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喜欢自己》嘟留留

9、早餐时间

　　卸下心中重担的杜之在床上赖了足足两天。
　　没有智脑，没有星网，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有舷窗外宇宙这块漆黑幕布上划过的星星点点，还有从房间里搜罗出的一本草稿与一支笔。

　　两天下来，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18号，约定当天的早上。
　　不知为何，原本上午七点半定时送餐的机器人今天没有敲响房门。

　　杜之坐在床上，看着时间一点点走到八点，揉了揉有点扁扁的肚子。
　　好饿。

　　五分钟后。
　　408室的门向两侧打开，一名黑发omege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荷叶边白色绸缎衬衫，外面则套一件黑色外套。那外套宽松，显得他有点娇小。
　　他步伐从容，还带着点优雅，却不难从缩在外套袖子里的手看出几分紧张。

　　杜之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餐厅走去。
　　然而这一次与他前两次的印象有所不同。

　　一路上路过的星盗远远变少了，即使碰到的也一脸行色匆匆。

　　杜之心有困惑，但还是按原计划来到了之前到过的餐厅。
　　他只对这里熟。

　　餐厅像是立在海上的孤岛，完全不受飞船上氛围的影响。
　　照旧流淌的钢琴曲让他安心下来。

　　他找了个靠窗的一人桌坐下，这个时间段的点单器上只有“早餐套餐”一个选项。
　　一杯温咖啡，一个三明治。

　　“您的套餐。今天小机器人请假，请谅解。”点餐没多久后，主厨端着餐盘来到餐桌前。见是杜之：“噢，是你，和洛兰他们一起来过的omega。我对你喝醉的样子印象深刻。”
　　杜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一个人？\"
　　杜之点头。

　　\"回去时小心喽，今天飞船上会有点乱。\"他边往桌上放咖啡边道，“下午准备降落二号贸易星。”
　　“二号贸易星？”杜之从来没听过叫这么个名字的星球。

　　“抢了那么多东西总该找个地方偷偷卖掉吧。”
　　杜之看着主厨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D选择今天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他点开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确认今早与洛兰的消息。
　　为了防止洛兰来找时人却不在的局面出现，杜之出门前特意告知了他一声。

　　“没事，我中午来找你。”对方回，顺便往这个临时账户里充了不少星币，“好好吃一顿再出发！”

　　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够他在这里悠闲地呆上一段时间。

　　“您的套餐。今天小机器人请假，请谅解。”与先前一模一样的话在身后某处响起。
　　杜之下意识地从舷窗映出的虚影里寻找声源。

　　坐得笔直的男性，一手握着白色瓷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不停地敲打。
　　那人微微侧过头，露出左脸颊上的刀痕。

　　上个发i情期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与之相随的是难以消失的厌恶感。

　　是严湛。
　　杜之的手一抖，杯子中的咖啡不小心滴到了裤子上。

　　他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擦掉水渍，同时发现自己的指缝间也带了点咖啡。
　　咖啡里加了不少奶与砂糖，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他低着头，特意绕远路往餐厅的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不大，此时只有杜之一个人。
　　哗哗的流水流过他白皙的手指，咖啡留下的痕迹一下就被冲干净。

　　但是被发i情期所控制时产生的无力与恐惧再次从心底冒出。他最害怕的是沉迷欲望之中而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正当杜之脑中一片混乱，洗手间的门被打开。
　　从外进来的高大身影堵住了道路。

　　杜之转头，严湛一双三白眼正紧紧盯着他。
　　真是不想遇到谁，就偏偏遇到谁。

　　他弄干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却被严湛一把拉住。

　　“你和D认识。”一想起那天晚上被D用绳子绑着扔到过道里所出的丑和受到的屈辱，他的眼里不禁透出凶意。

　　“关你什么事。”这大概是杜之所能说出最重的一句话了。

　　严湛讥讽道：“海顿之外的alpha怎样？”他嗅了嗅，笑：“怎么他也没标记你。”
　　杜之恼怒得脸都红了，却只能重复：“关你什么事。”

　　他的强撑极易被看破。
　　严湛瞧见杜之隐藏在黑发下发红的耳朵，想起他之前躺在床上呢喃的场景，心里冒出点火。

　　在帝国，不顾omega的意愿强行骚扰，一经举报便会受到omega保护中心的惩罚。
　　星盗们却根本不在意这些框框架架。
　　而严湛在他们中间呆上快两年了，管理上仍带了点军部的影子，但对所谓帝国规矩早已同样视若无睹。

　　他曾挥霍星币去购买那些流落帝国外的omega们的服务。
　　但是，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用金钱换来的在床上的矫揉造作，一下子被之前黑发omega努力克制欲望的眼神比了下去。

