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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惩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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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疾儿是谁,愣了愣,朝着洛琅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洛疾,本来还怕沈川办不好事,准备糊弄糊弄,但瞧着应该是办得不错。
这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见洛琅还在朝外张望,便朝外走了几步,但还是在正堂的台阶前停了下来,正堂的屋檐帮她隔绝着漫天的飞雪。
“疾儿!快过来见你父亲!你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吧,快来!”
端的是一副刺目的姿态,可是只有她正对着的洛疾看的分明,那张精致装扮过的脸上写满了怎样的恶毒和警告。
他垂了垂眼帘,默默的朝着正堂内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刚走到孙氏身边的时候,一个错身的时间,那个阴狠的夫人冷冷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你该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如果,你还想好好活下来的话……”
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程度。
洛疾只是抬起眸子扫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情绪,便继续朝着洛琅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时间,孙氏有些事情失去了自己的控制的慌乱。
心道:“这灾星莫非还有什么妄想?当初就应该弄死他,也省了今天还得提心吊胆……”
彼时的洛琅已经起身,脸上那毫不遮掩的惊喜也让他脸上的那道纵深的刀疤显的狰狞可怖。
可是对于洛疾来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概念。
父亲?他从未体会过拥有父亲是种怎样的感觉,即便,他有……
洛琅蹲下了身子,尽量的和洛疾保持着一个高度,眼前的小人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妻子拼着死为他留下的孩子。
看着他眼中弥漫的冷漠与疏离,洛琅激动的心里突的一痛,像是被锥子狠狠的刺了一般,接着,又涌上了一股酸楚。
他心疼的张开大手抱起了眼前的小人,身子向后仰了仰,比想象中的要轻上许多。
“这……疾儿怎么这般瘦小?你刚才不是还说的好吃好睡?怎么……”
洛琅一眼朝着孙氏的方向扫了过去,眼神中瞬间升腾起了一股凌厉,怒声呵斥道:“孙氏!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待疾儿的!”
见孙氏跪倒在地,正不知所措的要开口解释,一直没有说话的洛疾这才张口道:“夫人待我很好……”
“是啊,是啊!老爷,你看,疾儿都说了……”
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却是卡在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恐惧的对上了洛琅盯着她的眼神,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夫人?你什么时候成夫人的!我什么时候又立了夫人的?你说!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这点子龌龊心思是半分都不藏起来啊!”
洛琅怒吼着,他不是傻子,即便洛疾那般说了,他又怎么能轻易接受呢?那孩子的衣服明显的不合身不说,还有些旧,这么冷的天气,单薄的居然能够让他清楚的摸到那一身咯的手生疼的骨头。
不用看,也知道衣服之下是一番什么模样。
即便他傻,可也不瞎,仔细看看就不难看出,脸上的那些伤一看就是木头的倒刺,若真是孙氏说的那般养尊处优,这种天气,怎么会受那种伤?
即便有孩子贪玩的理由,那头发呢?
干黄的像是稻草一般,上面还挂着冰碴,一看就是刚刚洗干净的……
洛琅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声毒妇,说完便抬脚就朝着孙氏的身上踹去。
一旁的洛栈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挡在了孙氏的身前,洛琅没有收住脚力,直直的朝着洛栈的腿上踢了过去。
纵使洛栈身手不错,可也是承受不住洛琅这种久经沙场人的气力的。
只听得“砰”的一生,洛栈直接朝着地上跪了下去,那身淡紫色滚着暗便的袍子瞬间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一角。
洛栈生生的咬着牙没有叫唤出来,额间的冷汗却是瞬间爆了出来,布了满脸。
对于这个孩子,洛琅也是看重的,见自己不小心伤错了人,心里对于孙氏的火气便是又重了几分,全没有刚回府时的那些温存。
“你这恶妇!根本不值栈儿这般,愣着干什么,什么哭!还不快点去叫府医!”
正趴在地上抱着洛栈伤腿啜泣的孙氏这才反应了过来。
“是是……来人,来人呐!快叫府医!府医呢!快叫府医救救我儿的性命呐!”
她叫了几声,见外面没有人进来,便赶紧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正堂外面奔去,因为太过着急,脚下一滑,瞬间鼻青脸肿。
她也顾不上许多,挣扎着起身,继续的朝外奔去。
外面的下人正闲聊的热络,突的一个狼狈妇人闯到了身边,他们也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
愣了两下,才赶紧着的迎了过去:“夫……夫人……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快……快去叫府医……快去……快去救我的栈儿呐!”
