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13、迦陵的浮荼印

　　“迦陵你干嘛？二哥正要说呢！怎么？莫非这个地方极隐晦？说不得了？”

　　秦御不满的叫着那人，来人正是秦桑的浮荼……迦陵。

　　秦御赶忙上前将迦陵拉了开，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这个神仙般的二哥沾染上任何脏东西。

　　就像是当你看到了一块这个世间最为纯白无瑕的美玉时，你会连擦拭它的布子也会用最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一样。

　　实际上，迦陵见自己进来之后，秦桑便没有了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可自己的手都伸过去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所以秦御上前只是刚拉住他的衣服，他自己便朝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距离。

　　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秦御意味深长的表情，知道，即便刚才秦桑没有说完，只怕现在的这位四皇子已经在他的脑中有了一万种可能了。

　　“小孩子不要每天都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容易坏脑子的！”

　　迦陵不自在的撇了撇嘴，看着秦御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不让二哥说，那就你自己说，烫在哪里了？太子哥和三哥的浮荼印我都知道，若是独独你的我不知道，不就不公平了？”

　　“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公平，快走吧，谢谢……”

　　迦陵双手合十，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谁知，秦御却是转身又坐了回去。

　　“刚才我就说了，今天我不知道，就不走了，既然你不想说……也可以，反正离我印礼的日子还有几天，耗得起……”

　　说完，便在那太师椅子上侧过了身子，一仰头，半靠在了椅子的把手上，两只腿则是搭在另外的一只把手上，悠闲的晃荡着。

　　一下……一下……

　　“阿陵，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说吧，否则这个家伙，真的是能蹭很长时间的……”

　　“没错！”

　　没等秦桑的话说完，秦御提高着调门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今天府里的饭菜是你做吧，快点着，把那条鱼收拾出来，给我做我最喜欢的糖醋的！”

　　“你……”

　　“哎……你也不用看我二哥，他可是很疼我的，当然会放弃他爱的清蒸了，快去快去！”

　　小小的个子，倒是真的有些把人气个半死的本事。

　　“阿陵，你去做清蒸的吧，小御的身体不好不太适合吃鱼，尤其是糖醋的那种重油重糖的菜式。”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迦陵先行离开。

　　迦陵见状，便只是闷声的冲着秦御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当然，临离去的时候，也不忘带上那条被甩在桌子上的那条半死不活的鱼……

　　“坐好……”

　　秦桑将手中一直侍弄的琴弦款款的放在了桌子上，看向秦御的方向，正色道了这么一句。

　　他们四个兄弟中，要说秦御最怕的，那就是脾气最暴躁的三哥秦玄了，可若是说哪一个他最为敬重，那就非二哥秦桑莫属。

　　秦御连忙起身，扭正了身子，端正的坐回了开始的样子。

　　“当年……说来也是怪我，不知道浮荼印烙印的方式和规则。

　　所以我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个行印的老头问我，把印记刻在我的浮荼身上的什么地方的时候，我以为那种图案是画上去的，便随意的说了一个腰上吧，好看些就是了。

　　当时……那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是岁数大了的缘故，还是那天突然起了风，漫天的黄沙，刮的人睁不开眼睛，整个印礼坛都被满天的黄沙笼罩着。

　　那老头子年纪大了，他的手被风刮的直晃，偏偏黄沙太过凶猛，看不清不说，再加上还好死不死的在印在最终结尾的时候打了一个喷嚏……”

　　讲到这里，秦桑似是又想起了那幅场景的样子，浅浅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然后呢？”

　　秦御催促着问道：“然后就印歪了？腰上罢了，是不是印的很丑啊？”

　　秦桑脸上的那抹淡淡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丑不丑的意思，而是那老头子的手剧烈的晃了一下，最后的那行印文就直接印在了他的屁股上，再加上是用力摁上去的，所以被烫的地方就像是坏了的一般。

　　后来整整的爬了三个月休息才养好的……”

　　“什么？屁股？二哥，你是说……迦陵的浮荼印……在屁股上？”

　　“差不多……”

　　这话太过有画面感了，秦御捂着肚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举止和他生来带的那张颇有严肃气息的脸格格不入。

　　“哈哈……怪不得那家伙死活不让你说，合着就他的浮荼印印歪了？还印在了屁股上？那位老头子还在吗？”

　　“当然在，不过这些年他年纪大了，已经做不了了，听说你的浮荼印这次是他的儿子接手的，据说手艺不错。

　　对了，有个事情我一直很在意……你那腰上……什么时候多了条这种腰带了？我记得你向来不会用这般没有花纹的素色腰带。”

