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11、离开

　　“不问自取……是为偷……”

　　“啥？”

　　秦御发觉自己有些跟不上洛疾的节奏。

　　只见洛疾两只手端着那条长鞭，认真的看了看，又抬眼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副美人图。

　　“怎么了？诶……”

　　秦御刚准备问，洛疾便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不由分说的跪在了那幅画前放着的蒲团上，顺便地也将旁边的秦御用力的向下拉了一把。

　　过程太快，以至秦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

　　虽然砖石打磨的平整如镜面一般，可是刚入秋的天气，还是透着冷气的。再加上是突然被拉跪下来的，所以还是觉得又冷又硬。

　　注意到他脸上露出的不舒服，声色不显的将自己膝盖下的蒲团抽了出来，扔到了他的面前。

　　“哥，你……”

　　“跪着这个，你个小个子不比我习武多年。”

　　“哦……”秦御乖乖的起身，乖乖的跪到了上面，又晃了晃身子，软软的，果然好受了不少。

　　“毕竟我动的这鞭子，改日我想办法换回来，借东西嘛，总得告知一下主人不是。”

　　说完，也不等秦御反应，一只手扶住了秦御的脑袋，便朝着那画像拜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每拜一下，还都挺虔诚的说道：“今日我二人遇难处，借您长鞭一用，不日定还！”

　　搞得秦御是不明所以，晕晕乎乎的。

　　等到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他当时从墙头上掉下来的地方了。

　　“你能跳多高？”

　　洛疾打量着那高高的墙头，突地发问。

　　“什么？”秦御没有反应过来。

　　“你跳起来能有多高？”洛疾这一次比秦御初次见他时和蔼了不少，也耐心了许多。

　　“就正常高吧……怎么了？”

　　“手臂的力气怎么样？”

　　“也可以吧，不然怎么会爬上那么高的墙头的，到底怎么了？”

　　见洛疾还在认真的打量比对着自己，秦御实在有些没有耐心了。

　　“我呢，在这个地方试过许多次，即便是借助这个石头的情况下，我想要爬上墙头也还差这么多。”

　　边说着，边伸着两只手比对着。

　　“不过好在找到了这条鞭子，待会儿我跳起来的时候，甩出这条鞭子，就极大的概率能缠上墙外面离得最近的那条树枝，如果运气不错，那个树枝够结实的话，我就能顺着缠上去的鞭子逃出去了。

　　到时候我抓着鞭子吊着的时候，你就跳起来抓住我，按长度算，你足够可以了。

　　小子，碰上我，算你运气不错！”

　　洛疾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真诚的从心中散发出来的笑，极为自然。

　　可惜秦御并没有看到……

　　此时的夜已深了，乌云不知什么时候经过，将天上的那轮月色遮挡的严严实实，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清透。

　　秦御像是一个盲人般，除了摸索，什么也做不了……

　　他本是想打断洛疾，让他等有些光亮的时候再行动的，可只听得近处的空气中传来了衣袍快速划过空气而发出的猎猎声响。

　　接着，又是长鞭甩出的破空声音，迅疾的在上空中传来。

　　一个中午撞到墙上的声音很快便随之而来，应该是双脚踩在墙面上发出来的。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小子，快过来！”

　　没给秦御感叹的时间，洛疾的声音便很快的随之响起来催促道。

　　“哦，嗯……”

　　可秦御毕竟在这种没有一点光亮的情况下是一点都看不到的，又不想直接说出来打击人家的好心。

　　便只能硬着头皮摸索着朝前迈了几步。

　　很快，手上传来了粗糙坚硬的触感，是墙！

　　“小子，再磨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赔里面的那些宝贝！”

　　“不是，哥，我这不是没摸到嘛！”

　　“笨啊，跳一跳不就够上了？”洛疾忍不住腹诽道。

　　二人对话间秦御也没有干等，他在通过洛疾说话的声音确认方向。

　　在找到了他认为的正确位置之后，猛地跳了起来，尽量的朝上伸着手，朝着空气中抓去。

　　还真的抓到了。

　　但很快，洛疾的声音又暴躁狠戾了起来：“让你抓我脚腕，你蹦这么高，抓我裤子干嘛？诶……别动了，别动！感觉不到快被你拽下来了？”

　　偏偏这时，洛疾清楚的感觉手中长鞭的另一端缠绕的地方有些松动，心里暗道不好。

　　也只能收起了后面的话，也顾不上形象了，抓紧了时间的顺着长鞭向上爬着。

　　很快，他伸手将秦御拽上了墙头之后，才瘫坐在那墙头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的云彩已经飘走了，月光又重新的亮了起来……

　　二人眼前又是分明。

　　“我还是挺重的吧……”

　　“你说呢？”洛疾不想理会这个小子的废话，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调整着呼吸，根本就没有顾及自己的裤子还是半褪下来的状态。

　　“那个……哥……”

　　“闭嘴！让我喘口气……”

　　洛疾粗暴的打断了秦御后面的提醒。

　　“哦……”

　　无奈，好不容易出来，他可不想再在这种地方被这个家伙掐脖子。

　　“好了，时间也够晚了，我必须回去了，小子，自己能下来吗？”

　　“能，可是哥……”

　　“能就行了，别可是了，记住，若是你这次运气好太子没有追究你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下次见面的时候，不管什么情况，千万记住，今天我们没有碰过面，你也没有在这里见过我！明白？”

　　秦御呆呆的点了点头，见洛疾起身提了提裤子，便作势要往下跳。

　　秦御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哥……你的腰带刚才掉下去了！就在那块石头上……”

　　洛疾一个不防，没有站稳差点从墙头上又摔了下去，好在秦御一直看着他，见他站不稳，便赶忙上去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间的确是少了些什么……

