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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夺宝图养精蓄锐 ...

  •   从域穴离开后,我们匆匆赶往华北平原与长江中下游接壤的大城镇安庆,只是想赶紧确认一下这武林大会的召开日期,以免错过。在悦来客栈咨询了消息灵通的王掌柜后,我们总算缓了一口气。今天是九月初十,重阳节刚过,而孤苍雁所发起的武林大会则定在十月初十,满打满算正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至于地点,则是选在了武当山的论剑台。那王掌柜唾沫横飞地说起这武林大会的由来,虽说是想刻意显摆显摆他那丰富的情报资源,好在我们这里多领几个赏钱,但我们正好想多了解一些消息,顺水推舟由着他给我们上了一桌十菜一汤的江南宴,又故意挑了一个最贵的包厢,伺候我们坐下,端茶倒水妥当后,才悠悠地向我们介绍说:
      “说起这武林大会的由头啊,还得提到武当派。说起来这武当派创立也有百年了,虽然比起在南北朝时候就有了的少林寺,还算是个后起之秀,不过当年的创始人张三丰可是得到过峨眉派开山鼻祖郭襄女侠的亲自指点,这起点就不一样啊!所以这些年来发展格外迅速,到了龙景真人魁星子这一代,又和飞雁山庄的孤苍雁交好,老是派弟子下山扶危助困,行侠仗义,我们这平头老百姓啊,还编了个顺口溜,说是‘好汉当入武当派,好女要上峨眉山,若是想要当领导,还得拜会飞雁庄’!”
      “领导?这么说来,那飞雁山庄反倒后来者居上,要把这些武当、峨眉的弟子都当马前卒使唤了?”惜凤嗤之以鼻,我知道她还是对孤苍雁这二十多年来不断坐大,抢了慕容世家的风头而耿耿于怀。
      王掌柜笑呵呵地搓着双掌,继续道:
      “这位姑娘言重了。不过飞雁山庄的孤苍雁大侠的确是义薄云天,这些年带头对抗仇皇殿,也不知拯救了多少濒危门派,还广纳天下贤士共商对策,又散尽家财资助那些被仇皇殿害得穷困潦倒甚至满门倾覆的武林世家或是门派,就连武当派也受了飞雁山庄不少的恩惠呢。”
      “你说了这么多,和武林大会有什么关系?”巧巧听着王掌柜在这里东拉西扯,早已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纹荡起一圈圈涟漪。王掌柜见巧巧面带怒容,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赶紧赔笑道:
      “是是是,姑娘莫急,这便说正题了。据说孤大侠之所以发起了这个武林大会,就是因为武当派拿出了一张祖师爷传下来的宝图,经鉴定后发现是丧神诀宝图,上面记载了五行秘宝的出处,只要按图索骥拿到五行秘宝,就能开启秦始皇那时候留下来的万象窟,传说里面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武功秘籍应有尽有,简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宝库啊。最重要的是,这个万象窟里藏着一本上古神功——丧神诀,听名字就厉害得不得了,据说练成这神功的人,不仅力拔山兮气盖世,还能上天入地,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简直就是天下无敌了啊。”
      听到这里,我们都面面相觑。王掌柜的这番话,和我之前从牛五口里听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我突然心里一紧,想到武当派竟然会主动献出宝图,而牛五又是唯一知道这张图的秘密的武当弟子,莫非是他怂恿魁星子这么做的?而他现在利用武林大会昭告天下,请群雄逐力,为了这张宝图互相厮杀,这不是故意要惹得天下大乱吗?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时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巧巧手里的那张图才是真的,如果流了出去,那就真的会引起武林浩劫,甚至生灵涂炭。那时我还钦佩他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但此刻想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武林大会,以及武当派在其中扮演的地位,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竟然被他豪气干云的一场表演骗得团团转。像他那样复仇心切,又对正派人士心怀不满的“商人”,只怕最擅长精打细算,利用鹬蚌相争,来坐收渔翁之利吧。说不定,愤愤不平的他,就是要利用这张图起事,把武林搅个翻天覆地。
      我还在细思极恐,王掌柜却依旧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这场武林大会的起因:
      “按理说,这图是武当派的,他们若是悄悄地去搜集五行秘宝,打开万象窟,取得丧神诀,那不就可以独步天下,称霸武林了吗?不过这魁星子真人啊,倒真是一个高风亮节识大体的前辈,他知道两个月以前的仇皇殿围剿,正派人士也伤亡惨重,而仇皇余孽尚存,尤其是那几个主要人物,仇皇殿殿主仇雠、夫人雩姬,还有仇雠最倚重的少年杀手解星恨,以及独女仇心柳,都还逍遥法外,寻不见人影。”
      我们听到王掌柜若无其事地提到解星恨和仇心柳,不由得全都看了一眼江云和仇心柳,他二人的脸色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略微有些不自然,但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瞟向别处,就当没事人一样。我们生怕露馅,也不敢多看,连忙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王掌柜讲故事。
      “而且孤大侠也在围剿之后的庆功会上说了,穷寇莫追,仇雠受此重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动静。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吃一堑长一智,仇皇殿作威作福了十几年,多年霸业毁于一旦,仇雠肯定会怀疑出了内鬼,而孤大侠埋在仇皇殿里的眼线,估计自身难保了。所以,这段时间,仇雠就是一只受伤的蛇,一边舔着伤口一边伺机报复,在绝境之中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冒死一拼,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而我们正派人士这边,也损失惨重,折了好几位掌门人、长老、还有武功盖世的大侠。所以啊,双方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但常言道兵贵神速,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若是不趁热打铁把仇皇殿余孽一举歼灭,只怕夜长梦多,等他们缓过气来了,咱们这边又是功败垂成啊。所以孤大侠就和少林、武当、峨眉这三大百年大派的掌门人商议,看能不能出个万全的法子,尽快剿灭余党,斩草除根。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魁星子老道人突然就拿出了镇派之宝,也就是这次武林大会的噱头——丧神诀宝图。孤大侠得知了这宝图的奥妙,就提议举办武林大会,以丧神诀宝图为战利品,夺魁者就可以拿着这张宝图去集齐五行秘宝,开启万象窟,取得丧神诀,然后修炼成盖世神功后,将仇皇殿一举捣毁,永绝后患!”
