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36、蒙卑旧事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在下，只是北疆的使者……”完颜奴声色不变的说道。

　　“洛疾，蒙卑不是……”秦御小声的拉了拉洛疾。

　　此时的洛疾却是两条眉毛深深的拧成了一个结，目光不离开完颜奴的方向：“嗯，靠近北疆的一个不小的部族，完颜，也算是十分古老的皇族了，传言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一夜族灭，至今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有人说，是天罚……”

　　“天罚？”

　　“好像是说当时的蒙卑首领迎娶了熙元女子，甚至还为了那女子，愿意修订同熙元的百年友好盟约，不止如此，那蒙卑王甚至还愿意为了那女子只身上雪山求药，只为护那女子的性命一时片刻。

　　蒙卑部族的是信天命的，当时他们的族人，

　　见自己的王对那熙元来的王后那般痴迷的样子，心生不安，便擅自做主，一把火将那熙元女子活活烧死了……”

　　“胆子这么大？敢合伙烧王后？”秦御哑然，下意识的朝着自己家母后的方向看了过去。

　　洛疾见状，连忙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想什么呢你……”接着，环顾了下四周，将声音压了更低的说道：“后来，那蒙卑王从雪山上带着要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爱妻的一具焦尸，和伏在那具焦尸上痛哭到晕厥数次的儿子。”

　　“那孩子……就是他吧？”

　　“可能是吧，传言那蒙卑王和王后恩爱非常，只有一个小王子……”

　　“后来呢？”

　　“听闻那蒙卑王白天提着刀杀人，晚上就搂着爱妻的焦尸睡觉。整个部族都乱了套，后来，一个晚上，突然天降流火，蒙卑部族顷刻间化了灰飞，之后，便被北疆王收拢到自己的地盘了。

　　不想，竟然还有完颜氏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很可能是投靠到北疆王身边的蒙卑小王子……”

　　秦御顺着他的话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身着青衫的男子，除了个子上明显的比熙元人更高之外，眉眼间，的确是可以看到出许多熙元人的俊雅，这是北疆部族绝不会拥有的一份底蕴。

　　别说，这个可能性还真是极大……

　　“完颜奴……完颜……奴……”秦明渊念叨着，接着问道：“奴这个字是……”

　　“是北疆王赐的……”

　　“哦，怪不得……那你原本叫做……”

　　“已经舍弃掉的名字了，没必要再提了……”完颜奴到是很坦然的说道。

　　秦明渊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追问道：“你们这次来，是要……”

　　“奉北疆王之命，送北疆质子入熙元，结北疆熙元之友好……”

　　这次，说话的是纳乌，完颜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了。

　　“质子？不应该把北疆的那些皇子宗亲的送过来吗？怎么把你送过来了？”

　　“北疆王年级尚小，膝下还不曾诞育子嗣，亲族也……还望熙元皇帝陛下海涵。”纳乌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北疆的一些情况身为邻国的熙元皇帝自然是清楚一些的，知道那人说的也是实情，便不再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结。

　　“国书可带了？”

　　“自然……”

　　说完，完颜奴便从袖口处摸索出了一封被火漆密封好的信函，上面插着三片北疆雪雕的羽毛。

　　这是北疆国书的最高礼节……

　　百里江上前接了过去，将那封国书转而交到了皇帝秦明渊的手中……

　　“嗯，不错……既然北疆王已经把人送过来了，我们熙元也没有不收的道理。这样吧，百里江……”

　　“在……”

　　“派几个人，找个好点的地方，收拾出一套宅子，供这位完颜公子居住，公子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这个，你也做安排……”

　　“陛下，按照规矩……别国质子，咱是没有安排这般精细的义务的。”百里江小声地提醒道。

　　秦明渊大手一摆，不在意的说道：“我看这个完颜公子很合眼缘，就这么做吧，好生对待，也就是了……”

　　“是……”

　　完颜奴携着纳乌坐到了熙元人安排的位置上，一同参与完了这场宫宴，之后的内容进行的非常顺利，宫宴散了之后，秦御走到完颜奴的面前简单的聊了几句。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天他顺手救下的那个少年，原来就是这个熙元最受宠爱的皇子贵子——秦御。

　　当得知秦御的浮荼便是那威名赫赫的洛将军嫡子，心下了然，冲着洛疾颔首而笑，便随着百里江派下来的宫人离开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奉王命带来的财宝和美女是要进献给熙元皇帝的，除了纳乌，其他所有跟来的壮士都是要回去的。

