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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噩耗传来,我是浮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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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的日子过的总是很快,院子里的海棠开了谢谢了开。
细细算来,也快十二个春秋了,洛疾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又练了几招剑术,想到父亲天还没亮就被传唤进宫,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洛栈刚一进院子,便看见了那个墨发飞扬的少年郎,招式凌厉、拳拳到肉,若是上了战场,也必是个大杀四方的猛将。
他呆呆的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阳光下,那少年郎的脸逐渐变得微红。
看着他有些累了,细密的汗珠沿着棱角分明的面庞向下滚落,顺着喉结处汇聚,又继续向下,淌过精壮结实的胸膛,最终滑向了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
他的腰肢比一般男子看上去稍微细一些,肩膀倒是很宽阔,使得看上去整个人更精神敏捷了不少。
没有了恶妇刁难,这十二年间在父兄的照拂下,他长的是愈加俊美,应该是遗传了他那个过世生母容貌的缘故。
使得他的容貌在英气间增添了几分柔美,尤其是他的那双桃花般的眸子,加上那张淡粉色的薄唇,若是披上女装,只怕是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一个美人,只是个子有些高大罢了。
因为他的容貌间没有寻常汉子那般的粗犷凌厉,使得他们二人的父亲洛琅时常打趣的说道:
疾儿若是有朝一日上了战场,多半是要把这张脸遮一遮的,否则,敌方以为你是个花架子,小瞧了你去,连带着将士们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洛栈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停下了手中招式,正在擦汗的洛疾一回头便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洛栈。
“刚刚,入秋了,披上点衣服吧,小心着凉……”
说完,将手中拍打干净的衣服朝着光着膀子的少年扔了过去。
洛疾接过衣服,笑了笑,随意的抖开,披在了身上:“大哥,再和我讲讲战场上的事情吧……”
“有这么想听嘛……这么多年,我知道的那点早就说完了,一遍又一遍,你也听不厌……”
洛栈温笑了笑,无奈的叹了口气。
“厌?怎么可能厌,大哥,你说……北疆那边……真的有传言中的那么乱吗?你说父亲今天进宫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会不会和北疆的事情有关?”
“多半吧……
至于北疆,我倒是觉得那里只会比传言中的更乱,世人皆会粉饰太平,尤其是京都,百姓的话真实却没声音,上面听不到,官员的话声音倒是不小却不真实。
要我说,我倒是觉得北疆的情况,只怕比我们知道的要严重的多……”
洛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沉重,脸上也被浓重的担忧色彩笼罩着。
“大哥,照这么说……父亲这次进宫极有可能会被指派去北疆平乱了?你说这次……父亲会带上我吗?”
“若是北疆的情况真的到了需要父亲出马的地步,自然是不会把你留在府里的。洛疾,沙场征伐,不正是你的志向吗?看来,你的志向很快就要实现了……”
洛栈神色轻松,内心里是说不出的为这个弟弟高兴。
当年,自己母亲做出的那些事,是他每每面对这个弟弟都愧疚不已的根源。
直到现在他都能记得,那年他的腿伤还没大好的时候,他那母亲竟然伙同一个叫沈川的小厮,做出了毒害父亲的事情!
好在父亲命大躲了过去。
可那之后家里是再不可能有母亲,不,应该叫孙氏的容身之地了。
那样的毒妇自是该千刀万剐,但看在自己的份上,父亲还是大发慈悲的只把孙氏赶到了山上的庵里。
那个所谓的母亲已经让他羞于姓洛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敬奉父亲,爱护兄弟,才能勉强报答一二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孙氏带给洛栈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无意娶妻成家的事情……
“若是如此,那我们和父亲可就真的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说完,仰着头,不住的哈哈大笑。
洛疾突然有一种,能够看到自己和父兄,已经在疆场上浴血杀敌的画面了。
但是这样的错觉明明知道不是真的,却又觉得近在眼前……
“是啊……”
洛栈应和着,无不纵容的笑看着眼前的这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
“疾公子!哎呦,可找到您了,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急着找您呢!”
一声急促的呼叫声打断了二人间和乐的气氛。
兄弟俩齐齐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厮红着一张胖乎乎的脸,喘着粗气地朝着二人身边跑了过来。
“父亲回来了?什么时候?”洛疾好笑的看着那个胖小厮的样子,边问,边伸手一下一下的帮那小厮顺着背。
“刚……刚回来,衣服都没换,一回来就找您,很急的样子,您别问我了,还是快去吧……”
“得得得……那我去了啊,大哥,待会儿帮我把那些兵器收拾一下,我走了先!”
“嗯……”
洛疾边穿好衣服,边快速的朝着洛琅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手忙脚乱的,腰带遗落在了半路上他也没有注意到。
“公子?公子!你腰带!”