      王掌柜说到最后,显然也心神激荡,肥厚的手掌在上等的楠木桌面上狠狠一拍,竟也把我们这几个人面前的水杯给震了一震。那王掌柜尚在回味自己方才这番豪气干云的叙述,我们几个人却已经互相交换了眼神。这武林大会的由头,我们总算是明白了。现在的问题是,魁星子供出的那张丧神诀宝图,应当就是牛五让我以假乱真的那一张,上面应该清清楚楚写了“丧神诀宝图”五个字,而不是像巧巧手里的那一张,只画了线条,却没有任何字迹。然而,魁星子那张图到底是真是假?牛五那厮,也不知道在和我们玩什么障眼法,之前又出现在赤血巨木,以利诱之,敦促巧巧为他寻宝。现在又突然要举办一场武林大会,这是等于把丧神诀宝图的秘密昭告天下了。那我们手里的这张图,和武林大会的那张图,孰真孰假呢?我一时想不明白,绞尽脑汁也无可奈何,甚至隐隐觉得头痛了。
      我们把王掌柜打发走后,拉上珠帘,在这僻静的高级包间里开始商量对策。之前巧巧在赤血巨木的经历,只是和我们几个女孩子说了,因为不知道牛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决定静观其变,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和江瑕等人提起。如今看来,这守株待兔算是等来了兔子的影子,于是巧巧言简意赅把自己在赤血巨木碰到牛五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拿出自己怀里的那张图,摊开放在桌上,请大家观摩。因为有仇心柳在一旁指点,我们看着那乱麻一样散乱排布或是纠缠在一起的五色线条,虽仍然有些摸不着北,但好歹知道这确实是一张地图,指示着五个具体的方位。只是我们现在谁也拿不准,这张图的指示位置,是否真的藏有五行秘宝。如果确有此事,那么武林大会上那张图又长什么样呢?倘若真的一模一样,难不成这图的内容早就被牛五记在脑海里,他想绘制多少张就绘制多少张?那这所谓的世间孤本,所谓的宝图,也还真的不值什么钱了。然而现在线索太少,我们一直都是被牵着鼻子走,根本推测不出这背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纵然江瑕皱着眉苦苦思索了半晌,也难有头绪。他托腮沉吟了片刻,最后说:
      “无论如何,这武林大会我们是要闯上一闯了。好在时间宽裕,我们现在还是先回仙云栈,把这件事禀告爹爹和燕爷爷,看看他们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能不能瞧出一些端倪来。”
      除此之外,的确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于是,我们点头同意,决定在这悦来客栈留宿一宿,把这些天露宿郊外风尘仆仆的一身行头全换了,洗个热水澡,吃顿热饭热菜,舒舒服服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因为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从这里到昆仑雪山,就算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十天半个月也到了。虽然我们还是决定快马加鞭尽快折返,但不急于这一朝一夕,尤其是熊霸,好不容易到了安庆,总要回家一趟,和父母报个平安。因此,我们这行人,除了熊霸回武扬镖局探亲,其余人都在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我们睡了大懒觉,慢悠悠地吃完早午茶,又去城南的集市备至了些干粮和远行所需物资,然后去客栈柜台退了房,一起来到武扬镖局的门口,熊霸已经如约而至,还请局里的镖师备了九匹快马,已经撅着马脖子,蹭着马蹄子蓄势待发了。
      我们从安庆城门出去以后,扬鞭北上,一路西行,过了六天,终于回到了仙云栈。虽说大家长途跋涉,略显疲态,但大事要紧,江瑕还是简明扼要地把我们在域穴的遭遇,以及在安庆打听到的情报,都一五一十和江小鱼汇报了。
      “无论如何,这场武林大会,是躲不过去了。”江小鱼托腮沉思片刻,然后得出结论。
      江瑕点点头,道:
      “是。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那张丧神诀宝图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小鱼抚掌,然后看着江瑕以及我们一行人,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才要去武林大会上夺魁,拿到那张图,和我们手里的这张一对比,不就知道了吗?”
      江瑕打了个响指,兴奋地说:
      “臭老爹果然聪明,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江小鱼笑了笑,也不理会江瑕这嘴上占的便宜,看着江云说:
      “云儿,武林大会高手如云,但全是正派人士,你和心柳不便露面,就让小虾作为代表去参赛吧。”
      江云沉默片刻,我能看出他心有不甘,毕竟自己的爹还要靠别人来救,论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可眼下江小鱼说得有理,他的身份还没有昭告天下,众人皆知他是仇皇殿的杀手解星恨,可不了解这背后的曲折。他之前欠下的人命太多,寻仇之人恐怕能把武当山给踏平了,自然是不能出面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所以,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江云也只能应承下来:
      “如此,便有劳瑕弟了。”
      “哪里哪里,一家人不说客套话,云大哥你放心好了。”江瑕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而且眉宇之间尽是得意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次武林大会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毕竟,他在恶人谷苦学数年,刀法精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在江湖上展示,而他和江小鱼这对父子,可从来是耐不住寂寞的。这精彩卓绝的武林盛世,若是少了他们,不知要失色多少。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场以武功论英雄的大会,还能顺便夺取宝图,救下江无缺,简直是既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又能做成一桩大事,如此一举两得的好机会,江瑕岂肯错过。我甚至觉得,他之前恐怕还担心如果由江云出战,就会抢了他的风头。毕竟之前这二人在仇皇殿和雪山上过招,我看得清楚,江瑕虽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在两人状态相当的情况下,他不会是江云的对手。可现在江云碍于身份原因无法出战,那便正好给了江瑕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让他在华紫音面前显摆显摆,展示少年风采,所以哪怕我只看了他一眼,也能察觉到他那故作镇定的表情下面,笑意盈盈的嘚瑟。
      而此时,华紫音也突然插了一句话:
      “云,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救回无缺前辈的。”她看着江云,目光里满是柔情,还有一份坚定不移的信心,就好像这次去参加武林大会,力战群雄的是她自己一样。
      江云不及答话,仇心柳已经接道:
      “虽然不出手,但我们也要一同去武林大会,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瞟向华紫音,眼神里满是戒备,我想,她大概又是在怀疑华紫音这么亲热地称呼江云为“云”,还主动献殷勤说一定会救回江无缺,是想博取江云的好感吧。虽然我也能看出来华紫音尽管在域穴郊外受到了莫名的打击,但她此刻看着江云的眼神,仍旧明明白白写了“我不放弃”四个字。唉,爱情里的痴男怨女啊,个个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
      江小鱼见仇心柳态度坚决,只好看向江云,问:
      “云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江云坚定地点了点头。江小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
      “好吧。云儿、柳儿,你们若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我就让你们同行。”
      “我答应。”
      “嗯。”
      仇心柳和江云都很快做出了承诺,江小鱼也只好道: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小虾出战,这些日子,就在雪山顶好好练功吧。武林大会绝非儿戏,丧神诀宝图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别的不说,只怕连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或是大弟子,都会出面抢夺。所以,小虾,你万万不可轻敌。”
      江瑕点点头,然后以一种略带轻松的口吻道:
      “放心吧,臭老爹。这武林大会的规矩,我都研究透了。据说先是在民间海选,各大门派或者世家分别推举一位代表,才能到武当山的论剑台去参加决赛。我想,燕爷爷德高望重,应该够资格推荐我吧。”说着,江瑕把目光看向了燕南天。
      而这时,惜凤却好奇地问道:
      “这么麻烦做什么,若是燕前辈出手,那江湖上无人可挡,这丧神诀宝图,自然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我其实也觉得好奇,燕南天天下无敌,而江小鱼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二人为何不亲自出战,偏偏要把乳臭未干的儿子推到前面去,这万一真的输了,赌上的可是江无缺的性命,岂能儿戏?