洛栈腿上那些涌出的鲜血太过刺眼,已经给了她极大的刺激。
见众人没动,她急了,连连怒吼:“你们都是聋了吗!我叫你们去把府医叫过来,是听不到吗!快救人呐……”
一个稍微大胆子些的小厮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前几天……因为发现原来的府医悄悄给那小灾……不是,小公子治伤,沈先生做主,已经把那个府医活活打死了。
那府医因为人品不错,所以这事不知怎么被传出去了后,满京都,没有一个大夫愿意来咱们这做府医,给多少钱都不行,都说……”
孙氏的心凉了半截,她愤恨的瞪了一眼那小厮:“都说什么!”
那小厮打了一个哆嗦,吓得紧闭着双眼,赶紧回道:“都说将军府草菅人命,苛待幼子,迟……迟早要遭报应!”
遭报应?不,都是那个灾星!她就知道,那个灾星一出来就没好事,自己的栈儿刚回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迟早,他都是要死的……
大概是心里有了决意,孙氏的眼神瞬间清明:“沈川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沈先生出去了,很长时间了已经。”
“随便他,你!去抓紧找个医术好的大夫,越快越好,半个时辰见不到人,就通知你家人,等着收尸吧!”
她指了指刚才回话的那个小厮,冷冷的话语吓的那人什么也不顾了,转身便朝外奔去。
众人见状,也连忙禁声,一个个的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出声。
孙氏拂袖离去,转身便又回了正堂。
她也可以算是天生的戏子了,刚进了第二重门,便收敛去了在外时候的狠戾嚣张,转而又换上了离开时候的那副狼狈痛苦的姿态。
儿子的腿固然担心,可是相比较下来,她更在意的是那个灾星什么时候死,以及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扶正……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时,洛琅的性命也不是非要留下来的……
毕竟自己的儿子已经得了皇上的青眼,洛琅已经老了,而且瞧那刚才的样子,不管她把这个家打理的多好,他始终还只记得那个死鬼。
与其这样……
若是他死了,她不就是府里独一无二的主子了吗!
很快,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脑子里肆意地生长了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一进正堂,便看见洛琅还在抱着洛疾那个灾星,自己的栈儿已经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疼的脸色发白。
孙氏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刚一走进正堂,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爷,就算您对我有什么火气,也该听我解释一二,是,疾儿这些年我可能是有些疏于照拂,可是老爷,我一个妇道人家,出身不高,比不上先夫人那般出身名门,要管将军府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也不容易那……”
说完,一行清泪便适时的淌了下来,无不体现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易。
洛琅哼了一下,火气难消,也不看她那副姿态,只是心疼的将抱着怀中小人的手臂紧了紧。
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帕子,正小心的打理着洛疾头发上的冰碴,以及手上脸上的那些没来得及清理的倒刺。
“这种倒刺不及时清理是要化脓留疤的,疾儿生的这么像你的母亲,你是她拼死留下来的,是他的命,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所以从现在开始,父亲亲自带你,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疾儿这几天就住在父亲院子里养身子,养好了身子父亲亲自教你习武,日后征伐沙场,建功立业!可好?”
洛琅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地上的孙氏一点。
他的柔声细语和那副硬朗粗犷的样子显得笨拙又格格不入。
洛疾冰冷的心这次真的升腾起了暖意,暗沉的眸底也开始有光透了进来。
很快,小厮便带着大夫回来了,那小厮见正堂那般情形,也知道日后的将军府恐怕是要变天了,他全程低着头,留下那大夫,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得赶紧和众人说这件事。
见大夫来了,洛琅这才吩咐着道:“大夫,你快看看他的腿……”
虽然将军府里的真实状况外面知道的不多,可也大多有些“传言”,毕竟,也不是所有人的嘴巴都是那么严。
作为一个大夫,自然是多少听了些的。
他瞧着大将军怀中抱着的那个干瘦孩子,心里也是不住的叹气,又看了眼还在小声啜泣的孙氏,和咬着牙冷汗直流的大公子,在迟钝的人也能猜到几分发生了什么事。
却也感慨:看样子,那孩子的苦日子应该是到头了。
“只是些皮肉伤,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大公子身体见状,我开些药,很快就能好。”
“有劳了……”
大夫谦卑的摆了摆手,做好了自己的事情正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还被抱在怀中的洛疾。
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公子病容陈珂,将军若是想小公子安稳成年……还是另寻名手好好瞧瞧吧,否则……”
大夫叹了口气,摆着手离去。
其实洛琅心里也多少有数,冲着大夫点了点头,对上这般心肠端正的大夫,他全然没有所谓大将军的架子。
不过家中的人,家里的事也是让他今天长了眼界了,待到那大夫离开,他冷冷的看着孙氏,那眼神看的孙氏直发毛。
“看在栈儿的面子上,我今天不发落你,可是孙氏,这全府上下唤你夫人……你觉得,你配吗?”
