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王国》费人它

4、第一天其二

　　绿洲酒馆。

　　一天前的闹剧过后，酒馆里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夏维亚看到窗户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撞出的开口仍可怜地漏着风。记账的女孩隔着破洞瞥见她，悄悄冲她打了个招呼。

　　夏维亚翻进室内。

　　“不用叫约翰出来了，我待会儿就走，”她拦下女孩准备伸长的机械臂，从衣襟中掏出一张支票，“麻烦您跟他说下，我要找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大概一个月左右能回来。家里的情况按老规矩处理。”

　　女孩收好支票，视线停留在夏维亚踩过的窗台。

　　“您要到海拉去？”

　　“不愧是老约翰相中的学徒，”夏维亚感叹。

　　“台子上抹了我特制的磷粉，您的鞋底没有花纹，”她指出，“在到达目的地前，建议还是先做个假样。”

　　夏维亚掏了掏挎包，“已经带上了。不过还是多谢您……”

　　“我叫伊芙。”

　　“伊芙小姐，”她拿出带着棱格的厚垫，“啪”地贴到脚板下，“看，万无一失。”

　　“您需要我的协助吗？”

　　“如果您是为了还我人情，出师后再来也不迟。”夏维亚打趣道。

　　“我只是想帮上您的忙，”伊芙面上一红，“而且昨天那是个意外。”

　　猎手没忍住，轻笑了几声。

　　“我知道。我也只是想逗您一下，”她没个正形，“等遇到危险，我会用联络站通知您坐标，您就负责去救我吧。”

　　伊芙态度倒是很认真。
　　“我会的。”

　　夏维亚跳上窗台，“那我就此告辞，”她转过身，“旅途不等人。”

　　“愿你身利神明。”她背后传来女孩的问候。

　　夏维亚没有停下来。她拐到夹角侧边，单手撑墙，沿着水管攀到屋檐。

　　绿洲酒馆虽然只有一层内室，但上方的塔尖和烟囱垒砌叠高，使其成为了集市里的鸟瞰点。

　　夏维亚的匕首插进日益明显的砖缝，半垂直着向上奔跑。每一块砖瓦的质感她都无比熟悉，她双腿微分，头也不低地避开那些年久失修的开裂瓦片，在另一端滑到斜坡下，借势跃上了对面第三栋建筑的阳台。

　　阳台上摆了些零散的花草工艺品，侧边是几个图案奇特的长颈陶罐，画着远古时期阿特拉斯还未建成时，特洛伊战争的连环故事。有的罐身上面落了尘土，看上去屋主很久没来打理过。

　　夏维亚屈膝落地，冲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我后事交代完了。”

　　话音刚落，中间陶罐上的浮雕便动了起来。木马微微凸起，好似脱离了罐子的桎梏。

　　诺亚推开城门，走了出来，“您的藏身地点还真是多样。”

　　“安东尼奥这个老家伙，被他儿子接去第三环区享福。我在他家里再添几件装饰也无伤大雅，”夏维亚大言不惭，“您安装好了吗？”

　　“当然，”诺亚翘起脚尖。这是双朴素的方头靴子，大小可以用绑带调整，和街边上卖的标配鞋样没什么区别，唯一特殊的是，它的鞋底是片光滑的平板。

　　“容我不解，为何要多此一举？”

　　夏维亚笑嘻嘻。

　　“到了海拉您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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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搭了个顺风车，扒在一艘货运汽艇的下盘，平稳飞往第七环区的最边界区。此时此刻，带来光和热的炉心逐渐冷却，进入至休眠期，阿特拉斯的夜色即将包裹住这座悬浮半空的国度。

　　两个人趁汽艇降落前，先一步跳到地面，来到这座流放监狱的外围。

　　“比我想象中普通。”

　　诺亚做出评价。

　　他们面前是座巨大的人物塑像，雕刻着开国皇帝——“无畏的”乔安一世，驾驶机械战车杀伐的场景。她kua下的战车割开细密的铁丝网，手中宝剑直指苍穹，眼眸却低垂望向地表世界，用以代表皇室的绝对权威。

　　“这话可先别急于说出口，”夏维亚伏在他肩膀上，“海拉之所以被当做遗忘之地，必然有它的原因。”

　　她侧过身，拇指反指向雕像半遮住的缝隙。诺亚看过去，基本连绵不断的铁丝网脚下，有扇只容单人通过的小门，为它提供了一块缺口。

　　三个浑身戴满镣铐的囚徒拴成一列，不安地锁在门外。顶头的男人穿着原本用料精致的服装，却肮脏皱巴得宛如破布。

　　“康奈尔伯爵。”诺亚判断道。

　　“您认得他？”

　　“曾打过照面，”他有些疑惑，“他是莱昂内亲王的人，怎么……”诺亚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选择牵起另一个话头，“……我没见到守卫，兰谢尔小姐。”

　　夏维亚耸耸肩，“贵族们不会乖乖进牢笼的，安静看好戏吧。”