      燕南天看了一眼黑惜凤,然后摇头说:
      “女娃儿有所不知,孤庄主之前就找到过我,想要我担任武林盟主,带领各门各派追缴仇皇余孽。我闲云野鹤惯了,最不爱做领导。更何况,无缺小子还在仇雠手里,我投鼠忌器,怎么可能对仇皇殿赶尽杀绝,所以就胡诌了理由回绝了他。这不,孤庄主无可奈何,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用丧神诀宝图举办武林大会的法子,来推选所谓的带头人,所以我是万万不可去参加的。”
      江小鱼也点了点头,表示附和,然后悄悄地握住了张菁的手,一脸坏笑地看着江瑕道:
      “是啊。臭小虾,你老爹我的体力还得留着干别的事,像这种比武夺宝的事,还是由你们年轻人上吧。你不是常说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可千万不要让爹爹我失望哦。”
      张菁瞅了一眼江小鱼握住自己的手,顿时两颊一片绯红,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江瑕道:
      “小虾,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你不是一直很想当大英雄吗?这场比武,你可万万不能丢了爹娘的脸。”
      张菁年轻的时候就有“小仙女”之称,嫉恶如仇,脾气火爆,手里的凤舞鞭泼辣狠厉,十六岁时就以能够吐出凤凰火焰的凤舞鞭法闻名江湖。她虽然嫁给江小鱼以后退隐江湖,但这股凌厉不服输的韧劲,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因此,哪怕这场比武大会困难重重,但张菁对自己的儿子,却颇有信心,而且要求严苛,看样子是逼着他一定要夺魁了。江瑕似乎对母亲的这般“心狠”习以为常,报以一个自信的微笑,朗声说:
      “娘,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辱没家风的!”
      江小鱼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儿子现在的状态还是非常认可的。不过他脸上的微笑立刻又转变成严肃的表情,正声道:
      “不过这次武林大会人才济济,各门各派一定都会派出顶尖的高手,无论是内家功夫,还是招式架子,恐怕都神鬼莫测。小虾,趁着你这么多朋友都在,不妨多与他们切磋切磋,见识见识五花八门的功夫,增强随机应变的能力。”
      然后江小鱼又转过头来从左至右把我们这群人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江云身上,道:
      “云儿,你的剑法是风行骓前辈教的吧?”
      江云一惊,道:
      “是,小鱼叔叔怎知?”
      江小鱼笑了笑,说:
      “剑邪老前辈的招式,快似鬼魅,以轻盈取巧见长,不走寻常路。我也是以前偶然有幸得见,后来看你使出来的剑招,与他颇为相似,这才大胆猜测,想不到还真蒙中了。”
      “……”
      “云儿,你虽然年轻,但是剑法造诣和内力,至少也能排进江湖前十大高手的行列。小虾的功夫是我教的,弱点和强项我都很清楚。他的刀法以力道见长,但速度不够快,若是遇上了身形巧妙的对手,只怕难以取胜。这段时间,还有劳你多给小虾喂喂招,指点指点。他若是能胜过你,哈哈,那这丧神诀宝图,我们就十拿九稳了!”
      “是。”江云回答得很干脆,倒是江瑕听江小鱼如此捧高江云的剑术,还把自己踩得一文不值,脸色甚是难看。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论武功,他的确不是江云的对手。只不过,现在华紫音还在场,自家亲爹就这么不留情面地把自己的软肋给说了出来,也确实是有伤自尊。想到此间,我不由得有些同情江瑕。虽说是亲生父子,不过前阵子在仙云栈住了一个月,我也能感觉得到,江小鱼对江云颇为赏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无缺的缘故。毕竟我听说,单论武功,江无缺也是胜过江小鱼的。只是江小鱼足智多谋,真的遇上了危险,总能以智取胜,而且诡计多端,常把敌人倒打一耙,整得死去活来,不像江无缺死守君子之风,在这风云诡谲的江湖变幻之中,反倒容易吃亏。
      “还有你们几个,巧巧、熊霸、惜凤、小纤、柳儿,你们也都可以轮流陪小虾练练,让他熟悉熟悉不同的对敌模式,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最后会碰上什么样的对手,有备无患嘛。”
      我们纷纷点头应和,惜凤更是掩嘴一笑,娇滴滴地说:
      “小鱼儿叔叔尽管放心,惜凤一定会好好调教小虾的。”
      江小鱼朝惜凤浅浅一笑,彬彬有礼地说:
      “那就有劳惜凤侄女了。”
      惜凤见江小鱼对她的态度比江瑕亲热多了,只觉得自己这算是先搞定了未来公公,不由得喜上眉梢,兀自发笑,却见江小鱼又向华紫音走过去:
      “华姑娘,听闻你擅长学习,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过目不忘,所以身兼百家之长,基本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招式,你都会,可有此事?”
