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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仇皇殿正邪对立 ...

  •   从六月初十离开飞雁山庄,我们花了五天时间来到宜昌,又花了七天时间赶到东北渤海口岸,然后在祁族耽搁了两日,现在已经是六月二十五了,距离七月十五的诛邪日,还有二十天。然而从东北到西南,几乎就是把神州大地最远的一条对角线从头走到尾,其中崇山峻岭居多,我们这一行七人,一路上也要吃喝住行,不比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得快,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来到仇皇殿附近时,竟然正好就是七月十五那一天。索性在这途中,江瑕已经通过飞鸽与燕南天取得联系,得知了仇皇殿的路线图,所以我们来到高原与森林并举的南疆时,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直通仇皇殿主宫的大道。
      说是大道,其实在那些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中,也只不过是一条略微开阔,遮掩物相对较少的石子路。若是没有孤苍雁提前准备好的地图,只怕这条路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所谓的遮掩物少,指的是要进到这条路的主干道上,才觉得一马平川,周围的树木花草既不高大,也不复杂,几乎是一眼就能看穿尽头。可这条路的入口,却极为隐蔽,以九宫八卦阵做了掩护,若是不懂门道的外行来到这片西南雨林里,只怕兜兜转转一个月也出不去,因为这林子太大,树木遮天,几乎终日不见阳光,只有潮湿温热的空气闷闷地流转,走到几个钟乳石洞口,还会觉得凉气嗖嗖,仿佛瞬间成了蒸腾的夏日掉入了酷寒的严冬。
      而这石子路的入口,却是在三个首尾相连的钟乳洞围成的中心,若不是事先拿着地图摸到了这洞壁上的机关,又按照燕南天提前做好的指示破了三处洞壁上一共六座如灯芯烛台一般的机括,然后一道轰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好似三个洞口深处汇集之处有门打开,我们还真发现不了这别有洞天的石子路。
      只是这一路走来过于顺利,我们甚至都没遇到几个武林同道,难免觉得有些疑惑。巧巧一边打量着这精巧的机关设计,一边咕哝着:
      “太奇怪了,今天不就是七月十五吗?难道我们是最后到的,其他人都进去了?”
      江瑕也托腮沉吟道:
      “就算是最后到的,这机关不像是之前被人开过,难道只有我们是走这条路进来的?”
      惜凤冷笑一声,道:
      “听说这仇皇殿妖邪之术层出不穷,宫殿外围也不知设了多少陷阱和小路,只怕能够通向主殿的路,根本就不止这一条。”
      江瑕点头,道:
      “的确,可能燕爷爷故意为我们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大概这条路最安全吧。不仅没有见到武林同道,连仇皇殿门人这一路上也没见到。”
      华紫音一边走在石子路上,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我们的对话,那如花美颜上好似带着一股略显担忧的神情。
      “紫音,你怎么了?”江瑕察觉到华紫音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华紫音支支吾吾,敷衍了过去。但她那古怪的神态,不仅是江瑕觉得奇怪,我们这些人也都纷纷皱起了眉头。惜凤口直心快,直接说出来:
      “华女侠,你若是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反正我们也不缺你一个。”
      “不,我并非害怕。”华紫音突然正色道,她那双略带英气的柳叶眉微微往前一拢,眉心处便多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惜凤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径直朝前走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已经可以看见仇皇殿高大巍峨的双重歇山顶建筑了。
      “好……好大……”我头一回来到仇皇殿的老巢,虽然还没有靠近那座建筑,但远远看过去,只觉得仿佛见到了京城的皇宫,灰黑色的瓦片错落有致层层叠叠排列成四角飞翘的屋檐,几根暗红色的梁柱如参天大树一般撑着整座宫体,虽只是远眺,却也能感受到一股压迫的气势,不由得令我们的脚步都放慢了下来。
      “好雄伟的建筑啊。”巧巧几乎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远方的仇皇殿主宫。
      “的确庄严,不过色调太沉重了,不够柔美。”惜凤大概是在把九秀山庄的雕梁画栋与眼前的仇皇殿作比较。然而仇皇殿是如今天下第一大邪教,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又怎么可能走柔美秀丽的建筑风格。这般阴气森森,庄严巍峨的装潢,倒是很符合仇皇殿的本质。