　　那次失败的计划后，他不仅更加记恨D，颇讽刺的是，同时也莫名对杜之念念不忘。
　　打开关押室门一瞬间所见到的场景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海顿倒是好运气。

　　严湛突然柔和地将杜之耳边的黑发往后捋去。

　　杜之心里冒出微妙的荒诞感。
　　他与严湛真正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最多也就五六分钟，不知对方此时哪里来的熟稔感。

　　严湛的手碰上他耳垂上的黑珍珠耳饰：“我还以为是我看错眼了，你还真带着它们。”
　　杜之对他的语气简直莫名其妙，想侧过脸躲开，却被对方的另一只手稳住。

　　“是我买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闻言，杜之愣住了。
　　接着，他音调不由高了起来，下意识反驳道：“胡说，这明明是......”

　　“是海顿给你结婚一周年的礼物。但是，是我买的。”
　　杜之整个人像被雷劈中般，他想大声否认，大喊这是假的。
　　然而，严湛说：“我那时是海顿的副官。”

　　与严湛初见时的那句“我和海顿有仇”一直令他在意，如今突破口终于出现了。紧随而来的是更扑朔的迷雾。
　　关于海顿具体的工作环境，他并不清楚，他只瞧得见每次视讯里叠满文件的桌子，却不知道到底有谁围着海顿转。

　　严湛像是陷入回忆中，继续自言自语般道：“他把订购礼物的任务交给我，结果礼物还没送出去，便将我送到了军事法庭。”

　　为了让上司满意，让上司的伴侣满意，他当时的智脑里存了不少杜之的照片，并花大把休息时间在星网上流连思考omega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现在，他一点也不介意将这点小事告诉前上司的伴侣。

　　严湛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摩挲着通讯手环上的骷髅头：“你说，若是海顿知道你在全是星盗的飞船上呆了快一个星期，他会怎么想。”

　　又来了。
　　这人总是故意引着他往事情最坏的方面想。

　　杜之想用力挣脱他，那只手纹丝不动。

　　“让让，让让。”
　　此时，进来的主厨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严湛见有他人，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主厨上前拍拍杜之：“刚刚给你重新满上了咖啡，去喝点吧。”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心里还是在想着方才的事。
　　不就是海顿让副官帮忙选购了结婚一周年的礼物，他很忙，也不是没有理由......

　　但是一想到重逢那天海顿郑重地将礼物放在他的掌心，并告诉他，自己连着好几天脑袋里都装着选礼物的事，导致工作上出了些差错，杜之的心便涩得发苦。

　　当时的自己回道：既然会有心理负担，那接下来几年就不需要礼物了。

　　既然是海顿第一次从虫潮危机下凯旋时带来的礼物，杜之便将它当作守护符，希望海顿以后每次都能平安无事地从前线归来。

　　此时此刻，这一厢情愿的寄望倒幼稚得就是个笑话。

　　或许，这只是严湛编出来的谎言，他冒出这么个念头。
　　可是照理来说，除了自己和海顿，没有其他人知道一周年礼物这件事。
　　刚刚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缩紧了。

　　杜之犹豫了会儿，最后狠下心将耳饰取下，放在外套口袋里。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严湛照旧专心喝着自己的茶水，看起来礼仪端正，仿佛无事发生。

　　杜之不时从舷窗里看他，久了，甚至产生主动找他问个究竟的冲动。
　　一颗怀疑的种子被埋下后，想弄明白的欲望不可遏制地在心底生长。

　　可他胆怯，恐惧自己踏入通往深渊的不归路。
　　我不能做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他想，但是，说不定，说不定其实也只有这件小事。
　　又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蛊惑：杜之，你难道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海顿吗。

　　就在这样的内心拉扯中，杜之看着严湛大步离开餐厅。
　　又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后，时间所剩不多，他也匆忙结账离开。

　　走到408室前，门前已有三人等着，见他过来，微笑着招手：“可以走了。”
　　杜之点头，明白是前来接他离开的人，但眼前三人面容陌生，始终不见洛兰，疑惑道：“洛兰呢。”

　　为首一人长相和蔼：“洛兰他临时有事，拜托我们三人来帮他忙。”
　　另一人：“我们和洛兰是朋友，他怕你久等，特意叫我们先来，一会儿再来和我们汇合。”说着将信息投屏在空中，“这是他拜托我们的短讯。”

　　往来人一栏上果然是洛兰的名字与通讯码，短讯的语气也一眼可见是他的风格。

　　方才与严湛的一番谈话早已搅得杜之心神不宁，此时见有凭证也未多想，心中不疑其他，跟着这三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