐全的。

　　因为生意太好，摊子不断扩大，由最初的一个小酒摊，发现到现在足有八楼之高，远远看去，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这八层楼，按照不同人的身份等级接待，一楼贩夫走卒，二楼芝麻官差，直到顶楼，接待皇族贵人，来者不拒。

　　就算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也能在每个月的几个特定的时间里，喝到这间酒楼布施下来的酒水。

　　不算多好，至少也是那些乞丐讨不到，喝不上的东西……

　　秦御和迦陵刚到了醉千秋的楼下，便被眼尖的小二看到了：“二位客官！可是要去七楼？”

　　也不怪小二这么说，秦御从不出入这种地方，甚至连王府都很少出去，那小二没见过他，自然也只是凭着经验，看衣服说话了。

　　今天的秦御出门太急，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常服，的确是没有丝毫皇子的规制。

　　“秦霖可在？”

　　“嗯？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小二问的一脸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秦霖究竟是谁。

　　“就是厉王殿下，他可在着？”迦陵解释道。

　　小二不知面前二人的身份，不敢直说，生怕得罪了贵人：“不知二位是……找三殿下何事？”

　　“这是晟王殿下，有急事要找三殿下，三殿下可在？”迦陵继续说道。

　　一听来人是晟王，小二连连拱着手行了好几下礼，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笑脸盈盈的说道：“是四殿下，快请，快请，三殿下正在八楼的包厢，小人这就带二位过去！”

　　说完，毕恭毕敬的就准备将人引了过去，秦御这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一般，原本还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瞬间破开，扬着笑，快步从醉千秋的大门走了出来，冲着外面直招手。

　　“这里！这里！”

　　迦陵就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一副习惯的样子。

　　小二不明就里，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只得问迦陵一句：“公子，殿下这是……”。

　　迦陵两只手交叉的搭在胸前：“四殿下浮荼来了……”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小二连忙捂嘴：“没，没什么……”

　　和迦陵说的一样，下一秒，果然洛疾那抹黑衣身影出现在了醉千秋的门前。

　　“你不是去破庙那边了吗？怎么过来了？”待二人走到近前，迦陵忍不住问道。

　　“路过……”洛疾淡淡的说道，依旧如往常那般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本是驾马准备去将军府跑一趟，路过醉千秋，刚好被眼尖的秦御看到了。

　　十年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只要出现在秦御能够看到的视线范围内，秦御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他。

　　“查到什么了吗？”秦御问。

　　“嗯……”洛疾只是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多说。

　　秦御知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受不了周遭不断传过来的打量目光，他看了那小二一眼：“快带我们过去……”

　　“欸，是是是……”

　　小二连连应承，带着一行人上了扶梯，朝着顶楼的方向走去……

　　“我说小二，你们这醉千秋，应该是来过不少文人雅士吧！他们都喝什么酒？我是说那种好入口，但……容易醉的。”

　　“公子说的是，这醉千秋呢，上到皇族贵胄，下到贩夫走卒，我们是来者不拒，自然了，那些雅士更是常来了，我们在五楼设有专供雅士们饮酒作诗的大包厢，那个地方不限身份，只要是博学广智者，皆可前去斗酒书文，一展风采。

　　若是钱财充足的，那些公子们饮的最多的便是那陌上醉，而那些钱财不太宽裕的，自然是翠竹香最多了。

　　可像公子要的那种嘛……

　　小的还是觉得月眉朱砂更合公子的要求了……”

　　小二恭敬的介绍自家酒楼的特色，秦御忍不住上前扯了一把迦陵的袖子：“你怎么知道想起问这个？”

　　迦陵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脸腾的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没有回话，直接将脸别了过去。

　　“他怎么了？”秦御指了指迦陵问洛疾。

　　洛疾瞟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不知道，大概最近压力太大，精神不太正常。”

　　迦陵听罢倒是也不解释，只在前面默默地走着。

　　也不怪迦陵能知道这个地方常来雅客，被小二带上的这座楼梯很宽，周围的墙壁上都挂了不少的书画诗文笔墨，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狂草正楷，汇聚齐全的很。

　　应该都是来这边的客人留下的……

　　秦御一向喜欢字画，虽说玄空释的事情他生厉王的气，这些字画的存在却也让他的心情宽松了不少，而打探到一些事情的洛疾却是毫无心情，双眉紧紧的皱着。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这关于夜郎族的事情……

　　“殿下，二位公子，顶楼到了，右手边那个门前画着黑色蛟龙的，就是三殿下的房间了……”

　　“嗯……下去吧……”秦御顺着小二手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冲着小二摆了摆手。

　　那小二也很识趣，没说一个多余的字，弓着身子，便退下，离开了……

　　彼时，那个距离既然不远的房间里，适时的传出了秦霖那充满危险的磁性声音：

　　“你不是很厌恶我吗？不是一直都觉得我的触碰恶心至极吗？怎么？如今……竟也愿意穿上这种轻佻的衣服，来取悦本王了？你那引以为傲的清高呢？喂了狗吗？嗯？玄空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