      因为已经到了仇皇殿附近,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已经纷纷把兵器拿在了手里,几乎是像猫一般弓着身子掂着脚尖走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仇皇殿的门人发现。然而,我们走了大约二里路,眼看着就快要接近那栋气势恢宏的建筑了,却仍旧没发现一个仇皇殿门人,倒是在不远处看到了几个峨眉子弟,穿着黄色的道袍,手执拂尘,好像巡逻一般在殿外的大门口处守着。
      待我们上前去,峨眉弟子已经先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什么人?”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弟子挡在我们面前,厉声问道。
      江瑕抱拳道:
      “在下江瑕,这几位分别是水影仙子华紫音、九秀山庄大小姐黑惜凤,武扬镖局公子熊霸,以及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奉百侠贴前来支援诛邪大军。”说着,江瑕已经双手呈上了百侠贴。
      那峨眉女弟子接过了帖子,核对一遍无误后,脸上表情柔和了许多,朗声道:
      “原来是江少侠,还有水影仙子也来了。很好,我们已经攻破了仇皇殿的大门,如今主力部队都在殿内清剿余孽,你们来得正好,请速速去殿内与大部队会合吧!”说着,她已经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惜凤见那峨眉女弟子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倒是专门提到了“水影仙子”,咬着嘴唇的牙齿几乎都快要渗出血来,她冷哼一声,也不理那女弟子,直接一个飞身跃了进去。江瑕连忙在后面喊道:
      “惜凤,等等我们!”说着,他匆忙向峨眉女弟子施了礼,也急着冲了进去。我们更加不敢怠慢,立刻追了进去。
      待得进入正门,才发现面对着我们的不是宽阔的前厅或者照壁,而是一条长长的,曲径通幽的甬道。看样子这仇皇殿的建筑风格果然与别处宫殿不同,处处透露着阴森的寒意。对于普通大户而言,通常迈入大门之后都会见到一张雕刻精美花纹的照壁,然后是一处种满了花草树木的前庭,客人绕过照壁,便能来到正厅或是中堂。可这仇皇殿显然不是为了迎接客人而设计,这条甬道又叫穿堂,两面全是铜墙铁壁,暗红色的地砖一格格排列着,好似一张张血盆大口。而如今,这条几乎不透光线的穿堂,早已堆满了小山般的尸体,有仇皇殿门人的,也有武林同道的。粗粗一看,至少四五十具尸体在我们脚下,有些还未死透,发出奄奄一息的呜咽声。而那些尚未干涸的血,颜色位于艳红与暗红之间,正如泉水或溪水一般潺潺流下,转眼间已将阴森得发黑的地板浸润出一片令人恶心的粘稠色。
      我们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小心翼翼跨过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几乎是跳着在这条穿堂里行进。不远处传来刀兵相见的声音,我们闻声跑过去,只见三个仇皇殿门人正极力格挡着两个少林弟子的进攻,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小个子一边用一根长矛抵住少林和尚的弑仙指,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少主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身旁一个虬髯大汉挥舞着两只硕大的金锤,把另一名少林弟子掀出两尺开外,然后大手一抹擦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道:
      “是啊,这回真是见了鬼了。平常他们出任务,再远也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这都去了一个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而两人还来不及接话,两名少林弟子又气势汹汹地跟了上来,一阵短兵相接的金属碰撞声和内力激荡时产生的回音在封闭的穿堂里来回响应,其它角落也传来了类似的厮杀声,我们的注意力被各种嘈杂的呐喊声、嘶吼声,以及打斗声东来西去地牵扯着,已听不清那两名仇皇殿门人后来又说了什么。等我的视线从另一个角落的两名武当弟子和一名仇皇殿门人的格斗中收了回来,再往原来的方向看过去,刚刚说话的两名仇皇殿守卫已经躺在地上,看样子是被少林和尚一击毙命。
      “听刚才仇皇殿守卫的话,现在仇皇殿正好空虚,我们赶紧与大部队汇合,直捣黄龙!”江瑕咬咬牙,手里已横卧着那把□□,一个跃步往前冲去。他奔去的方向隐有亮光从远方传来,应当是这穿堂的尽头,再过去就可以看到中庭了。
      我们也紧跟着飞奔过去,一向不落人后的华紫音,却好似怀有心事,一个人慢慢地走在了后面。