那个小厮匆忙的和洛栈行礼告了退,接着便赶紧的跟在后面,发觉自己明显的撵不上洛疾,就只好捡起他的腰带,继续追了上去。
穿戴的差不多的洛疾直到到了书房的门前,才发现少了些什么。
他的领口因为随意的穿戴显得有些松垮,再加上没有腰带,更是敞开的有些严重。
惹得外面路过的几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一个个的红着娇俏的小脸,掩面离开。
正在他低着头到处寻找的时候,那个小厮这才追了过来:“公……公子……您的腰带……”
小厮原本微红的脸现在已然是变得通红,甚至微微的有些胀,应该是跑得太快,气血上涌的太急的缘故。
洛疾也是着急,赶紧着的从他手中接过腰带,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
当他再出现在书房门前的时候,衣衫已经整理妥当,他环顾的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失仪的地方后,这才抬起弯曲的手指,轻轻的叩响了那扇古朴的木门。
“父亲……”
“进来吧……”
里面那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洛疾推门进了去,只是刚进去,洛琅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疾儿,把门关上……”
沉重的太过,甚至含着一丝悲凉,洛疾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直觉告诉自己,不是好事儿……
“是……”
门合上,原本刚才还渗透进些许阳光的房间,又重重的将那点亮光隔绝在了外面,整个书房瞬间变的暗了许多。
他仔细的看着父亲的神情,怏怏的,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见之后的很长时间,洛疾见父亲就愣神着坐在那里,发着呆一般,两只眼睛隐埋在窗户遮挡的阴影中,看不出来情绪,但是知道他在盯着桌子,桌子上并没有东西,却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洛疾的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不舒服。
“父亲,你……”
“疾儿,明天,宫里会派人过来接你,你……收拾收拾,准备一下。”
“什么?”洛疾心里咯噔一下。
可一抬头,洛琅眼神中的愧色却是生生的撞进了他的眼中,撞的生疼。
没等他追问,洛琅便继续说道:“你被陛下选中,不,应该说……很早之前就注定好了的,你……将以四皇子的浮荼的身份进入宫中,你……尽快准备吧……”
说完,便赶紧起身,逃一般的准备离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慌乱。
洛疾起身一把抓上了他的袖子,不敢置信的问道:“父亲,您……您在瞎说什么啊……什么浮荼,四皇子的浮荼?
那不是应该皇子周岁前就应该定下来的人吗?这……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四皇子的浮荼?是……是我?
父亲,您在逗我玩对不对!对……对不对!这不好玩父亲!您……我怎么可能是浮荼呢……”
洛疾抓着洛琅袖子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般,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着,两只桃花般的眸子瞬间变的通红。
洛琅不敢看他,几次尝试着抽开袖子就这么离去,尝试无果,便也只能任由洛疾继续拽着了。
洛疾成为浮荼的消息实际上就像是对洛疾的一种处刑,一种宣判,父子二人都很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他们所在的国家,熙元,从第一代君主那里就延续下来了一种制度,那就是浮荼制。
所谓浮荼,就是类似于一种职业或是职责。
每一个皇子在周岁之前,都会由天师测算,在天地间找到那个日后会成为皇子浮荼的人,定下来,然后悉心培养,待到皇子十二周岁大礼时,开始跟在其左右。
这都是命中注定好的事情,连天师也无法更改,君王也不能违逆的事情。
浮荼是一种比心腹更亲密的从属关系,所有能够成为浮荼的人都有所长,或是惊才绝艳,或是身手了得,或是天资聪颖。
但不管他们自己有多优秀,即便他们是有着国之柱石般的才干。
只要是成为浮荼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们的生也好,死也罢,都是他们的主人,不……准确的说,并不是应该称为主人。
那些皇子对于自己的浮荼有着一个统一的特殊称谓的,即佑泽。
浮荼的一生除了守护自己的佑泽,没有任何自由,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即便自己的佑泽去世,他们的生命也要追随到坟墓里,以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洛疾身为熙元国的人,虚长了十七年的光阴,又何尝不知,所谓浮荼,那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呢……
若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也不必怀揣那么多的妄想了,他也不用……
这就像是,一个被囚禁的人,每天都在傻傻的期盼着,自己重见天日的那刻一样,这个傻子囚徒就这么妄想了整整十二年,知道自己看到有一束光透进自己的囚牢的时候,才被告知,今天他要被问斩……
听听,多可笑,偏偏自己就是这个可笑的傻子!
成为浮荼,就代表……
此生,他都没有机会上战场了,此生,他都会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鸟,人们手里盘弄的玩意儿,被提线撕扯着的木偶一样。
他,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自己……
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声的垂着头,整个人像是破碎掉的瓷瓶一般,瘫在那里,唯有一只手还有最后的力气,还在紧紧的拽着父亲的袖子。
洛琅掩着脸,已经不忍心再看地上的儿子,明明前段时间这个孩子还在和他在这里谈论兵法,谈论北疆动乱,可今天,就要通知他这样的消息。
这种事情,和直接斩杀他的全部希望有什么两样。
作为臣子,作为人父,他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废物一样的无能为力。
疾儿他,本可以在沙场上肆意驰骋的啊……
当年他回来不久,就被召进宫中得知了这件事情,回来后,他想着若是能让洛疾没有负担和烦恼的度过这十二年,会不会更好。
起码,在他的这一生中,还能有那么一段日子是开心的,即便只有十二年……
若是有幸,万一在这十二年间边疆生乱的话,自己还可以带着他征战杀伐一番,也算是全了这孩子的心愿。
可是……
现在的他面对着趴在地上的破碎掉的孩子,他开始质疑自己这十二年的隐瞒到底对不对。
是不是从一开始的告知会更好呢。
他不知道,四皇子秦御的生辰越来越近了,宫里现在开始要人,他……
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