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传》之龙神青姬》肥差

12、竹林

　　等众人来到山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满身泥泞的百姓，广孝和尚护着落汤鸡似的皇帝在人群中艰难的前行，侍卫也都冲散了，一时间哀号遍野。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组织百姓向山下移动。百无求和任三与吴勉二人汇合后，未作停留，施展遁法回到了客栈。

　　山下的百姓都在议论着神龙现身，移山填海，拯救万民，归不归得知广仁抓到了郑义交给邱上恒带回东海伏法、广孝协助皇帝留在泰安县城处理灾后事宜安置流民，便不想多做停留，休整了两日驾着马车离开了。

　　百无求驾着车问“老家伙，咱去哪？”归不归看着吴勉拿竹签一口一口的喂着胸口的小青龙吃肉，开口道“这南方的流民还要往北走，泰山的灾民也有大半是要回京城的，咱不凑这个热闹，咱往东走吧。”

　　一路上小青龙一直在吴勉身上盘着，除了吃肉就是睡觉。小任三眨巴着眼睛说“这么可爱，这真是那个冷冰冰的龙神么？”小青龙眼皮抬起一条缝，眼珠微转斜楞着看了人参娃娃一眼，任三一缩脖吞了口唾沫。

　　三天后马车来到海安县，找到泗水号的客栈安置下来。归不归张罗了酒席，大家热热闹闹吃起来。小青龙好久没喝酒，一头扎进酒坛子里咕咚咕咚的喝起来。自从她变小了百无求也不怕了，哈哈一笑道“老子还没喝过龙泡的酒呢！”小青龙一听伸出脑袋噗的一口喷了百无求满脸。任三笑嘻嘻道“大侄子，等下吴勉的洗澡水你喝一口，一样也是泡过龙的。”吴勉一听，略显尴尬的偏过头自顾自的喝酒。

　　住了十来日，泗水号管事送来一封信。归不归打开一看又是徐福催促他们去东海。归不归就冲吴勉说“哎呀这几个月收到的徐福的信，比过去一百年收到的都多，这龙神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复，你说咱去还是不去呢？”吴勉看一眼趴在胸口熟睡的小青龙道“她是要回东海的，等她想走了，我们就去。”这时小青龙睁开眼，盯着吴勉看了一阵，又闭上眼趴下了。

　　吴勉平时除了看书就是抚琴，虽然已经能弹完整首曲子，仍然是十个音里五个不在调上。二妖不忍心听，每天都往外跑。归不归心里还对无继国师一事存疑，让管事找了很多古籍来翻阅。

　　这天吴勉抱着琴来到城外一处竹林，春风暖阳，白发男子盘坐在地上品竹调弦，一派仙风道骨。吴勉一边拨弄琴弦，一边低低开口道“过去的事，你若想忘了，我或许可以帮你，总比一直压在心里好。”胸口的小青龙并未做任何动作，只把眼皮张开一条线。过了一会儿吴勉又开口道“你若不愿醒，便一直睡着，几百几千年，我也陪你。”

　　微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吴勉忽觉胸口一凉，小青龙不见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挨着他坐在地上。青姬把头后仰，靠在白发男子肩膀，缓缓闭上眼。

　　傍晚回到客栈，归不归和二妖都坐在院子里，见青姬已经化成人形，跟吴勉一前一后走进来，都一脸惊诧。二人落座后，归不归拎起桌上酒壶，倒了两杯放到二人面前说：“徐福那老家伙又送信来了。”吴勉不冷不热的说“不用理他。”归不归又冲青姬一脸高深的道“龙神大人您也修养好了，老人家我翻遍典籍也找不到无继国被灭的半点线索，到底那国师为什么在泰山摆下大阵？您说救不活的他……又是谁呢？”

　　青姬拿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并未答话。百无求鼾声憨气的说“我们也算陪你同生共死过了，你好歹给个交代不是！”小任三也奶声奶气的说“小姐姐，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不那么难过了。”