      “紫音,快些跟上!”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的江瑕,回头见我们这些人里并没有华紫音,又一个跟斗翻到后面来,落到华紫音面前,催促道。
      惜凤见江瑕对她简直熟视无睹,那面色难看得就好像涂了一层黑碳,她哼了一声,施展出自己的看家轻功,一路腾挪跳跃,已经远远把我们甩在了身后。而华紫音听到江瑕的催促声,见他竟然又折返回来找自己,有些呆滞的眼神突然又清亮了起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一个飞身跟着江瑕往中庭方向奔去。
      我们一路飞奔,武林同道见了我们,知晓是同道中人,纷纷让路,而几个负隅顽抗的仇皇殿门徒,也被我们一路飞出的拳掌与刀劈给震了出去,倒在地上要么呜呼哀哉,要么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死了。等我们穿越重重障碍,终于来到中庭时,这里早已集结了大量武林正派人士,他们都穿着各自门派的衣服,包括着蓝色道袍的武当弟子、着灰色袈裟的少林和尚、着黄色道袍的峨眉道姑、着青绿色衣衫的青城派门人、着黑色劲装的崆峒派徒弟等等,略微数数,加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门小派和散兵游勇,至少也有五六十人在这浩大宽敞的中庭集结。他们的手里也没闲着,基本都忙着对付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仇皇殿守卫,以及从四周甚至头顶上放飞射而出的机关暗器。
      我们一面避开那些从四周梁柱甚至屋檐上射下的暗器,一面举着兵器格挡朝我们扑来的仇皇殿门人,转眼间就连我的鞭子下都是一片腥红,不知是凤舞鞭法尚未燃尽的火焰,还是那些亡命之徒尚未流干的血液。
      我正忙着抵挡周围的攻击,只听得江瑕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已经有三具头颅被他刷刷刷斩于刀下,就好像三颗大南瓜连滚带爬地落到地上,鲜血飞溅,一股温热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急忙捂住口鼻,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险些就要吐出来。再往江瑕那边看去,只见他的刀法一招比一招狠厉,似是杀红了眼。无论是朝他飞来的暗箭,还是大摇大摆的明枪,他都大刀一挥,以生猛的力道直接甩开或是干脆原路送还,即使和他之间还隔着许多人,我都能感觉到他浑身燃烧的斗志与一股我从未见过的——杀气。
      正当我因为江瑕那股气势腾腾的杀意而兀自发怔时,突然就见一道白晃晃的剑光从天而降,好似一条身形模糊的白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江瑕的手腕,而江瑕还来不及反应,他那握刀的手突然一抖,然后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一弹,几乎是被逼着倒退了三步,而剑光稀释以后,江瑕正握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手腕,虽然我与他隔得远,但还是能隐约瞧见他此时近乎颤抖的拳头与臂膀。
      “什么人!?”江瑕朝那剑光袭来的方向大吼一声,我也顺着这方向往中庭和穿堂连接处看去,只见得一片呜泱人海里,两个长身玉立的人影好似鹤立鸡群,哪怕外面的世界尸山血海,吼声震天,嘈杂至极,也难以让人忽略这两人的存在。
      解星恨身着白衣黄衫,那眼神好似冰峰一般,直直地望着与他隔了十级台阶,脚下一片仇皇殿守卫尸体的江瑕。他身边站着的仇心柳,一袭浅黄翠绿的嫦娥奔月寒宫装,双臂后缠绕的玉带随风飘起,那张俏丽娇美的脸上染着一层比火光更艳的怒色,而她的左眼,竟然与若湖的眸子一样,变成了火红色!
      “让开!”仇心柳手握一把硕大颀长的银弓,一排锐箭上弦,在她一伸一拉之间,已经骤然射出,好似夺命追魂的锁链,瞬间就将石阶上的五六个峨眉、武当的弟子一箭穿心,那几人甚至连临死前的挣扎都来不及,就闷声倒地。我心里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好准的箭法,好霸道的力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这么强劲有力,例不虚发的箭弩竟然是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之手。而且,她竟然能一次性发射这么多支箭,就好像同时长了五六双眼睛一样,把不同方向不同位置的敌人,一网打尽,并且每个人都是一箭穿心,根本就是秒杀!这么精准,这么迅速,她明明在放箭之前还喊了一句“让开”,但是那些站在石阶上的人哪怕有意躲避,也根本来不及避开她这电闪雷芒的攻击!然而,她这似乎还只是没有用到内力的普通攻击,若是加上内力,那将该有多可怕?我已不敢再想,下意识地往惜凤那边靠了靠。
      仇心柳放完箭,本来还在石阶上苦苦抵挡的仇皇殿门人,全都面露喜色,大声道:
      “少主,小姐,你们回来啦!”