　　看向院墙内，那块孤零零的石头上躺着他那条孤零零的腰带……

　　“笨！”

　　他狠狠的锤了一下院墙，像是在出气一般，本来当做浮荼进宫已经是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了，没想到这种霉气竟然卡的这么密集。

　　怕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今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越想越气的他黑着脸看着“远方”的腰带。

　　他当然想去取，可一想到自己一旦就这么“身手敏捷”的跳下去的话，只怕会出现光着屁股在这片废旧公园里飘荡的场景。

　　先不说现在还有小朋友在，即便那小子没在，自己也不能这么做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秦御不声不响的解下了那条还纠缠着树枝的长鞭。

　　在手中扭了几下，缠在自己的腰上后，打了个活结，是一拉就开的那种。

　　确认绑好了之后，便将长鞭把手的佛骨玉塞到了洛疾的手中。

　　“小子，干嘛？‘英雄救美’啊？”

　　“今天我砸晕了你，还把你的裤子扒了，害的你腰带掉下去，总归是我的不是，哥……那就麻烦你用这条长鞭把我吊下去，我去帮你捡回来……”

　　洛疾虽说顶烦眼前这小子，可不知为什么，每次一见他这种认真到不行的样子，就想笑。

　　只是这笑藏在心里罢了，秦御看不到，他也不想承认，未来即便在深渊中，身边也能不时的游过来几条有趣的“小鱼”的日子，似乎也没有糟糕透顶这件事。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好吧……我就受累……”

　　洛疾故作无奈的起了身，一只手提着裤边，一只手将佛骨玉握在了手心里，绕着长鞭缠了两三下，确认牢固了之后。

　　在秦御还没有完全的做好准备的时候，就抬腿将他踢了下去。

　　事情来的突然，秦御害怕慌乱到紧闭着双眼，可是预想到的撞击带来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只觉腰间的长鞭一下子变的僵硬，像是铁链般，紧紧的抱在他的腰间。

　　秦御现在只是庆幸，好在自己将结打了一个活扣，若不然的话，估计自己会无法下去。

　　他调整了一下身形，找到了一个适当的角度后，确认了几下，将手搭在预先留出来的扣口处，揪住鞭子的尾端，用力一拉，那鞭子便松了开来。

　　秦御款款的落在了地上，这一次，远没有上次掉下来那般，狼狈不堪……

　　今晚的月色秦御觉得比以往的都亮，通明了般的。

　　借着这份亮光，他轻松的找到腰带，捡了起来，仰着笑，冲着墙头上的洛疾招了招手。

　　洛疾现在简直想把自己的头拧下来，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埋好，藏起来……

　　鬼能想象这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他提着半耷拉的裤子站在墙头，秋日的凉风不时的沿着腰间往里钻，而墙头下，一个半大的小子举着自己的腰带冲着自己直笑……

　　太诡异了……

　　若是这样的场景叫任何一个人突然看到，只怕是不多想都难。

　　而按照年纪，自己怎么也会被人认定为禽兽的！

　　他无奈将拿着鞭子的手抬了抬，捂着脸，心里暗骂这个小子是个笨的。

　　但为了不让这种诡异的场景持续下去，他赶紧趴了下去，将自己的身子往院墙内向下探了探，尽量将鞭子放的更向下了些。

　　“小子，快点！再不上来，我就杀了你！”

　　冷厉的语气，凶神恶煞的表情成功的吓到了地上的小子。

　　他连忙将洛疾的腰带在自己的腰上缠了缠，打了个结，便朝着鞭子探下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次，鞭子比想象的更靠下，所以秦御一把抓住还是很轻松的。

　　感受到了鞭子那一端的重量。

　　洛疾用力的向上拽着，心里止不住的暗骂这个小子。

　　待到秦御上来后，他也来不及歇息，直接朝着秦御的腰间伸出就要往下扒。

　　秦御吓的连退了一步，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腰间：“哥……你干嘛！”

　　“我拿腰带……着急回去，快点！”

　　“哦……哦好……”

　　刚才的一瞬间，秦御还真误以为这个家伙会对自己做什么……

　　“哝……给你……”

　　“嗯……”

　　洛疾接过了秦御手上的东西，也不看，直接缠上了自己的腰间，越起身，两只脚轻踩了下墙头的边缘，一下子便跳到了对面树上的枝丫上，整个人很快的便淹没在了枝丫间。

　　再出现在秦御的视线里的时候，他已经在地面上了。

　　“哥！”

　　“怎么，下不来？”

　　“不是，我是说那鞭子怎么办？”

　　“改日我准备好，会过来还。”

　　“哥！”

　　“又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不久后你就知道了！”一想到过几天后他就真的成为浮荼，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好气。

　　洛疾刚回头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从怀中摸索了两下，摸出了一块碧绿色的玉牌。

　　转身冲着墙头上的小子喊了一句：“小子！接着！”

　　秦御连忙伸手，那块玉牌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我父亲送我的平安牌，现在用不到了，送你吧！就当……你帮我的谢礼，他日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就拿这个玉牌，不违反道义的事情，我定答应你一件！”

　　他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再理会这个感觉还不错的小朋友，转过身，便大步离开了。

　　秦御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最后消失，才缓缓起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看着手心中躺着的玉牌，笑了笑，觉得这个家伙还是很有趣的一个人的，心里便又止不住的想像，自己未来的浮荼又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也和这个家伙一样呢？

　　天边泛起了一丝黄色的亮光，夜色也渐渐的由浓转淡。

　　秋日的风透着凉意，像是找到了缝隙的耗子一般钻到了他的腰间，冰凉的他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秦御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腰带，这时他才发现，这个腰带……

　　似乎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