      华紫音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
      “小鱼前辈过奖了。紫音确实有学习天赋,不过说这各门各派的功夫我都会,倒是太夸张了。只能说,我见过的,多少会一些。”
      江小鱼哈哈大笑,然后说:
      “华姑娘太谦虚了。你不仅精通中原武功,而且你自己的祁族,以及其它一些少数民族的功夫,只怕也下苦心钻研过一番吧?”
      华紫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并不否认。江小鱼继续说:
      “所以,给小虾喂招,主要还得靠华姑娘你啊。云儿主要是帮助小虾战胜速度较快的敌人,而华姑娘身兼百家技艺,简直就是现成的万花筒,帮小虾熟悉各门各派的套路,再方便不过了。还请华姑娘不吝赐教。”
      说着,江小鱼竟然对华紫音抱拳施礼。这长辈对晚辈如此客气,还是出自最玩世不恭的江小鱼之手,众人都吓了一跳,华紫音更是忙不迭地弯腰鞠躬,说:
      “小鱼前辈太客气了,紫音明白了,我一定尽力。”
      江小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和江瑕传授了一些内功心法的口诀,最后带着江瑕来到燕南天面前,说:
      “燕伯伯,小虾想在短时间里突飞猛进,只怕还得靠您的……”
      燕南天不等江小鱼把话说完,已经点头答应下来:
      “放心吧。我也会和小虾过过招的,让云儿也一起来,我倒想看看,他们俩兄弟,谁能最先领悟我的‘突破’,哈哈哈……”
      “突破?”江瑕和江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异口同声地道。
      燕南天故作高深地说:
      “哈哈,是我的独门绝技,能够让你们突破自身极限,功力大增,具体怎么回事,哈哈,你们两个小子先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着,燕南天已经拖着他那把百余斤重的锈剑走出门去,打算回房休息了。我们也忙活了一个下午,自从中午抵达仙云栈以来就忙着和江小鱼商议武林大会的事,还来不及卸下行囊,如今也觉得有些疲惫了,纷纷告辞,先回房休息。
      惜凤一边走在回房的路上,一边暗自发笑,我知道她是在盘算着如何以后以练功为名,日日缠着江瑕。好不容易见她的情绪如此高涨,我也不想说什么泼冷水的话,虽然我知道,主要陪江瑕练功的人,还是江云和华紫音。不过,我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燕南天说的“突破”——突破自身极限,功力大增,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真想亲眼看看。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惜凤还在睡梦里呢喃,“小虾小虾”的叫个不停,看她嘴角上扬,似是在做一场美梦。我不忍心惊醒她,但这屋子里的碳火烧了一个晚上,着实有些闷热。我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对着后山开的窗户前,双手轻轻一推,把两扇纸窗撑开了一条小缝,顿时有山风鱼贯而入,冰凉凉的打在脸上,疏解了一身的燥气。我担心冷风灌进来冻着了惜凤,几乎把整个脸和身子都贴上去,挡住了窗口,然而当我睁眼看向外面时,却发现后山披银挂玉的一片枯枝树林里,有刀光剑影一闪而过,两个看似熟悉的身影,正在见招拆招,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又互相分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那动作稍微慢一点的人影,穿着一袭绿领红衣,手持一柄宽长大刀,正双手紧握住刀柄,纵身一跃,朝对面的人笔直砍下,正是江瑕刚刚从江小鱼那里学来的“惊天一刀”。而他对面那个黄色的人影,方才还在风中翻滚,犹如闪电一般卷起地上的层层雪花,此时见江瑕发出这雷霆万钧的一招,反倒停下了挪动的身体,就好像一尊玉石像,纹丝不动地迎风而立,等着那一刀劈下来。他的青丝长发被山风与枝丫挡住,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见那身形,那气势,不是江云又是谁。我心里暗自佩服,这二人还真是言出必行,行事果断,说练功就练功,这刚回到仙云栈,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也不知他们已经练了多久了。
      正当我为江云捏了一把汗,眼睁睁看着江瑕那山呼海啸的一刀就要劈中他的前额时,江云足踝轻轻向后一点,然后整个人就如一片雪花般翩翩然侧向一边,虽然只有毫厘之差,却完美地避开了江瑕这铆足了力气的一击,只见那雷霆万钧的刀势裹挟着飞花卷雪,好似一道惊天霹雳直接坠入地下,被白皑皑的雪地吸收殆尽,转眼间天空中新飘下的雪花覆盖了被江瑕那一刀劈开的裂痕,大地完好如初,重新回归了一片白净。
      看得出来,江瑕这一击使尽了全力,却还是未能伤到江云分毫,甚至连碰到他的衣袂都是妄想。江瑕颓然地把刀往地上一摔,然后双手扶着腰,喘着粗气,朝江云道:
      “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云大哥,你这是铁打的身子骨啊,都不困的吗?一大早把我叫起来,这都过了几百招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会儿,整个骨头都快散架了。”说着,江瑕已经就地坐下,双腿随意地搭在雪地上,也不担心弄湿衣服。不过我看他抹着额头的样子,估计早已经汗流浃背,反正回去得洗澡,也就不讲究了。
      江云站得笔直,背对着我,看着江瑕道:
      “瑕弟,起来。”
      江瑕看着江云,一脸的苦大仇深,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说:
      “我的大哥啊,你饶了我吧。这都练了半个时辰了,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江云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说:
      “才半个时辰你就累了,武林大会上要连续过关斩将,力战群雄,你当如何?”