      “爹和娘呢?”仇心柳问道。
      “殿主和夫人正在练功场与燕南天周旋。”
      听罢此言,仇心柳纵身便要往右边的练功场飞去,然而惜凤和巧巧拦住了她的去路。
      “哟啦,你就是传说中作恶多端凶神恶煞的仇皇殿大小姐仇心柳?”巧巧像是打量宝贝一样上下观察了一番仇心柳。
      “是又怎么样?挡我者死!”仇心柳根本没心情搭理巧巧,说话的同时已经搭上弓箭,转眼就要发出一排连弩。惜凤捉住巧巧的手臂,轻盈一跃,避开了仇心柳来势汹汹的排箭,落至她身后,然后惜凤那格外妩媚的声音响起:
      “女孩子家,那么凶做什么?当心嫁不出去哦。”
      仇心柳听闻此言,背对着她们二人的身子一震,在某个瞬间似乎扭头就要教训她二人,但突然又止住了,一声不吭继续往右手方向冲去,似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而惜凤和巧巧哪里肯让她走,又欺身上前,与她扭打成一团。弓箭不适用于近身攻击,仇心柳一人抵挡两人,只能换成拳掌攻击。虽然她武功出众,内力精湛,但惜凤与巧巧也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惜凤轻功熟练,巧巧又擅长盗宝,均是身法轻盈之人,虽然仇心柳的速度也极快,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掌,一时间三人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而江瑕这边,不知何时已经与跃上石阶的解星恨迎风对立。江瑕的红衣似火,一柄宽大的□□在仇皇殿金碧辉煌的中庭上熠熠生辉。解星恨黄衣如玉,好似一尊冰雕,四周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意,而他的手上,是一柄细长锋利的八卦剑,虽然明知他是杀手,手染鲜血无数,可那剑身光洁鲜亮得仿佛从未出鞘过,简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这两人对立的画面,就好似一幅静止的水墨画,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跟着安静了下来。然而,我疑惑不解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惊讶地发现,诺大的中庭,除了从穿堂那里涌过来一些武林正道人士,正被士气大振的仇皇殿守卫一个个歼灭之外,其余地方,除了躺在地上的死尸,竟然已经没有活着动手的人了!可是,那些方才还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少林、武当、峨眉、崆峒、青城弟子以及许多其他武林同道,究竟是怎么在瞬间化作亡魂的?难道我仅仅是出了一会神,这场上的局面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人,难道都是解星恨杀的?
      我几乎是惊恐地看着石阶之上的解星恨,可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淡漠,好像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整个中庭,回荡着从穿堂处传来的厮杀声,还有练功场那条路上仇心柳与惜凤、巧巧的缠斗声,然后,就只剩下他与江瑕之间,一触即发的沉默。
      “公子……”不知何时,若湖也已走到了我的旁边。她力气柔弱,擅长医术,却不适合兵器格斗,因此每每遇到敌人,江瑕总会将她掩护在身后,而若湖则可以在战斗中及时为我们疗伤,倒是好过大战一场后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再接受治疗。现在,显然江瑕决定与解星恨来一场正面对决,因此把若湖送下来与我站在角落里,以免受到波及。我再转头一看,发现华紫音竟然也站在了离解星恨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她江湖人称“水影仙子”,具有“学习”天赋,精通各路武功,可以说是个武学杂家,刀剑拳掌均有涉猎,而且内力也不错,可她此时作为诛邪大军之一,却没有与江瑕并肩作战,而是面露难色地看着解星恨,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里也不知闪烁着怎样的光芒,可我分明能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全部落在了解星恨身上,而且——隐隐透着一股关切之意。
      “你就是仇皇殿的杀手解星恨?”江瑕横刀在侧,厉声问道。
      然而解星恨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剑,在剑身掠过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时,突然纵身一跃,直取江瑕面门!江瑕也不甘示弱,立刻横刀格挡,锋利且细长的剑刃撞击到宽厚的刀身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两人双双向后弹去,解星恨一个跟斗轻盈落到地上,江瑕则后退了三步,扎稳了下盘。
      第一个回合,双方都没有使尽全力,而是相互试探了对方的功力。现在两方心里大致有了数,接下来,应该是要见真章了。江瑕咬紧嘴唇,屏气凝神,似乎是在迅速调动体内所有的真气,打算给对面的解星恨致命一击。而解星恨依旧沉默地看着江瑕,只是那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屑,就好像刚才那一剑,他已看穿了江瑕的死穴,现在只消再出一招,就能将他彻底瓦解了一般。
      江瑕还在酝酿之中,我见解星恨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禁开始好奇这两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然而,就当我思索之际,解星恨却突然不见了!对,不见。他本还站在距离我对面十丈开外的平台上,但此时我却在自己的视线里找不到他。然而,我还来不及四处寻找,只听得江瑕一声大吼,两股激烈的气流好似裹挟而来的龙卷风,把整座中庭都卷得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
      没想到,我不过一个失神,解星恨的身法竟然快得无法描述,已经风驰电掣般绕到了江瑕的身后,而江瑕的反应也极为迅速,立刻抄起□□回身格挡。可是这一回,没有刀剑相撞的金属声,解星恨显然没有想要继续硬搏,而是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江瑕的身边不断游走,那快似鬼魅的身法就好像幽灵一般,把江瑕搞得晕头转向,一会儿往东,一会儿朝西,想要奋力捕捉到解星恨的身影,可是解星恨却好像真的成了一个穿不透摸不着的影子,前后左右,不断见缝插针地干扰江瑕的注意力。而他的剑,似是已经与主人融为了一体,在这疾风骤雨般的缠斗之中,我根本分不清剑光与人影。
      江瑕此时就好似一头困坐愁城的野兽,连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频频流下豆大的汗珠,甚至连后背衣衫都浸湿了好大一块,却始终像一个战斗陀螺,在解星恨的旁敲侧击之下,笨拙地一会儿往前砍,一会儿向后躲,但就是抓不到解星恨的哪怕一片衣袂。
      “乘风御剑……”我听到旁边的若湖在小声嘀咕着。我这才恍然大悟,解星恨这好似凌波微步的人剑合一,岂不就是传说中剑邪风行骓的独门绝学——乘风御剑吗?
