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12、认床？

　　洛疾返回天机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张天师端着什么，正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连忙折返了回去，绕到了房间的后面，还好，有扇窗户是虚掩着的。

　　他轻手将那扇窗户推开，跳了进去后，又缓缓的把窗户合上，也就是刚合上一半左右，门“吱呀”的一声被推了开。

　　张天师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呦呵，公子早起啊……”可一进来就又看到床榻上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的模样，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压根没睡的样子啊。

　　“没睡啊？睡不着？还是公子……认床？”

　　说完，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洛疾没有说话，只是摆着一张阴沉着脸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杀了他的样子。

　　张天师赶紧止住了笑意，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样子。

　　但是那眼角眉梢带着的笑意还是没有掩饰的显露，这令本就反感天机院的人的洛疾愈加不爽。

　　“张天师如果觉得有趣的话……不妨自己躺在那里，自己试一试能不能睡得着。”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张天师你有些眼瞎罢了……”

　　“眼瞎？你才眼瞎吧，这么亮的两只大眼睛你才瞎了看不到，就我这双眼睛，可是有着天机院三宝之一称号的清瞳！别提眼神多好了……”

　　说完，还一副特别傲娇的样子，转了转自己的两只眼珠子。

　　他的那双眼睛本就生的又圆又大，再加上脸颊边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所以现在的这幅样子倒是和他的身份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甚至有些违和且诡异……

　　洛疾看的有些恶心，便喝了一声道：“行了行了神棍，够恶心了！”

　　张天师上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老实说……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洛疾一震，关于昨晚出去的事情他并不想被别人知道，毕竟……这个地方还是特殊的，即便自己清者自清，也很难控制别人会不会多想。

　　若是被别人知道，只怕也是一场祸事。

　　“你自己看看，这能睡的着？”

　　说着，他摊开手，在空中晃荡着，所有的指向，都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四皇子秦御派人过来装扮的物件。

　　张天师看着，觉得也的确是有点晃眼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白天看着都这么晃，到了晚上，这和在房间里摆了数不清的无法熄灭的蜡烛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他看向洛疾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怜悯。

　　的确，这位四皇子样样都好，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就是一点，审美的确是不怎么样……

　　突然，张天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表情怪异的盯着洛疾的腰间，直看的洛疾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你干嘛！”

　　他拍了一把张天师的胳膊。

　　谁知那货却是憋着邪笑，感觉那笑里包含了许多洛疾看不懂的东西。

　　“你……昨晚是不是遇上什么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

　　洛疾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没什么意思，放心……我可不是那种爱传小道消息的人，你的事情，我都揽在肚子里，绝对不传，放心……

　　哎，说说吧，做晚……遇到什么人了？”

　　张天师已然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洛疾有些心虚，以为他昨晚来过这里，或者是昨天见他翻出墙去了。

　　但还是嘴硬的道：“房里睡不着，我……上屋顶了，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是吗……”

　　张天师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边说，还边意有所指的继续朝着洛疾的腰间看去。

　　洛疾被他的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我去……”

　　洛疾强忍住内心的惊骇，有些慌乱的看向自己腰间缠着的那条腰带……

　　这个腰带……明显不是自己的，暗红色的腰带，上面镶了几颗一看便知十分昂贵的碧玉，腰带上还用非常将近颜色的细线，缠着金丝，在锦缎上面绣着暗色的纹样。

　　是那个小子的……

　　“我这个神棍倒是很想知道……公子你的腰带……是……和谁换了？”

　　一句话，不清不楚，让人容易想歪。

　　“挂到树上了，腰带断了，草丛里捡的一个，怎么了？不行吗？”

　　毫不走心的解释，加上阴沉冰冷的脸，张神棍连连退了几步，不再打趣。

　　“呵，随便你做什么，随便你去哪，我才不管你，只是一点，这几天……你好好跟着我学规矩，等到六天后四皇子生辰，行完了印礼，咱们就是大路朝天，多不过也就是点头之交了……

　　哝，把这个喝了……”

　　张天师这时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些许严肃，他将手中端了许久的托盘举到洛疾的眼前。

　　洛疾看去，只见那上面正稳稳的放着一只精巧的小盏，天青色的瓷体上布满了细碎且不规则的暗纹，盏的边缘绕着一圈金边，顺延而下，逐渐显现出一只小巧的龙首，静静的伏在杯底，有种假寐的样子。

　　雕刻的实在精美，仿佛随时都能醒过来一般……

　　那杯盏里面盛放着的，是一些带着浅浅的金黄色液体，细细看去，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亮晶晶的细小颗粒在漂浮着。