      江瑕吞了吞口水,然后扯着自己的衣襟,边扭脖子边说:
      “武林大会是上午才举行,又不是辰时就开打。我这不是没睡醒吗,又没吃早饭,哪来的力气。不一样,不一样。”
      江云见江瑕死乞白赖地铁定主意暂时不练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语重心长地说:
      “你的力道很强,但是速度不足,若是遇到以身法见长的对手,很可能会被持久战消耗殆尽。”
      江瑕笑了笑,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看着江云说:
      “这不有你陪我练吗?今天才第一天,过几天啊,我肯定就能跟上你的速度了。而且,我才不相信,这武林大会上,会有人的动作,比你还快。我说云大哥,你这形似鬼魅的身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啊,真是邪了门了,我看惜凤的轻功都快不过你的乘风御剑啊。还有巧巧偷鸡摸狗的妙手,够快了吧,但我估计她要是偷到你身上来,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听到江瑕拿惜凤和巧巧来和江云对比,尤其是还说出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的俗语,忍不住噗嗤一笑,虽然江云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双眉紧蹙,脸色难看得很。毕竟,江云的形象,在我心中,用一句诗形容,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俊逸非凡的人,怎么能和偷鸡摸狗联系在一起呢?
      不过,江云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云哥哥从小就在剑庐跟着剑邪老儿学艺,走的就是轻盈灵巧的路线,十几年的功夫,你这一时半会肯定是赶不上了。”听这语气,这声音,不是仇心柳又是谁。
      果然,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左手边看去,就见到仇心柳紧紧裹着黄色的貂皮大衣,双手搓着凑到嘴前呵气,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她身后的雪地踩出了一长串新鲜的脚印,小巧玲珑,与她在雪山上常穿的飞升腾云靴款式吻合。
      “心柳,你也起这么早啊?难不成没有云大哥给你暖被窝,你睡都睡不着了?”江瑕见是仇心柳,估摸着今天早上的练功应该要告一段落了。毕竟有这个大小姐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哪怕是定力再好的江云,也免不了要分神,又哪里还有心情练剑。因此,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仇心柳热情地打招呼,言语之间还不忘插科打诨。说起来,自从在域穴郊外撞到抱着仇心柳一路走回来的江云以后,江瑕之前对江云那种紧张兮兮的敌意还有戒备,就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了。这一路,他不仅开始主动和江云搭讪,还喜欢拉着仇心柳一起开玩笑,好几次都把仇心柳戏弄得想要开弓射箭把他那张油嘴滑舌给穿出七八个窟窿。而江云,除了回答江瑕的正经问题之外,对于这些添油加醋的玩笑,一概无视,于是江瑕也就只能瞅着仇心柳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偷着乐了。
      仇心柳听到江瑕这赤裸裸的调戏,羞红了脸,跺着脚把底下的雪踩得飞花四溅,然后嗔道:
      “你这张死虾嘴,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瑕倒是顶着一张嬉皮笑脸,笑呵呵地道:
      “好嫂子,饶了我吧。我不敢乱说话了。”
      “嫂子?”我听到这两个字,不禁脑子一翁。这还是江瑕第一次这么称呼仇心柳,不仅是我目瞪口呆,就连江云和仇心柳,也不禁一愣。仇心柳那发怔的眼神我看得清楚明白,而江云背对着我,却也能感觉得到他的肩膀微微一僵,然后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瑕弟。”
      江瑕见江云瞪着自己,只好吐吐舌头,然后言归正传:
      “好好好,我不闹了。但是刚才真的把我累坏了,前几天赶路又很辛苦,我还没睡足,就被你拉着起来了。现在太阳也出来了,估计娘也起床了,要不等我先去洗个澡,吃饱饭,然后咱们再继续?”
      江瑕的眼睛里闪着乞求的目光,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望着江云。江云摇摇头,说:
      “吃完了饭,你更加不想动了。”
      江瑕见江云冥顽不化的样子,突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破罐子破摔,赖在地上不起来,然后摊开手无奈地说:
      “你不答应,非要和我打,那我就只能被你打死了。反正现在我一点力气都没有,真使不上劲,练也白练。”
      江云见江瑕铁了心不打算继续练了,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道:
      “你好自为之。”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仇心柳在后面一边喊“云哥哥等等我”,一边快步跟上去,跑到半路还回头瞪了一眼江瑕,像是在责怪他把江云给惹毛了。不过江瑕见江云走了,就像是送走了山大王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和腰椎,自言自语:
      “云大哥还真狠啊,几下子就把我揍得腰酸背痛的。”
      “公子,你没事吧?”江瑕还在自怨自怜,若湖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一个拐角处转了出来,来到江瑕身边,蹲下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像是在查看伤口。江瑕见若湖来了,咧嘴一笑,柔声说:
      “没事没事,就是打得累了,腰酸背痛而已,没受伤,一点伤都没受。”
      若湖检查了江瑕的身体,虽然隔着衣服,但她稍稍一碰几个重要关节,江瑕都会疼得呜呜直叫。若湖有些担忧地说:
      “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公子今天早上用力过猛,又剧烈运动了这么久,身子骨可能有些不适应,这几天大概都会关节疼痛,怕是连走路也难了。”
      “啊?!”江瑕一听,大惊失色,这不等于残废了吗?
      “走路都难了?什么意思?”
      若湖摇摇头,安慰道:
      “公子不必担心,只是暂时的。我为公子调制一些活络筋骨的药,应当会好受一些。等公子的身体适应了这样的训练强度,就没有关系了。”
      听若湖这么说,江瑕才放心下来,由着若湖扶他起来,然后搀着他一瘸一拐地朝仙云栈走来。我见到他们走近,连忙关上了窗,回头看见惜凤还睡得香,也不打算叫她,先扣好了衣服,打算去老屋帮忙做早饭。
      等我来到正厅,荷露和张菁早已准备好了银丝米线,上面飘着香喷喷的烤猪肉和绿油油的菜叶子,满屋飘香。江瑕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吃面,面条嗦进嘴里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直流口水,恨不得也赶紧来上一碗。若湖在一旁劝着江瑕慢点吃,一边拿着雪白的绢布擦拭他流油的嘴角。张菁则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看着跟饿鬼似的儿子,然后皱着眉头说:
      “小虾,你也争口气。你看看你云大哥,起个大早陪你练功,你呢,把他气走了不说,现在还好意思坐在这里吃饭,你羞是不羞!”