      “若湖,你……你好厉害,能看出来……”我禁不住夸赞若湖,而若湖则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道:
      “族里的长老喜欢收集中原的武功秘籍,乘风御剑是传说中的绝学,长老经常念叨着……”
      “嗯……想不到,竟然能亲眼……亲眼见到。”我一边看着解星恨飞速的腾挪移转,如电闪雷鸣一般密不透风地困住江瑕,一边不自觉地在心中默默祈祷江瑕能撑住,可同时又莫名其妙地希望解星恨能顺利耗尽江瑕的体力。可是,他明明是坏人啊!我……这是怎么了?
      正当我为自己这荒诞不经的想法而懊恼时,突然听得中庭石阶之上传来一声闷闷的“啊”声,然后两团飞速移动的身影突然就慢了下来,一阵疾风刮过,我终于能看清解星恨的面孔。他已停下御剑,伫立在石阶之上,而他的脚下,是已经单膝跪地,扶着自己的左侧肩膀,正在重重喘息的江瑕。我能从江瑕捂住肩膀的右手指缝之间,看到有鲜血丝丝渗透出来,瞬间已经染红了江瑕的整个左背。
      “公子……”若湖轻唤一声,便要上前。我急忙扯住她的衣角,道:
      “危……危险。”
      解星恨的剑,正抵着江瑕的脖子,显然,他方才那番斗转腾挪,终于见缝插针找到了江瑕的空隙处,然后一剑挥出,伤了江瑕的左肩,而江瑕本就已经精疲力竭,此刻血流不止,自然而然跪倒在地,不得不认输了。
      “住手!”突然有一个声音自后方传来,原来是一直站在角落里袖手旁观的华紫音。她此刻已跃上台阶,挡在江瑕身前,定定地看着解星恨,几乎是咬着牙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你不能杀他。”
      解星恨眯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华紫音。而华紫音已有泪珠从眼角滑下,她继续颤抖着说:
      “你……你救过我,不是无心之人,为何……为何要滥杀无辜?”
      “紫音?”江瑕抬起头来,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忍着疼痛,一边艰难地看着华紫音。不光是他,我和若湖也惊讶地看着台上的华紫音和解星恨,难不成这二人还是旧识?
      解星恨高傲地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华紫音,以及跪坐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江瑕。他手中的剑,似是即将落下,仿佛顷刻就要把江瑕和华紫音全都斩毙,然而,台下突然传来一个俏丽动听却又急不可耐的女声:
      “解星恨,还不快去救爹娘!”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仇心柳奋力格开巧巧刺来的一剑,正努力朝练功场的方向奔去,然而惜凤和巧巧缠得太紧,她没跑两步又只得停下继续与二人缠斗。
      听到仇心柳的呼唤,解星恨眉头一皱,突然飞身下至练功场与中庭连接的走道之上,好似一条白龙入水,窜入仇心柳与惜凤巧巧三人之间的战局,不过一个来回,惜凤手中的琵琶,巧巧挥出的剑,全都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而她二人不知何时被点了穴道,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立在原地,看着解星恨一把拉起仇心柳,纵身飞入走道尽头,朝练功场赶去。
      “他们逃了,快追!”江瑕咬住嘴唇,随意撕了身上的一块衣服边角包扎了左肩的伤口,站起身来便要往练功场去,可他刚迈出两步,就发现华紫音站在自己面前,以一种十分忧伤的表情看着解星恨离去的方向。
      “紫音,你怎么了?你认识他?”江瑕想到方才华紫音与解星恨的对话,不禁问道。
      华紫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整个人就仿佛陷入魔怔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她那双葱花般细嫩的手正死死捏着自己的裙角,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晴不定,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犯难的事。
      江瑕见华紫音这般异样,抿了抿嘴唇,也不再说话,直接拉过华紫音的手腕,便朝练功场飞奔而去,一路跳跃奔跑,一路留下声音:
      “若湖、巧巧、熊霸你们快跟上!”