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的感情,这让孙氏在心里不住的后悔:是她低估了老爷对那灾星的态度。
“不……不配……”
“那从今天之后,你就做好你一个妾侍的本分,家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其余的,我会交给朱管家打理。
若是你还不安分,那我也不介意将你撵出府门,再抬一个身份高贵,仁慈大气的主母进来!
这样,最后给你一个施号发令的机会,去!把将军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给我叫过来!”
“所有人?”
“不明白吗?只要是活着的,只要是个人,都叫过来!还不快去!”
“是……是……”
孙氏吓得连滚带爬,也不知她的号召力太好,还是今天将军回府众人心中都醒着神的缘故。
大概也就半炷香的时间,正堂前的空地便乌泱泱的堆满了一院子。
彼时的大雪也已经停了,阳光也透过云层直直的洒了下来,可是众人却是忍不住的浑身发寒。
甚至几个经常以欺负洛疾为消遣的小厮已经开始不住的发抖。
即便是什么都搞不懂的人也看得出来:夫人……不,孙姨娘,失势了……
许久,洛琅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现在开始,朱管家暂管府里上下大小事,中馈先放在我这里,这个……孙姨娘,你们的孙夫人!好好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盘算好自己的月例,看护好大公子的伤!
但凡让我知道你在府里的什么事情上敢置喙半分,小心你的脑袋!记住,我是看在栈儿的面上,给你留些颜面!”
他的声音洪亮如响雷一般敲击着众人的心,那几个小厮已经发抖的如筛糠一般了,其中一个胆子最小的在洛琅说出后面话的时候,已经是控制不住,尿了一地。
“日后!疾儿就跟在我的身边!这个将军府中除了我,他才是你们的实在主子。
可是……你们的主子好像过的并不好啊……都有谁?站出来,你们应该知道的,我洛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都有谁?怎么,都不想活了吗?还是说你们一个个,全都是骑在主子头上拉屎撒尿的刁奴?”
洛琅已然是气急,所以话音刚落,便单手抽出桌子上放着的佩剑,大步朝着下面的众人走去。
众人吓的齐齐跪了一地,大声喊着不敢,饶命。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将平日里欺负洛疾最多的几人直接拉了出来,他们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悉数着他们施加在洛疾身上的所有事情,以求洛琅能够放自己一马。
因为害怕和恐惧,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大。
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重重地在洛琅的心头刺着。
几乎是下意识地,洛琅举起手中的佩剑,朝着其中一个被检举的人的方向挥了过去。
在众人的一片惊吓声中,一颗人头落了地,发出了扑通的声音。
鲜血像瀑布般的从原本是脖子的地方倾泄了出来,那滚烫热乎的温度,瞬间融化了正堂台阶前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白雪。
靠近些的小厮和丫鬟也顾不上许多,连爬带滚的朝着远处那些滚烫的红色的方向奔去。
而和那掉了脑袋的人一并被检举的几人中,有的直接昏了过去,有的惊恐万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忽地大笑。
直接疯癫掉了……
孙氏再一次的发现,自己低估了洛琅的手段和怒气,也顾不上自己还站在台阶上,直接重重的跪了下去。
冬日的地面冻的远比其他时间段里坚硬不少,更不用说青石板做的台阶,恰好跪在台阶棱子上的孙氏被咯的龇牙咧嘴。
却还是头埋在地上,身体抖动如筛糠一般。
许久,洛琅看着下面众人的乱象,无奈的叹气,恨他们,也恨自己……
他将手中的剑刃垂了下去,上面沾惹的鲜血顺着剑的尖端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朱管家……”
“在……”
不同于别人的慌乱和心虚,朱管家从众人间出来,神色不变的朝着洛琅鞠了一礼后回道。
“府里的积年乱象我不深了追究,你应该知道,给你两天的时间,把那些腌臜货色,该送官府的送官府,让他们该杀便杀,该刮就刮,别的那些冷心冷肺的也赶出去!
把这脏的让人厌恶的将军府上下里外的都换换血,你若是这点事办不明白,你也没必要再活着了,知道吗……”
洛琅此刻严峻冰冷的神情让众人看到了绝望,随着朱管家的一声:“是……”
众人更多的是绝望扑面而来……
洛疾本想找到那个帮他梳洗的男人,可是从那些人一进来的时候,他就仔细观察,并没有看到那男人的身影。
很快,孙氏被带到了她原本应该住的小院,洛栈则被带在了身边,身边的丫鬟小厮全都和将军府上下一样,大换血了一次。
朱管家的动作很快,也就第二天夜里的时间,阖府上下新的名册便已放到了洛琅的书案前。
整件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都城上下,就连很多以前的一些事情,甚至是细节也都被许多茶楼酒肆拿过来当做谈资。
洛琅出于对洛疾的愧疚,并没有制止外面的那些话。
所以这些事情便在京都传的是愈演愈烈,甚至连宫中,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