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传》之龙神青姬》肥差

13、东海

　　又过了几日，邱上恒找上门来，传徐福法旨，让吴勉和归不归带着龙神青姬速来东海。归不归一听还提到龙神，顿感不妙，忙问邱上恒是不是占祖又给出了异象，邱上恒说“占祖的卦象大方师从来不跟我们说，但是此次下达法旨，大方师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归不归见拖不下去了，只能安排船只，带着众人众妖出海。

　　三日后船只到了徐福的船队，归不归把任三留在了大船上，跟着小方士来到海眼附近，就见徐福带领广义和众方士正在斩杀海眼里冒出来的妖物，这海眼已经比上次来时扩大了数倍，足有十余丈宽。百无求闲了这许多日手痒得很，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去参战，归不归看了吴勉一眼说“咱们也去帮忙吧！”转头再看青姬，发现她此时瞪大了眼睛盯着远处的海眼。

　　归不归心道上次龙神睁眼还是看见无继国师的时候，难道这海眼也跟无继国有关？只见青姬缓缓升起，身体平着就向海眼飞去。海眼里的妖物见她过来都停止了攻击，齐齐向着她嘶吼起来。青姬停在海眼上方，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深渊，海眼里的妖物一个个狂躁不安，却只是嘶吼并不攻击青姬。百无求一看奇怪的说“老家伙，这些妖怎么不跑啊？”归不归皱眉不语，与吴勉一起来到徐福身边。

　　徐福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微笑，叹口气说“归不归，你再不来，怕是都见不到我了。”
　　归不归陪笑到“您老人家是与天地同寿，哪那么容易死！说吧，喊我们来给你看海眼呐还是找东西呀？”徐福又叹口气道“我知道了海眼的来历。”说完转身看看吴勉，一把将他朝海眼推去。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吴勉猝不及防往前跌倒，想御风跃起时已来不及，只见眼前一黑就掉下了深渊。

　　青姬一见吴勉落海，一头就扎了下去。百无求急得大吼“徐福！你干什么！”忽然一道青色的光芒从海眼中冲天而起，随后青姬抱着吴勉就落到了甲板上。

　　归不归一言不发的盯着两人，只见吴勉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青姬慢慢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嘴里吐出两个字“青姬”。百无求目瞪口呆，白发男子一千多年来从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老家伙，这还是我小爷叔吗？”归不归摸摸他那没毛的脑袋道“好像……不是了吧。”

　　甲板上白发男子缓缓伸出手，触到青姬脸庞，缓缓说“终于等到你了！”青姬此时已满脸泪水，一把抱起白发男子喊出一个名字“天明！”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只见男子额头靠在青姬锁骨上，双眼紧闭，泪水夺眶而出，嘴角却微笑着说“我等得太久了，好像也给人世间惹了不少麻烦，只想再见你一面，亲口说声对不起。”语毕双手无力的垂下。

　　青姬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手指插到他脑后白发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要嵌入身体里。

　　归不归看看身边的徐福道“老家伙，你让我们把龙神带来，就是为了让那任天明借尸还魂？”徐福目不斜视开口道“海眼因龙神而生，也将因她而亡。”

　　吴勉在混沌中睁开眼，只觉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只见茫茫大海，一个男子独子坐在一艘小船上，手里拿着一个竹竿在钓鱼。船下的海里仿佛有庞然大物伺机而动，男子低头看看微笑道“你又来陪我啦！”随后仰面躺倒在船上，一手抓着鱼竿一手垫在脑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漂回去，你要是会说话多好”。画面一转，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蹲在在甲板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一双大大的杏眼盯着男子，一脸好奇。男子微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说“你也遇到海难了吗？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姑娘眼珠随着男子的手往上翻转，嘴里发出呜的一声。男子笑的更开心了，把小姑娘捧到怀里说“叫你小青好不好呀？”之后很多画面，都是男子跟小姑娘在海上漂泊的片段，男子特别擅长钓鱼，每天剖新鲜的鱼肉给小姑娘吃，还把鱼肠晒干给她做了条头绳。小姑娘仿佛长的特别快，没几天就长成了十五六岁的模样。突然一下，两人回到了陆地上，很多人在海边欣喜若狂的欢迎男子，只有一个老者面目可憎的看着男子身后的小姑娘。吴勉还没等到老者说话，画面又变成两人在海边嬉戏的模样，然后是小姑娘躲在他身后，众人跪倒在他们面前，男子从脖子上取下一串贝壳放在地上，拉着小姑年转身离开。画面再一转，就是干裂的大地满目疮痍，海岸线远在天边，人们跪在地上用石头刮开沙土掩埋尸体。然后男子开始跟众人一起朝海岸线的方向走，一直走。过了不知多久，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只见男子双目通红，抓着她的肩膀苦苦哀求“你能救他们的是不是？求你救救他们！”女子默默垂下双眼说了声好，然后化身成一条青龙。数十道青光从龙身飞出，搭成一座龙舟。男子被众人拖上船，挣扎着想要回到青龙身边。然后一道天雷降下，船被打翻，所有人都落入海里，男子最后看到的，就是青龙被掀翻的龙骨卷着无数巨石压在地底。然后就是漫长的黑暗，只有哭嚎。男子身边生出无数妖兽，狂躁的冲撞着四周，最后终于在头顶撞出一个缺口，男子也想出去，可是到了缺口又被弹了回来，四周的妖兽仿佛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疯狂的往缺口涌。然后缺口处出现了一个白须白发的清瘦老者，从此妖兽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洞口。