      我身边的若湖,看着江瑕与华紫音离去的方向,咬了咬嘴唇,那双火红色的眸子垂了下来,好似想刮掉眼眶里呼之欲出的眼泪。我看着她那近乎心碎的表情,心也不由得跟着疼了起来。然而她什么也没说,一路小跑,朝练功场方向奔去。
      惜凤跺了跺脚,骂了一声:
      “死没良心的小虾!”然后也飞身朝练功场追去。
      我见大家都纷纷离开,也只好跑上前去跟着,大约穿过一条十丈长的走廊,便来到了露天开阔的练功场。我转身来到左手边的石阶之下,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此刻那里站满了人,有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有持刀佩剑的各个世俗门派的长者,还有手执拂尘的峨眉师太,一眼望去,几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佬都聚齐了。只是,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看见武当掌门魁星子,也没有看到飞雁山庄庄主孤苍雁。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正与一名红衣妇人缠斗的九尺大汉,一头凌乱的银灰色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他手里挥着那柄百余斤重的锈铁剑,却好像小孩子耍木剑一般轻松——天下第一剑燕南天,果然名不虚传。
      而被少林长老与几大门派掌门合围在中间的,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穿一袭深黄色的袍子,上半身还套了精钢铠甲,他一面格挡住四面八方的围攻,一面朝那红衣妇人怒吼道:
      “雩姬,你这没用的女人,还不快解决掉燕南天!”
      那名被唤作雩姬的红衣妇人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她一面捂着胸口,一面挥舞着自己手里状似狐狸尾巴的羽毛拂尘,嘴角已经渗出血来,弱弱地说了一句:
      “夫君,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可是我也快支撑不住了……”
      看样子,这对男女,应该就是殿主仇雠和夫人雩姬了。而燕南天听到雩姬的话,更加哈哈大笑起来,那把铁锈剑在他手里灵巧无比,只是尚未动真格,只是虚刺了几招,他一面对付雩姬,一面朗声道:
      “哈哈,看样子我也得认真一点了!”
      只见燕南天挥着剑,有一招没一招地向雩姬袭来,而雩姬只能不停地闪避,丝毫没有出手的余地。但突然,燕南天像是加了力道,猛地发出一道剑光,大喝一声,朝雩姬的右方砍下,眼看着就要削掉她的肩膀,正值电光火石之际,突然一道白色的剑光从后面飞来,狠狠地挡开了燕南天的剑,但很快就消失无踪,而燕南天力逾千钧,虽然这一招未遂,但整个身子未曾动弹分毫,只是他好奇这竟然能抵住他一剑的剑气,不由得回过头去,想看看是什么人有这样好的身手。
      “想不到仇皇殿里还有这等高手,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燕南□□自己背后大吼一声,只见得解星恨与仇心柳二人,已双双跃上石阶,正对着燕南天。
      “放了我娘!”仇心柳不待回答燕南天的问话,已经先发制人,刷刷刷射出了一排如烟花绽放般鲜艳夺目的火莲箭,好似吐着火舌的毒蛇一般要将燕南天活活烧死。燕南天粗眉一挑,伸出左掌就好像捏橡皮泥一般把周身的火焰全部掐灭,一瞬间,练功场上只剩下硝烟弥漫,却已不见了明火。
      “好厉害的掌力!”巧巧在我旁边,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燕南天赤手空拳接住了来势汹汹的火莲箭,连眼睛都直了。
      仇心柳见燕南天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自己的火莲箭,面色大骇,但却丝毫不退却,拉弓搭箭,想再出一招。然而雩姬却突然伸出自己的拂尘,往燕南天的背后一推,燕南天遭了偷袭,立刻回转身来弹掉雩姬手里的拂尘,雩姬一面躲避,一面喊道:
      “星儿,快!快带柳儿走!”
      “谁、都、不、许、走!”在另一侧抵挡各大掌门围攻的仇雠,一面左支右绌艰难维持,一面发出了地狱般阴森的嘶吼。他看向解星恨和仇心柳,喊道:
      “快替我灭了这些贼人!”