　　青姬将酒杯举在唇边犹豫了一下，将酒水洒在桌面上，慢慢开口道：“我在东海遇到海难的无继国主天明，随他一起回了陆地，”说话间桌上的酒水缓缓跃起，变化形状，众人看出是海上飘着一只小船，上面坐着一个人。然后水珠从木板上拱起，又变出一个人。“后来大旱三年，东海东去五百里，无继国民十去其六，国师说我是灾星，要将我祭天，天明不肯，让出国主之位，”桌上的水珠又变化，两个小人站在一处，周围无数人头攒动，“无继民以鱼为生，只能东迁，之后又是三年大旱，东海再去五百里，国民只剩一成，”任三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水珠变幻的小人一个个倒下干涸，所剩无几的小人蔫头耷脑的跪在地上用手摩擦着桌面，像是在掩埋尸体，任三急忙问“那然后呢？”

　　“然后……他后悔了，”青姬嘴角牵出一个苦笑，“于是我以龙骨做舟，将他们送进东海”只见桌面上变化出一条龙形水柱，数十道细小的水流从龙身飞出，搭成一条龙舟，几个小人纷纷爬上去，其中一个小人频频的回头貌似恋恋不舍，船底的海浪却突然间暴涨，几番腾挪后将船掀翻，船上的小人纷纷掉落海里，龙舟也被抛出老远，砸在小龙身上，“然而天降神罚，毁了龙舟，将我压在山底。百年后我醒来，发现不能再变回龙身，上面那位说我舍弃龙骨，当受此罚，让我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严寒，方可找回龙身，回东海。”说完只见桌上一个小人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蹦了几下，走到了一座山上，站着不动了。

　　寥寥数语说完几千年前的故事，众人都唏嘘不已。青姬低下头又倒了一杯酒，桌上那座山缓缓坍塌，化成一片水渍不动了。人参娃娃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张开双臂就往青姬身上扑，被青姬伸出一个手指挡在身前。任三挥舞着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够不着，转身扑进归不归怀里“啊~~小姐姐也太惨了，骨头被抽了，还在昆仑山上站了一千五百年！”

　　百无求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桌面，这会儿缓过神来对归不归道：“诶我说老家伙，老子怎么觉得这是上天要灭那什么国，咱龙神背了锅呀？”归不归抱着人参娃娃偷眼看了青姬一眼，老谋深算的说“那也未必！”见吴勉一挑眉，归不归继续说到：“你可记得，饕餮说龙神不死不灭，天神想将她毁去却没办法。凡人都说神无所不能，可是这位万能的神造出来一个自己也杀不死的龙！如果饕餮说的是真的，那老人家我猜，应该是神在造物的时候逐渐尝试，从龙到各种神兽，再到鸟兽虫鱼，最后造了人，看来看去就觉得这人最合他老人家的心意，但是龙神太好杀，怕人被她吃光了，所以想除掉她。然而龙神又是杀不死的，那怎么办呢？”吴勉见他又卖关子，左手隐隐电弧闪动，归不归一看立马道“诶~诶~诶你别急啊，我这不说着呢么……龙神杀不死，就把她变成人！”

　　吴勉转头去看青姬，青姬平静如斯，并不见任何波澜，可见是早已想到这一成。百无求不可置信的说“哎呀，这天神也耍心眼子呀！”众人都想起青姬开门见山的作风，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受胁迫，不做交易，还不吃野菜……总之每次能动手就动手，从不多说话，难怪被天神诓去昆仑山上站了一千五百年。但是又都觉得心疼，堂堂龙神，为了个凡人自毁龙身，遭了这两千年的罪，这一脸化不开的悲伤还不知道要苦多久。

　　吴勉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久，想起在西域初遇之时，自己的衣角被缠在她脖子上，那时她也是这副表情，眉眼低垂着，嘴角拉出向下的弧度，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让人莫名的心疼。青姬一手拄在桌面上端着酒杯，锁骨与脖颈围成一道浅沟，吴勉却觉得那是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面一片汪洋，让人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