　　这时，只见门扉开启，犯人的镣铐随之解除。

　　正如夏维亚所料，康奈尔立刻抓住求生的空档。他两颊生出带弯钩的鸟喙，双臂伸长，金属装置从肩膀长到指尖，再持续外延，锋利的刀刃依次外弹，形成翅膀的羽翼。

　　是只秃鹫，一只狼狈的秃鹫。男人已经耗费了许多体力，却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他蹬地腾空，足底点燃蒸汽推力，嗖地朝后飞奔，眼瞧着就能逃出海拉的管辖范围。

　　然而同一时分，小门内响起轰鸣。

　　十几条环带结构的机械长绳齐齐迸发而出，仿佛软体动物的触手扭动着躯干，重重裹挟，扑往康奈尔的方向。

　　面对铺天盖地的围攻，康奈尔慌乱挥舞翅刃招架。金属与金属激烈碰撞，在刺耳噪音中爆起火花。他梗起脖子，用鸟喙的尖端不停啄打，切断缠绕到身上的束缚，一条，又一条，裂断开环带粉碎成片。

　　但海拉的刑具无穷无尽。

　　在他气空力竭的恍惚片刻，新旧绳索瞬间蜂拥而上，捆绑住他的翅膀，毫不留情地猛然向外撕扯。一声尖锐的惨叫冲破他的金属口腔，带着些许回音，响彻整个海拉的上空。

　　“的确足以震慑人心。”诺亚赞许道。
　　“杀鸡给猴看嘛。”

　　在目睹主人的惨剧后，康奈尔的属下们面无血色，裤管的液体滴滴答答汇成一滩。两人不再敢有异心，按顺序登上门口的履带，抖如筛糠地站在还在抽搐的康奈尔残躯身边。

　　一台机器适时自侧边探出头，给风尘仆仆的来客们递过来一块托盘，上面摆着几双干净的皮靴。

　　诺亚看了眼猎手。

　　“和咱俩脚上的同款，”夏维亚认可了他的想法，“我之前在海拉接过委托，打死人堆里扒的。本来打算以后再来的时候一洗一换，很不巧，被您捷足先登了。”

　　“那我当感谢您的慷慨，”诺亚顺着她的话，“不过我很好奇，您上次进入海拉，也是经过了方才的工序？”

　　“自然不是，我没有莽撞到白白送死，”夏维亚狡黠一笑，“您跟我来。”

　　她从挎包里拽出捆绳子——环带外观，但整体更小一号，将先前挂好的上升器先后固定在诺亚和她的腰间，拿起绳头，甩手悠了几圈，向雕塑顶端抛去。

　　绳子登时窜入上百米的高空，不断拉长，尽头在疾驰中分为四股，张开成钩爪，在抓到金属的剑柄的一刻飞速打了个结。

　　“以绳克绳，”夏维亚行礼，“男士优先。”

　　诺亚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他谨慎地攀上绳索，并拢起腿弯。

　　“别紧张，左右脚jiao替上盘。”夏维亚安慰他。

　　诺亚小步挪动着，尝试前推锁扣；等他爬出一段距离，夏维亚便跟了上去，右手抓绳，左手护在诺亚身侧，顺便揭下了他和自己的花纹鞋垫。

　　前几十米相比之下还较为顺利。但越到后面，夏维亚就越能察觉上方男人的体力不支：诺亚虽然尽力克制着疲态，可渐粗的呼吸声和打颤的腿根还是暴露了他的虚弱。他走走停停，皮肤愈发苍白，背部的衣物也被汗水打湿。

　　夏维亚陷入沉思，脑袋里飞速运转起解决方案。忽然，她快爬两下，转到诺亚对面。

　　“抱住我。”

　　诺亚错愕了几秒钟，“您说什么？”

　　“抱住我，”夏维亚重复一遍，“膝盖夹好。”

　　诺亚没再拖延。他下腹绷紧挺动，曲膝前移，双腿在夏维亚身后交叉回收，攀附住她的腰身，一面伸出握绳的手，迟缓搂住女人的脖颈，下巴轻放在她肩窝里，将重心完全转移到猎手身上。

　　怀中人发丝半长，细碎而柔软，若有若无地瘙痒着她的锁骨。夏维亚敛住心神，带着双份的重量继续攀爬，在自己也缴械投降前，一口气抵达了剑柄上的窄小落脚处。

　　“没看出来，您还挺沉。”夏维亚站稳，开了个蹩脚玩笑，试图缓解气氛，“我要申请加薪。”

　　诺亚配合地作答，“参考您之后的表现，可以酌情商量。”

　　他松开手，准备下地，却又被夏维亚揽了回来，“先别走，还有最后一步。”

　　“怎么做？”诺亚的耳尖有点儿红。

　　她解开上升器，用绳子再次拴住两人，试了下松紧。

　　“我们要荡过去。”

　　她说罢，便紧紧回抱住诺亚，朝前方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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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努力日三千，结果从昨天早上九点一直写到现在（凌晨6点），对不起订阅我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