      仇心柳听到仇雠的话,朝解星恨道:
      “星恨,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求求你,救救爹,救救娘……”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仇心柳以如此低声下气的态度说话,她那向来飞扬跋扈的眼神此刻竟充满了哀怨之色,几乎是楚楚可怜地看着解星恨。
      解星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立刻飞身加入战局,几名还想往仇雠那边冲的武当道士见后面有敌人来袭,纷纷回头格挡,瞬间便与解星恨厮杀开来。
      练功场上的正派人士显然比中庭的段位高出了不少,以年长者与掌门居多,纵然解星恨身法矫捷,剑光凌厉,也难以一招取胜,而朝着他围攻而来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瞬间便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竟然有十余人同时以十余种不重样的兵器或是横刺,或是侧劈,或是斜削,或是下砍,似是要将他大卸八块,不死不休。解星恨飞速旋身,手中的八卦剑化作无数道凶猛的剑气,好似朝四面八方喷出的水柱,将那些群起而攻之的敌人纷纷打出数丈之远,个个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呜呼哀哉。
      然而,越来越多的敌人涌过来,解星恨只能不停地挥剑,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剑气,将近身的敌人一一格开。江瑕见解星恨遭围攻,咬牙朝华紫音喊道:
      “紫音,我们也上!”
      然而,华紫音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跟着江瑕冲上前去。她站在距离解星恨不远处的石阶之下,连她一向惯用的短刀都没拿出来,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面色难看至极。江瑕见华紫音仍是这般古怪,又看了看正在与各门派高手混战,几乎是独当一面的解星恨,沉下脸来,怒吼着就要上前进攻。然而他还来不及跃至石阶之上,就听得燕南天豪气干云的雄厚嗓音响起:
      “小子好生了得,我来会会你!”
      话音未落,燕南天的九尺长躯已霍然落入围攻解星恨的人群之中,他本就生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这一插进来,生生把几个修为不够高的道士和道姑震出去四五丈。众人见燕南天竟要亲自教训这剑气爆炸的少年人,纷纷退开,转而攻击其他仇皇殿门人,包括雩姬和仇雠。
      燕南天把硕大的铁锈剑往地上一插,直接就在花岗岩地板上捅出了一道裂口。他看着解星恨,沉声道:
      “小子,出招吧。”
      解星恨看着燕南天,早已覆满杀气的眼睛里此刻更加多了一份决绝,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长剑,手腕突然一扭,整个人偏向燕南天的左侧,如一条矫健的白龙斜穿燕南天的臂膀,不到一弹指的功夫,他的人已绕至燕南天背后,剑气呼啸而来,直取燕南天的脊椎骨。而燕南天却连动都未动一下,好似根本不打算闪避,只是微微抬起自己的左臂,仿佛轻轻碰了碰解星恨那柄薄如蝉翼的八卦剑,可解星恨持剑的手却突然抖了起来,他立刻屏气回剑,整个人飞快地在空中翻了三个跟斗,方才落下,虽然已是站得极稳,却在落地之后,左脚往后面稍稍跨了一步,这才真的稳住下盘。而他的左手已经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略微发黑,似是有淤血在体内,尚未化解。
      燕南天转过头来,看着解星恨,朗声道:
      “小子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啊。不过你方才强行运气,被我弹了回去,此刻只怕又旧伤复发了吧?”
      解星恨不发一言,虽然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但表情依然凌厉,尤其是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发出了一种倔强的光芒。就好像,哪怕根本不是燕南天的对手,哪怕这场战斗必输无疑,他也决不投降,决不认输。
      刚刚发射完一排火莲箭,把一群道姑的眉毛给烧了个精光的仇心柳,见解星恨已与燕南天单打独斗起来,急忙飞身而至,与解星恨站成一排,拉弓搭箭,便是要直取燕南天的面门。而燕南天看着仇心柳,哈哈一笑,道:
      “女娃儿,又见面了。你这弓箭着实了得啊,只可惜今日仇皇殿气数已尽,你爹爹娘亲都快撑不住了,你又何必逞能!”
      仇心柳眉梢一挑,厉声道:
      “老头子别耍嘴皮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燕南天叹了口气,握着铁锈剑的右手开始收紧,把那柄被他插在地上的重剑连根拔起,然后横剑在胸,缓缓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剑刃,好似自言自语般道:
      “可惜了,两根练武的好苗子,今日,我留你们不得!”说着,燕南天的剑已刺出,随着他雷霆万钧的剑气,所有在打斗的人似乎都受到了影响,不自觉朝这边看过来。
      我哪怕站在十丈开外的石阶之下,也能感到这铺天盖地的剑气。这一回,燕南天真的动了杀招,我眼前的解星恨和仇心柳,似乎在劫难逃。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就好像,舍不得什么东西一样。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却突然有一道水红色的身影,如从天而降的绸缎一般,翩翩然挡在了解星恨的面前。
      “紫音?!”江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朝前一看,只见华紫音已经掠上石阶,张开双臂,挡在了燕南天的前面。燕南天的剑此刻正对着她的面门。
      “快走!”华紫音稍稍侧头,朝身后的解星恨喊道。解星恨一怔,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然而仇心柳见此机会,立刻拉住解星恨的衣角,道:
      “星恨,快撤!”