　　“这个是……”

　　“洗肠胃的，应该可以算是……给你清清肠胃里过去的污浊，你以为成为浮荼就是等时间到了，行了礼就行了？快喝！”

　　“不会有毒吧！”

　　“想什么的，浮荼制你以为瞎算的吗？你死了，四皇子也会出事，给你的东西绝对只有好处，放心吧……”

　　“也是……”

　　洛疾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闪过了一丝的可惜。

　　即便眼前的这盏东西真的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马上征伐的，他应该是个将士，可谁知……

　　此生也就这样了吧……

　　一想到这，他倒是觉得这东西真是毒药倒也不错……

　　他拿起杯盏，看了一眼杯底的金色龙首，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味道有些丝丝的甜，倒是不难喝。

　　“行了，一副视死如归的鬼样子，这个东西呢，直到印礼的前一天你都是要喝的，其余的时间呢，你就跟着我，好好的学习礼仪，毕竟……所有的浮荼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有？”

　　“对，所有，这样吧，你今天跟着我，先学……请安礼吧，走，去天机楼！”

　　张天师拔腿便朝外走去，出了门，见身后没有动静，便回头看了看，见洛疾还站在原地，冷着臭脸，不想动弹的样子。

　　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了拂尘，又反了回去，朝着洛疾手腕的地方用力一甩，那些白色的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紧的缠了上去。

　　“走吧！公子！”

　　此时……

　　宫外睿王府内……

　　“二哥，你说……我生辰印礼上穿什么衣服好啊？你上次送我的那件水云锻的衣服怎么样？”

　　秦御支着两只手，撑着脸，眨巴着两只墨色眸子看向上首处正在抚弄琴弦的人。

　　那人没有秦御般深邃高挺的鼻梁，端看上去，倒是称得上一句秋神玉骨不为过，出尘若仙的模样再加上他那一身飘逸的纯白色长衫外袍，更是增添了不少的清朗。

　　他的五官比寻常男子多了些精致，却并没有女子那般的柔弱，眼角纤长，头发没有加冠，只是用了一根简单的檀木簪子，粗略的绾了起来，宛如一个出尘的避世仙长一般，不沾染半分俗世尘埃。

　　这个好看的像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的人，便是熙元二皇子，也就是秦御的二哥，睿王秦桑……

　　“行印礼是要穿礼服的，都是宫里尚衣去准备的，你现在想什么都没用……”

　　秦桑没有看他，眼中只有手中的那根不太好续上的琴弦，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这么一根弦始终是装不上……

　　但秦桑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一样，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一如开始时那般的专注。

　　“也是……二哥，我记得……结印礼的时候是要烫浮荼印的，很疼吧！”

　　秦御皱着眉，他最讨厌疼了……

　　秦桑的声音又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浮荼印是由他的皇子自己选定一个地方，烫印在浮荼的身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二哥，浮荼印……是不是很疼啊，不烫行不行？”

　　“祖制，不可违……”

　　“那你的浮荼迦陵呢？他烫在什么地方了？我记得太子哥的楚阡陌和三哥的玄空释两个家伙的浮荼印我都见过，一个在后脖正中，一个在下巴上，长长的一条，都是竖直着向下，应该很长的样子。

　　倒是迦陵的，我竟从未见过，二哥，迦陵的浮荼印在哪里啊？”

　　“问这个做什么？”

　　“参考一下呗，快说，快说！”

　　“呃……”

　　“快说啊二哥！”

　　也不知是不是他催促的太急的缘故，竟然惹得秦桑的脸腾的一下泛开了红。

　　“你不说，我印礼前就不走了！”

　　秦御开始了自己最有用的招数：赖皮……

　　这个招数虽然对他三哥那种暴脾气的人没什么作用，可是对于二哥秦桑，简直是百试百灵……

　　“好吧……”秦桑终于妥协。

　　“其实就烫在……”

　　秦桑刚张嘴说到了这里，便突的跑进来了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只见他的头发也是随意简单的挽起着。

　　一袭暗红色衣衫，两只袖子高高的挽起，胳膊上还沾染了不少带血的鱼鳞，只见一只手提着把短剑，另一只手提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鲤鱼。

　　一进来，便什么也顾不上的样子，冲到了秦桑的身边，将手中的鱼扔到桌子上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用那只手堵上了秦桑的嘴。

　　“不许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片刻的时间，秦桑的鼻腔便已经爬满了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