      江瑕听张菁这么贬损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习惯了,倒也不恼,接过若湖手里的绢布帕子,抹了一嘴的油,然后搁下碗筷,道:
      “娘,孩儿知道错了。待会就去找云大哥赔礼道歉。我明白,云大哥急着救无缺伯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可是您也知道,云大哥的武功那可不是吹的,连臭老爹都说他至少能挤进江湖前十强,你儿子我今天一大早被他抓出去练功,到现在胳膊肘都疼着呢,也没见您心疼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江瑕一边咕哝着,一边低下头去把碗里最后的汤底给兜干净了。
      张菁见江瑕又开始逞口舌之快,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道:
      “你啊,真是和你爹年轻的时候一个德性,不肯好好练功,就会耍嘴皮子,投机取巧。可是这武林大会比试的是拳脚功夫,又不是嘴上功夫,你再能说会道也没用。无缺大哥不仅仅是云儿的爹,也是我们的家人,你要是比武输了,救不回无缺大哥,别说云儿,我就第一个饶不了你!”说着,张菁突然从腰间抽出了那条红艳的凤舞鞭,往地上一抽,立刻发出一道噼啪响声,就像是除夕的鞭炮,又像是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异常刺耳。江瑕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打得措手不及,虽然不是直接打他,但也毫不留情,吓得他差点把碗给摔了,若湖在一旁稳住了他抓碗的手,这才没浪费一套餐具。
      江瑕见张菁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像真生气了,而且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一点开玩笑的余地都没有,只好站起身来,然后走到桌子侧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诚心诚意地认错:
      “娘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从今天起,一定好好练功,绝不懈怠!”
      张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手里的鞭子,然后道:
      “这样才对。行了,你也别跪着了。你云大哥此刻正在燕伯伯的房里,请教‘突破’,你也赶紧去吧。”
      江瑕听闻,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关节的疼痛,在若湖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地往燕南天所居住的右间走去。
      等他们走出门了,张菁这才和我打招呼:
      “小纤,早啊。清早就让你看笑话,真是不好意思。”
      “没……没有,瑕,他……他很努力了。”我连忙结结巴巴地打圆场。说实话,张菁刚刚那一鞭子,把我也吓得不轻。虽说父亲从小就教我凤舞鞭法,还做了一条和张菁手上那条一模一样的凤舞鞭送给我,但是今日见到正儿八经的凤舞鞭,我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虽然张菁方才并没有刻意施展什么招式,只是随意一挥,但那手法、那力道、那狠劲,和我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这才觉得自己前些年学的那些鞭法,真是绣花枕头,拿不出手。不过现在大家都忙着给江瑕喂招,估计谁也没心思来指点我的功夫了。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去请教张菁,毕竟二者相距太大,我可不想让这位仙女阿姨瞧我笑话。于是只能笑呵呵地又与她东拉西扯了些家常话,吃过早餐,帮着刷碗,直到连中午的菜都准备妥当了,我才回房。
      回到房里,我才发现惜凤已经不见了踪影,然后又在走廊碰到若湖,她正捧着江瑕刚刚换下来的湿衣服准备拿去洗,然后告诉我惜凤起床后听说江瑕去燕南天那里学‘突破’了,也跟着要去凑热闹。而且,华紫音听说之后也去了。若湖则把江瑕送到燕南天那里后,赶着回来洗衣服,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一听“突破”,顿时来了兴致。昨天听说燕南天有这么一招绝学,我也好奇得很,很想亲眼瞧瞧,刚才被张菁吓得有些恍惚,竟然都没跟着江瑕去瞅瞅。现在若湖提醒了我,正好赶过去开开眼界。于是,我也朝燕南天住的右间跑了过去。
      我还没到右间门口,只是刚刚走近仙云栈正对着的雪地上,就看见江瑕和江云二人,气喘吁吁地单手支地,半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样子。而燕南天那一头银灰色的白发随风飘扬,整个人都像一座铁山横亘在我眼前。我连忙绕到一旁去,和惜凤站成一排,在侧面观看这三人的情形。只见燕南天懒洋洋地把那柄破铜烂铁的锈剑斜挂在肩头,单手握着剑柄,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打倒在地,快要体力不支的江云和江瑕两兄弟。他显然心情很好,咧着嘴笑道:
      “哈哈,不错,两个小子有些本事,和我过了三个回合了,还没累趴下,后生可畏啊。”
      我不知道这三个回合是什么意思,或许方才来迟了,错过了之前的精彩画面,连忙请教一旁的惜凤。惜凤见我一脸的好奇,捋着自己垂肩的长发慢悠悠地说:
      “江湖上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燕南天的一剑,这绝非虚言。然而要学突破,燕老爷子的意思是,必须得和他硬对硬干上三回合,若是三回合之内都没被打趴下,他就传授突破的心法口诀。”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江云和江瑕两个人虽然累得精疲力竭的,险些就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却还是死死握着自己手中的剑或刀,勉力支起身体,绝不彻底倒下。原来他们死咬牙关,就是为了通过燕南天的考验,学到“突破”心法。
      “好,很好!你们两个小子算是过关了,进屋去吧,我这就传授‘突破’给你们。”
      燕南天收起自己那柄破剑,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江云和江瑕对视一眼,面露喜色,立刻提起身子跟上,虽然此刻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尤其是江瑕,估计筋骨痛还没好全,又被燕南天折磨了三回合,此刻浑身骨架子都快散了,还是江云扶住他,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燕南天的房间走去。我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的背影,一样的长身玉立,一样的英姿飒爽,倒还真是和他们的父亲一样,堪称为绝代双骄。
      惜凤拉了我一把,催促道:
      “还愣着做什么,一起进去啊。”
      我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我们,我们也能听吗?”
      惜凤眯着眼睛看着我,说:
      “燕老爷子又没说不可以,而且我们就算听了,只怕也领悟不出其中诀窍,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惜凤已经先行一步,我见华紫音也提步跟上,不再犹豫,追上惜凤一起入了右间。
      到了燕南天的房里,竟然发现巧巧和熊霸早就在里面等候了。我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巧巧见了我们,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说:
      “哟啦,云公子和小虾辛苦了啊。幸亏有你们打头阵,燕前辈这才愿意倾囊相授啊。”
      我转头看着燕南天,他正拎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自己的嘴里灌,解渴之后动了动喉咙,这才道:
      “哈哈,你们两个小子有些本事。我这‘突破’绝技,也不是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秘籍。咱们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洒脱二字,若是你们这群小娃娃都有悟性,真能突破自身极限,功力大增,那也是一桩功德无量的美事。既然小虾和云儿已经通过了考验,也就是代表你们获得了我的认可,有兴趣的,就都来听吧。”
      我听燕南天这么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毕竟武林秘籍,家传武功之类的,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许多门派的高深内功或者心法,都有单传的惯例,像燕南天这样毫不保留,全盘托出的,还真是少见。但他讲得豪气干云,做事又向来光明磊落,当真不失为“大侠”。仇心柳也在观摩了江云和燕南天的对抗之后,进了屋子,见燕南天如此豪爽,忍不住赞了一句: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好气度!”