      但是解星恨还是没有想走,正当此时,好不容易突破重围的仇雠已经和雩姬汇合,而雩姬竖起手中的拂尘,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原本尸山血海,人头攒动的练功场,突然就好似卷起了一阵大雾,竟然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是在模模糊糊中,我见到有一只手朝华紫音伸过来,然后华紫音握住那只手,消失在了迷雾之中。等我们所有人咳嗽了一阵,缓过了这突如其来的迷阵,早已不见了仇皇殿一干人等!
      “紫音?!”江瑕望着华紫音消失的方向,失声喊道。
      看眼下情形,华紫音应该是被仇皇殿的人一并带走了。但是,我方才明明记得清清楚楚,那只伸向华紫音的手,并没有直接掳走她,而是华紫音自己把手伸了过去,像是主动加入了对方的阵营。自诩武林正义之士的水影仙子,为何会突然与邪魔为伍呢?我回想了一下华紫音自从进入仇皇殿后的闪烁神情,以及她与解星恨之间为数不多的互动,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而江瑕,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空气,突然一拳砸在左边的墙上,顿时鲜血淋漓,在那坚硬的石墙之上留下了丝丝红色的印记。若湖心疼地走上前去,一面念着“公子”,一面给他细心地包扎伤口。而江瑕则颓然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撑着额头,任凭若湖用白色的绢布裹住他受伤的左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句话也不说。
      惜凤也走上前去,尝试嘘寒问暖。后来,巧巧和熊霸也纷纷走过去,问“小虾你还好吧?”,然而江瑕一言不发。这大概是一路走来,江瑕最沉默的时刻。
      “这仇皇殿果然妖邪,不知道施了什么法阵,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看就是普通的烟雾弹,他们趁机逃进密道了。兄弟们,赶紧搜!”
      “是!”
      周围稀稀拉拉开始有人对刚才的迷阵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相信这就是江湖人最常用的烟雾弹,并开始翻箱倒柜或者刨根挖底地找所谓的“密道”。燕南天站在练功场的中央,看了一圈忙着找事做的武林同道,突然开口说:
      “诸位,此次剿灭仇皇殿,已经把其老巢摧毁。仇雠等余孽,虽此次漏网,但苍天有眼,报应不爽,总有一日,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燕大侠说得是!”
      “这次亏得有燕大侠坐镇,燕大侠功不可没啊!”
      “是啊,多谢燕大侠为武林除害!”
      ……纷纷扰扰的吆喝声、附和声、奉承声,在耳边响起,我和惜凤都觉得有些聒噪,而且现在剿灭仇皇殿的行动算是告一段落,也该休息休息了。我跟着惜凤,来到江瑕面前,惜凤朝江瑕道:
      “小虾,这里已经完事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然而江瑕还是手撑着额头,脸往下沉,鬓边的头发盖过了他所有的表情,他一言不发,并不打算回答惜凤的问话。惜凤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般冷淡的待遇,立刻便来了脾气,怒斥道:
      “那个华紫音有什么好,你这么心心念念紧张着她,可你方才都看到了,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
      惜凤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竟然让江瑕一边听,一边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如同忍受凌迟一般。一旁的若湖听了,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那眉心的结就好似永远也化不开了般,拧成了深深的烙印。
      “小虾,你怎么了?肚子饿了吗?”熊霸还是丝毫不动脑筋,说出来的话永远和吃有关。巧巧在一旁看着江瑕这史无前例的低沉状态,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拉住了熊霸,让他别再乱讲话。
      “江瑕小子,跟我回仙云栈吧。”
      正当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时,燕南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看到这魁梧大汉拖着沉重的铁剑,往我们这边走来。
      听到燕南天的声音,江瑕总算没忘记礼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急忙起身施礼道:
      “燕爷爷。”
      燕南天微微颔首,然后说:
      “剩下的都是善后,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你娘还在仙云栈陪着荷露丫头,我们一道回去看看吧。”
      江瑕点点头,并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此刻连拒绝的心情也没有了。从他那不可思议的沉默之中,我几乎能读到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悲伤。
      “哟啦,那我们赶紧走吧。这里的宝贝都被人抢空了,不好玩。”巧巧从进仇皇殿开始就一直在搜刮这里的宝贝,但是一路走来除了阴森的穿堂、尸山血海的中庭和高手如云的练功场,还真没看到什么能入她眼的法宝。甚至我都不小心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嘀咕:这个仇皇殿,明明看着富甲一方庄严恢弘,怎么里面什么都没有!
      在巧巧的催促之下,我们一行人跟着燕南天走出仇皇殿,北上昆仑,目的地是仙云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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