　　那些人，从心底是看不起他这个亡了部族的人的……

　　而纳乌的留下，也不过是监视他罢了，监视他完成那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洛疾看着完颜奴一行人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深思。

　　他直觉，北疆这次派人过来，并不会是他们所说的那般，想要和熙元修好，这个完颜奴，也绝不会和看上去的那样，和善无辜。

　　近几年，北疆和熙元的关系一向紧张这是事实，可突然间的示好，就太不对劲了。

　　两国矛盾是有，可并没有放到明面上，更不用说交战了，对于北疆，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往熙元塞一个什么质子过来。

　　他成为浮荼前的许多年，北疆那边的消息和动态可是一直都有听说的，毕竟，他们洛家所处的，是那样的一个位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御看着有些发呆的洛疾，扯着他的衣袖，晃荡了几下，问道。

　　洛疾摇了摇头，将刚才的思绪重新填回了怀里，看向秦御：“旨意下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晟王殿下了，怎么样？是直接出宫回府？还是去你的宫苑里收拾收拾东西？”

　　秦御状做思索了几下：“王府你是去过了的，可宫中我住的宫苑，你自从做了浮荼我都没来得及带你去过，去宫苑吧。”

　　“好……”

　　二人并肩走在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宫道上，天地一片苍白的颜色，红墙绿瓦也被那抹白遮盖了原本的颜色。

　　伴随着脚下不断传来的踩雪的声响，周遭显得极其的安静，秦御和洛疾两个人也不时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洛疾本就不是个多健谈的人，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在洛朗的映象里，他始终是有一股倔强性子的。

　　“你今日怎么不带着那把剑？”

　　“什么？”洛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放在卧房里的那把，我见你每天都会细心擦拭……我以为你会贴身带着的。浮荼入宫是可以佩剑行走的，你不知道？”

　　“知道……”

　　“那怎么不带着？”

　　“那把剑……是我父亲送的……”

　　洛疾的眸光沉了沉，有些心里的话，被自己牢牢的埋藏在心里。

　　那把剑是父亲送他沙场征伐的剑，他不想，也不愿，将那把剑佩戴在如今已经是浮荼的自己的身上。

　　他还想给那个梦想奔赴沙场的自己，留下些什么。

　　“你是不舍得？怕坏了？无妨无妨，改日我亲自去找百里江，让他去找咱们熙元最好的匠人，专程为你打一把趁手的剑，那个匠人我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天才铸剑师，听说……楚阡陌身上的那把墨鸦，就是他打造的。”

　　“你是说……姜厘？”

　　“好像是姓姜来着，是不是这个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他真这么有名？”

　　洛疾忍不住的点了点头：“自然，不光是在整个熙元，放眼整个天下，只怕也不回再找到比姜厘更好的铸剑师了……

　　只是……百里……大监，怎么会认识姜厘呢？

　　还能用的动他铸剑？”

　　秦御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他俩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这样啊……”

　　洛疾只得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心里却是陷入了沉思，那个百里江，身上一定有许多不得为人窥探的事情……

　　说不定，比起皇上，百里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秦御见他想事情想的入神，甚至脚步不觉的慢道几乎快停了下来，也没有注意到。

　　“嗯？没……没事……”

　　洛疾赶了两步朝前走了走，随意的转了一个话题：“你之前和我说过，你的宫苑里有一颗树？”

　　“嗯，梅树，很早以前我和君父一起种下的，今年的花开了，白雪红梅，应该是好看的。”

　　“可你从今日起就住王府了，那颗梅树……要移栽出去？”

　　“不用……”

　　“不觉得可惜？”

　　“有点……”

　　“那你……”

　　“再可惜，也不能冒着它死掉的风险，就这样吧，偶尔进宫看看，足够了……”

　　“也是……”

　　莫名的，洛疾觉得这位四殿下似乎有许多他过去不曾发现的光点……

　　“怎么了？一直看我，我身上有东西？”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秦御有些不自在的仔细查看着自己的身上，还以为是刚才在宫宴上沾染到了什么东西。

　　“没有……”

　　“那你一直看我……”

　　“没有，你想多了……”

　　“没有吗？”

　　“没有……”

　　“真没有？”

　　洛疾又点了点头，便不再看他的那个方向了。

　　秦御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便不再做多想，自顾的继续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