      燕南天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仇心柳,朗声大笑:
      “哈哈哈,你这仇皇殿的小姑娘也会夸人了,看样子老朽我还是积了些功德啊。”
      仇心柳见燕南天拿她打趣,虽然有些尴尬,但人家到底是天下无敌德高望重的前辈,总不能跟和江云赌气一样甩脸走人,只能讪讪站到一旁,下意识地往江云身后躲了躲。江云则心心念念“突破”的口诀,上前一步,施礼道:
      “还请燕前辈赐教。”
      燕南天看了一眼江云,捋着自己脸周的络腮胡子道:
      “云儿,你爹和你小鱼叔叔,都叫我燕伯伯。小虾更是叫得亲热,喊声爷爷。你这句‘前辈’,我听着可觉得见外啊。”
      江云一怔,有些迟钝,但是燕南天笑意盈盈地盯着他,就好像在等他喊一句“爷爷”,这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江云虽然生性冷淡,也不喜欢对别人有任何亲热的称呼,但此刻被架在锅上,也不得不“趋炎附势”了。因此,他抿了抿嘴唇,生硬地说出了三个字:
      “燕爷爷。”
      “哈哈,好!”燕南天抚掌大笑,他这番高兴情形,倒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江瑕则在一旁抽了把椅子坐下,想必是骨头疼得厉害,再也站不住了。他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催促道:
      “好啦,燕爷爷,您就别逗我们了,赶紧说正事吧。不然,我这一身伤,要让娘看见了,不知该有多心疼呢。”
      燕南天见江瑕又死乞白赖地拿自家娘当挡箭牌,面色一沉,喝道:
      “男子汉大丈夫,吃了点苦头就哭爹喊娘的,有什么出息!”
      江瑕见燕南天有些不高兴了,慌得连杯子里的水都洒了一干二净,连忙颤着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赔礼道歉:
      “燕爷爷,您别不高兴,我就是随口一说,玩笑,玩笑啊。”
      “哼。”燕南天别过头去,不再看江瑕,反倒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江云,说:
      “云儿,我瞧你根骨精奇,在剑邪老儿那里打下的基础甚好,这突破的口诀,你先记下……”说着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不过我们都隔得老远,看不清具体内容。燕南天那宽阔的手掌握成拳头,把这张纸递给江云,中间还略过了江瑕,看得江瑕两眼直瞪,却根本不敢上前把纸抢走。
      江云双手接过了这张纸,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纸收进怀里,起身朝燕南天作揖表示感谢:
      “多谢燕爷爷,云儿明白了。”
      燕南天捻须微笑,点了点头,然后说:
      “口诀虽然容易背,但要融会贯通,身心一体,却还得勤加练习,万万不可松懈。”
      “是。”江云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告辞。仇心柳见江云如愿以偿,也兴高采烈地跟着走了,剩下我们满屋子连“突破”口诀都没见着的人,面面相觑。
      “燕前辈,那小虾……”华紫音不忍心,上前问了一句。她见江瑕望眼欲穿地看着江云离去的背影,大概也觉得这样对江瑕不公平,于是便斗胆和燕南天“讨价还价”。
      燕南天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吭声的江瑕,又冷哼一声,然后道:
      “口诀在云儿那里,他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假以时日,就能突破自身极限,功力突飞猛进。这突破的诀窍,小虾你还是多和你的堂兄学学吧。我听说,他今天早上主动陪你练功,你还不情不愿的,找理由偷懒。就你这副德性,还想学突破?你啊,先把睡懒觉的毛病改了,以后日日早起,勤快练功,再看你云大哥愿不愿意教你突破!”
      看样子,燕南天这是把包袱甩给江云了。老前辈已经开了金口,打定了主意,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华紫音见燕南天已经有些逐客之意了,懂事地退了下来,然后拉着江瑕一起告辞,我们也急忙跟着出去了。
      等回到了江瑕自己的房间,华紫音这才眉目舒展开来,显然方才在燕南天那里,她也紧张极了,生怕一个不下心就惹毛了这位功力非凡的老前辈。现在屋子里都是我们这些同辈中人,华紫音说话也不再拘束,她看着江瑕,一本正经地说:
      “瑕,燕前辈说得没错,你确实要更加勤勉一些。武林大会上高手如云,不可小觑,当心大意失荆州啊。”
      江瑕垂着脑袋,一副懊恼的神情,他今天的心情肯定很糟糕。先是早上没睡醒,被江云拖去练功,打了个腰酸背痛,然后还把江云给气走了。接下来去吃早饭,又被自家娘亲数落了一顿,屁颠屁颠地去找燕南天,指望着能学到“突破”,走捷径实现武功的突飞猛进,谁知又把燕南天给惹着了,竟然只把“突破”口诀给了江云,还顺带把自己训斥了一顿,无非也是劝他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刻苦练功之类的,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众长辈,来到自己房间里,又要听华紫音在耳边喋喋不休,重复着他已经听了一个早上的话,只怕现在耳朵都要起茧了。
      果然,江瑕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说:
      “好啦好啦,知道了。一样的话每个人都对我说一遍,烦是不烦!”