　　“这个……”秦御低头看了看，将手搭在了那腰带上面……

　　“一个有趣的人的，意外换上的，以后见面要还给他的。”秦御轻笑了声，似乎是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提着裤子站在墙头上，对他怒目而视的男子了。

　　明明昨天刚见面的时候还掐着他的脖子，想要他的命的样子。

　　可是现在想起来，竟是莫名的觉得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他的那副一边骂着他笨，还又不得不去收拾烂摊子的样子，实在是有意思。

　　如果……他能做自己的浮荼的话，好像也不错……

　　秦御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的一个莫名的想法。

　　但是很快的，他又将这一想法掐灭掉了，浮荼是天注定的事情，一出生，甚至是还没有出生就决定好了的。

　　怎么可能变……

　　无奈的，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

　　看着他脸上不断变化的情绪，秦桑重新拿起了那条还没有换好的琴弦，理了理，再安装上去，这次倒是很顺利的装上了。

　　“看来……那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薄唇轻启，话像流水般轻飘飘的吐了出来。

　　“什么？”

　　秦御想的入神，秦桑的话他并没有注意听清。

　　“没什么……”秦桑颔首一笑，继而又问道：“我之前就听说你想去看你的浮荼，可是因为祖制不许，便作罢了。可是以我知道的你……应该是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的，老实说，是不是偷看去了……”

　　装好了琴弦，秦桑认真的将琴摆放好，如玉般纯白的手指触碰到那刚装好的几根琴弦上，发出几声悠扬的声响。

　　秦桑边试着音，边扫了一眼秦御，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我是准备去看的，可……天机院的那个地方，守备的那么严，正常根本进不去……”

　　“正常……进不去，所以你翻墙了？”

　　“你怎么知道？”

　　秦桑微抬了抬眼：“你两天换一身衣服，昨天的衣服刚换上，今天又换了一身，说明昨天的那身脏了，你那宫院里收拾的连点灰都找不到，能有多脏？

　　再加上你一直念叨着想去看一眼你那还未谋面的浮荼，天机院又那么森严，也就只有翻墙这种方法是你能想出来的了。”

　　秦御看着自己这一身新换的衣袍，挠了挠头，有些被看穿的尴尬。

　　“行了行了，算你猜对了，你这里没意思，我先走了！”

　　说罢，起身便朝着门外阔步离去。

　　“等等……”

　　秦桑叫住了他：“你这就走了？”

　　“不然呢？迦陵只会做你喜欢吃的，他可从不会迁就我的口味，我可不讨嫌……”

　　“这就回宫？”

　　“嗯，不然去哪？太子哥最近每天忙的都快见不着他的人了，至于三哥？他那种暴脾气，我可不喜欢，我回宫了……”

　　“等等……”

　　秦桑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他……

　　“又怎么了？”秦御回头，倒是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一如刚来时般的随意。

　　“这次回去……就别想着去天机院了，有张天师教导，你那浮荼应该过的会很不错。我记得……他好像是洛将军的嫡子吧……”

　　“嗯，君父说过，他叫洛疾，身手不俗的，年长我些……”

　　“我听说……”

　　“我知道……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的迦陵，不也是这样的吗……”

　　秦桑沉吟许久，微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缓缓的道了一句：“也是……你回宫去吧，好好准备你的生辰印礼，礼成之后不久，君父应该就会下达你在外开府的旨意了。

　　给你的那处府邸我去看过，不错，是你喜欢的式样，就是没有挂匾额，毕竟你的封号要到印礼的时候才会封下来。”

　　“哦，知道了，二哥，我先回宫了……”

　　“嗯……”

　　看着离开的少年，屋里的长衣素衫的男子神色沉沉，似乎有许多没有说出来的话一般，最终，还是只叹了几声“罢了罢了……”后，手指又抚到了琴弦上。

　　不多时，睿王府的花厅便传出了一阵悠扬如山泉般的琴声，潺潺流淌……

　　一曲终了，迦陵端着清蒸素鱼进了来。

　　“那个家伙走了？”他来回的张望了几眼，见没有秦御的身影。

　　“嗯……”

　　“你说了我浮荼印刻在哪里了？”

　　“当然没有……”秦桑轻笑了笑。

　　“你没说……他那种不死不休的执拗的人，怎么会这么就走？”

　　迦陵没有好气，腮帮微微的鼓了起来，但秦桑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

　　“真的，我没有骗你，你知道的，他一向不喜欢清蒸素鱼的味道，说是腥气去不干净。”

　　“那是他不识货！呵，二殿下，你来尝尝，正热着呢……”

　　迦陵说着，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秦桑面前摆琴的桌子上，拿起筷子拨开鱼肚子上盖着的葱姜丝，微微的一用力，戳破鱼肉，一股清澈的汁水便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