　　再睁开眼时，吴勉看到一处浅沟，是他魂牵梦绕的那一道。他吃力的抬起手，向自己脸上一抹，发现满手都是水。

　　此时天光忽然暗淡，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转瞬便遮住整个天际，一个庄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龙神，千年之约已至，回去吧！”

　　青姬低垂着头凄然道“千年前你把天明送到我面前，千年后又让我遇见吴勉，你到底要怎样！”

　　天空寂静无声，翻滚的乌云缓缓聚集，倾斜下来，在船头凝聚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男子面露慈悲，开口说道“千年前，你不死，苍生无以为继。今日，你不死，海眼亦将吞噬万物。”

　　青姬怒目圆睁，放下怀中的白发男子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你的天下苍生，容不下我一个？”说完纵身向船头扑去。未等她落下，云雾瞬间散开，中年男子已化为乌有。青衣女子半空中突然化作一道青光，一条巨龙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只见半空中电闪雷鸣，巨龙在乌云里上下翻滚，口吐青色火焰，龙爪挥出拨云见日。然而乌云无形，被冲散又迅速合拢，一时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甲板上的白发男子缓缓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口中默念“他后悔了，后悔丢下你一个人”然后仰起头，看着天空飞舞的巨龙，目光逐渐变得坚毅“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说完站起身，双手掐诀。归不归顿时心有所感，连忙转头看徐福，发现他也是面色凝重，再看众方士，皆是神色微变，吴勉竟是同时借了众人的术法！

　　片刻后白发男子祭出斩鲲一跃，腾空挥出一剑。神器斩鲲所到之处乌云被划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天空又传来那庄严的声音“区区凡人，敢与天争？”吴勉挥舞斩鲲，将乌云划出一道一道口子，怒吼道“谁说人不能与天争？”

　　归不归张大了嘴，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千百年来也没见过吴勉这么愤怒。巨龙在乌云之中上下翻腾，白衣男子在半空中挥剑乱批，那声音却从容的在空中响起：“日月星辰是我，雷霆雨露是我，岁月流转是我，命运轮回也是我，你如何与我争？”吴勉将种子的力量凝结在斩鲲上，恶狠狠的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说完剑尖直指天空，瞬间雷霆万钧，无数道闪电从破碎的乌云中射出，汇集到斩鲲上，在众人都以为吴勉一击得手的时候，却见白发男子忽然失重，直直掉下海里。

　　就听一声龙吟，巨龙咆哮着冲进海里。片刻后青姬抱着白发男子跃出水面落到甲板上。吴勉此时七窍流血，不省人事。船尾又出现那云雾凝结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面露不忍，缓缓开口道“千年前我一念之差，让无继国民葬身海底，怨念生出海眼，于是我种下这颗种子，望你今日能了结此事。”

　　青姬抱着吴勉，语带苦涩“你既造了我，为何又要灭我？”
　　“因为你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人类如此脆弱，就入了你的眼？”
　　男子微微叹气，云雾散开在空中重新凝结成一条龙形，“你生于世间数百万年，身负生风化雨、移山填海之神力，却残忍好杀，不思进取。人类虽脆弱，但短短几千年，创造出了工具、艺术、文化，甚至修炼出敢与天争的力量。”半空中的云雾随着他的话语变幻出各种图案。
　　青姬此时抬头看他“那天明又如何？”
　　“无欲则刚，我虽造了你，也给了你跟我一样的力量，要杀你，并不容易。所以我赋予你人的情感，让你自毁龙身。”云雾变幻，演绎出龙神抽骨做舟的画面。
　　青姬又低下头看怀中的白发男子，吴勉仍是昏迷不醒“他会怎样？”
　　“他是长生不老之身，不会有事，但恐怕……会跟你一样。”
　　青姬又留下泪来，用手小心的擦掉吴勉脸上的血迹，第一次哭出声来。旁观的众人也都黯然神伤，像龙神一样，一直悲伤，对长生不老之人来说，恐怕是生不如死。

　　这时海眼处又开始暴躁起来，喷涌而出的妖兽将海眼撑得越来越大，短短功夫已经有百余丈宽。广义着急的喊“大方师！”徐福仍旧盯着甲板上，举起手示意他安静。

　　青姬平静下来，抹掉落在吴勉脸上的泪水，说了句“忘了吧！”随后轻轻吻上他额头，只见一股浑浊的白光从吴勉额头蒸腾出来，渺渺飘散。

　　待那白光散净后，青姬放下白发男子，缓缓站起身。面对天神，眯着眼吐出几个字“吾辈——不悔此生。”说完纵身一跃，跳下海眼，一身青衣如烟波浩渺，徐徐飘散，仿佛遮住了万千妖兽的怒吼，只留一道冲天水柱，掀起滔天巨浪，遗祸千年的海眼，终于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