      我们见江瑕有些恼火了,都不敢多嘴,生怕踩了炸雷。不过惜凤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华紫音把江瑕惹毛的机会,岂能错过,立刻款款走向前去,亲昵地握住了江瑕的手,软绵绵地说:
      “小虾别气,有些人不会说话,看了就烦。你放心,惜凤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练功累了,我就替你弹曲子解解乏。你要是饿了,我就喂你吃好喝好。你要是想了解什么武功秘籍,我就让九秀山庄的仆人翻箱倒柜给你找。总之,那个武林大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九秀山庄是传承千年的武林世家,什么厉害功夫没见过。要不,你随我去九秀山庄小住如何?庄上常年有宾客留宿,都是各大门派或者世家的好手,正好陪你练练手。而且,九秀山庄离武当不过两日路程,气候、地形、还有饮食习惯什么的,都和武当派别无二致,你提前去熟悉下环境,岂非如虎添翼,未雨绸缪?”
      惜凤这番话说得柔情缱绻,还句句在理,简直是提了一大堆让人无法抗拒的条件。虽然她是为了一己私念,但是九秀山庄的确是人才济济的武林世家,不仅收藏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秘籍,还养了许多庄客,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佼佼者。若是有他们轮流给江瑕喂招,只怕比起那位博学多才的华紫音,效果更佳。我见江瑕面部表情略有缓和,目光闪烁,眼波流转,似乎真的在考虑惜凤的提议。而惜凤不等江瑕回话,又接着说:
      “还有啊,我们九秀山庄上的宝贝也是数不胜数,从前秦时期的青铜器,到唐宋时期的山水字画,还有那些锦缎罗衫、金石玉器,简直堆成了山,我正愁着不好整理呢。”
      惜凤这话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向,但是显然是冲着巧巧来的。果然,巧巧一听惜凤这么描述九秀山庄的盛景,眼睛都直了,几乎跳了起来,兴奋地对江瑕说:
      “哟啦,我就知道九秀山庄是个藏宝之地。上次拜访得太匆忙了,都没机会好好观摩。这次惜凤亲自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小虾啊,我看惜凤说得很有道理,你去九秀山庄练功,就像是在武当山脚下备战一样。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就算上科举考场,也最好先做个模拟测试,若是这环境、气候都和真的考场一样,那你最后不是状元也得中个探花了,你说是不是?这么好的条件,你若是不答应,那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以后再也别和我们提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了。”
      巧巧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言之凿凿咄咄逼人,说得江瑕要是不去,根本就是辱没了自己的智商。而江瑕也的确觉得在这仙云栈待着,有一大堆长辈盯着,浑身不自在。于是他当机立断,站起身来,说:
      “好,那就多谢惜凤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惜凤见江瑕答应了,欢喜得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喜鹊,也站起来,转头向我说:
      “小纤,你还不赶紧回房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家了。”
      我点点头,正打算离去,就听到华紫音有些为难地说:
      “那个……我,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惜凤见华紫音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要跟自己去九秀山庄,眉头皱得跟打了死结一样,说:
      “我带小虾去,是为了方便他练功的。请巧巧去,是想给她见识见识我庄上的宝物。你不请自来,这是为什么?”
      华紫音咬了咬嘴唇,轻轻说:
      “我……我答应过小鱼叔叔,也要陪小虾练功的。”
      惜凤冷哼一声,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被江瑕截住了话头:
      “惜凤,大家都是好朋友。你卖我个面子,也让紫音一起去吧。她答应了我爹,要给我喂招,可不能食言,否则谁都不好交代,你说对不对?”
      惜凤见江瑕开了口,又怕她万一再不答应,江瑕就得改主意不去了,只能愤愤地甩手,道:
      “行了,想去就去吧。我九秀山庄占地百里,多的是客房,也不嫌多几个外人。”
      巧巧兴奋地拍手叫好,然后一边激动一边说:
      “哟啦,太好了。对啦,云大哥和心柳也得叫上吧。他们不是也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吗?而且心柳的鉴定功夫可是一流的,你这庄上的宝贝到底品质如何,我还得靠她那双火眼金睛来甄别判断呢!”
      我就知道巧巧拉上江云和仇心柳,绝不是为了什么武林大会。她自从见识了仇心柳鉴别丧神诀宝图的功夫之后,三天两头就捧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宝贝找仇心柳鉴定,还真有些赝品被仇心柳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而巧巧把这些藏品都当心肝宝贝似的收着,哪知道还不全是真货,立刻火冒三丈直接就摔碎了好几件青花瓷,还有什么古玉珮之类的,然后一边骂一边说“这年头人心不古,造假的太多了。以后去盗宝,一定要拉上识货的”,然后一双妙目就滴溜溜地在仇心柳身上转悠,估计早就在打她的主意了。若不是现在江云要营救江无缺,仇皇殿又余孽未消,江湖上风起云涌,只怕巧巧早就拉着仇心柳这个鉴宝专家,惜凤这个轻功高手,还有华紫音那个深海水手,一起去天涯海角寻宝了。
      惜凤听说江云和仇心柳也要去,倒是丝毫不推脱,反倒热情地说:
      “那是自然,云公子和心柳我是一定会邀请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瞥了几眼华紫音,大概是在想有江云同行,华紫音和江瑕中间就相当于形成了一堵墙,这二人就算同住九秀山庄,那也翻不出什么天来。更何况,九秀山庄是惜凤的大本营,她到时候安排房间,把江瑕安排在自己房侧,再把华紫音丢到最偏远的后院客房去,哪怕是在物理距离上,也能让他们整天见不上一面。我刚在心里这么想着,果然到了晚上惜凤回房和我交代琐事的时候,就已经郑重其事地叮嘱我:
      “小纤,你赶紧以我的口吻写封信给庄里,让秀兰把后院偏厅那间荒废了好多年的屋子打扫一下,就让华紫音住那里吧。至于小虾,我房间隔壁不是有一套雅房吗,务必让丫鬟们好好清理一番,点上龙脑香薰,再从藏经阁里掏一堆武功秘籍摆上,再把兵器库里的几把好刀拿出来挂在墙上……”
      我听惜凤喋喋不休地和我说个没完,一边不断点头记下,一边无奈地在心里苦笑:惜凤这次,可真是豁出老本了啊。也不知这江瑕到底何德何能,不仅有一个温柔似水蕙质兰心的若湖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把他伺候得跟王公贵族一样,还有一个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慕容世家小姐对他刮目相看格外垂青。这桃花运,未免太旺了吧。但愿不要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第二日,我们辞别了燕南天、江小鱼夫妇,以及荷露,便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准备回九秀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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