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张小素

4、包庇

　　林雾起身走到教室后门，神色冷淡。

　　后排的人看似在学习，其实都在竖起耳朵吃瓜，许湄也跟着转过头，看向教室后门。

　　平心而论，这个叫贺翎的女孩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跟洋娃娃似的秦嘉妮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似乎知道心上人要说什么，贺翎抢先一步开口：“听说你喜欢做题速度跟得上你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争取考上清华北大。”

　　秦嘉妮小声说道：“昨天五哥在校门口说的话已经被传遍了，他只跟做题速度跟得上他的女孩谈恋爱。”

　　赵晨往椅背上一靠：“那就是他不想被人烦的借口，就他这个成绩，你们觉得有人能追得上吗。”

　　周围一圈人同时摇了下头。

　　许湄：“他是学习好，年级第一，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赵晨看了许湄一眼：“少女，你对神的力量一无所知。”

　　许湄觉得赵晨的话很好笑：“你们见过写个作文连字数都凑不齐的神吗？”

　　“见过，”秦嘉妮指了下教室后门的林雾，“那呢。”

　　瓜还在继续，贺翎说完话，双手举着三明治，往林雾面递了递：“我会追上你的，你就当提前享受女朋友的爱心早餐好了。”

　　女朋友三个字让青春期的少年们格外躁动，教室后排有人吹了声口哨起哄。

　　贺翎本来就红透了的脸越来越红了，弯着眼角，看上去又紧张又欢喜。

　　许湄其实有点羡慕贺翎这样的女孩，她自信又勇敢。这是很多女孩身上没有的东西，她自己也没有。

　　贺翎捧着三明治，像捧着自己的一颗心：“这是我亲手做的。”

　　林雾没接，眼神都没动一下，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拒绝：“吃过了，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不会收。”

　　贺翎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林雾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没来得及扔的三明治盒子。

　　女人的直觉准得可怕，贺翎一下把目光锁在了许湄这个转学生的脸上。

　　许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什么都没干啊，她就是送了一堆边角料。

　　贺翎剜了许湄一眼，转身跑了。

　　许湄因为一堆边角料被推到了舞台的中间，成为瓜田中的新瓜，整个人都有点懵。

　　秦嘉妮拍了下她的肩膀：“其实吧，不能怪大家乱想，五哥没收过任何一个女生的早餐。”

　　许湄：“所以，这算是我的荣幸？”

　　林雾已经回到座位上了：“嗯。”

　　许湄：“......”你嗯什么嗯，你知道自己刚才吃掉的是一堆边角料吗

　　秦嘉妮转过头：“五哥，你怎么收了许湄的早餐？”

　　林雾：“不然呢，饿着？”

　　秦嘉妮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许湄的手艺那么好，能吃到她做的早餐简直就是天大的福气。

　　上午第三节课是英语，班主任孙玉珠的课。

　　刚上课五分钟，许湄正在专心记笔记，突然听见后桌的椅子动了一下。

　　“咣当”一声，赵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孙老师，林雾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脸色有点发白。

　　他撞上她的视线，轻轻皱着眉又舒展开来，抓起桌上的笔转来转去，看上去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冷冷的，懒懒的。

　　他平时的皮肤是很白，但不是这样的苍白，再怎么一生要强也掩盖不了身体不舒服的事实。

　　孙玉珠放下粉笔，关切道：“怎么了林雾，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赵晨戏精附体：“报告老师，他可能是要生了！”

　　全班发出一阵爆笑。

　　林雾用手肘狠狠怼了一下赵晨，差点把他从座位上怼出去。

　　孙玉珠：“还能开玩笑，看样子不是什么大病，找一个同学送林雾去医务室。”

　　赵晨等的就是孙玉珠这句话：“孙老师，我陪他去。”

　　后排几个男生纷纷举手：“我去吧，我去，我去。”

　　“是不是觉得英语课少上几节不要紧，想出去玩就直接说，”孙玉珠白了这些人一眼，“别以为老师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一看见篮球场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孙玉珠不信任这些劣迹累累的男生，扫了一眼教室：“找个女生陪产，钱莉，你陪林雾去医务室。”

　　钱莉就是被同学们称为吱吱的同学。

　　吱吱同学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巍巍地看着孙玉珠：“孙老师，我，我我......”

　　她怕林雾，她不敢去，她连跟他说话都不敢。

　　他太耀眼了，跟他走在一起就跟走在聚光灯下一样，会让人感到紧张，不知所措。

　　吱吱同学像一只小老鼠，怂怂地垂着头，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己怕林雾，不敢陪他去医务室。

　　吱吱同学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可是，可是林雾同学他肚子疼，作为同班同学，她不能那么冷漠。

　　加油，吱吱同学，你一定可以的！

　　一翻激烈的心里挣扎之后，吱吱同学鼓起勇气：“老师，我，我我我......”她我了个半天也没加起来油。

　　孙玉珠看她满脸通红的样，没为难她，准备换个女同学：“让......”

　　林雾：“让许湄陪我去吧。”

　　许湄：“......”班里那么多女生，为什么要让她去。

　　林雾：“她乖，不会半路跑去打篮球。”

　　许湄：“......”谢谢信任。

　　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露出一贯乖巧的微笑，在孙玉珠的同意下，跟在林雾身后出了教室。

　　医务室在办公楼后面，距离不算远。

　　现在是上课时间，除了在操场上体育课的，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跟教室里繁重的课业比起来，这里安静得像在度假。

　　校园主干道两边种着两排挺拔的梧桐树，十月初的天气，梧桐依旧是一大片的绿色。

　　也有个别心急的叶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秋意，先把自己染黄了。

　　许湄放慢脚步，踩着从树叶缝隙里露出来的阳光：“喂，为什么要让我陪你去医务室。”

　　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懒懒地看着她：“我没名字的吗。”

　　这人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都生病了还能这么拽。许湄：“我知道了，你不叫喂，你叫楚雨荨。”

　　林雾用一种你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的眼神看着许湄。

　　很快到了医务室，校医老师给林雾看了看，问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不是，”林雾坐在椅子上，回的是校医老师的话，眼睛却看着许湄，“吃了焦了的煎蛋。”

　　许湄可算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喊她陪他来医务室的原因，这是在找她兴师问罪。

　　要说煎蛋，那就只能是她早上给他的那块三明治里面的煎蛋了。

　　她早上做的那块煎蛋是有点焦，但也只有一点点焦，不是发黑的那种焦糊，是深黄色的焦，又脆又香，非常好吃。

　　同一个煎蛋，她吃了怎么就没事，就他吃了肚子疼了，这是什么人间娇气大少爷。

　　她严重怀疑，他是吃了别的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搁这碰瓷她呢。

　　许湄：“哪里焦了，我也吃了，我都没事。”

　　他要是敢说自己有事，就说明他连她一个女孩子都不如。

　　林雾果然就没吭声。

　　许湄心想，原来他也有要脸的时候，在校门口迟到罚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人家拿的是度假广告男模的剧本来着。

　　校医老师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没什么大事，多喝点水排毒，多吃点水果，补充维C。”

　　许湄跟着林雾走出医务室，他的脸色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看样子肚子已经不疼了。

　　经过篮球场，林雾把校医老师开的维生素片递给许湄：“帮我拿教室去。”

　　许湄：“还没下课呢，你不回去了？”

　　正在上体育课的是高二（2）班，二班和一班很熟，经常在一起打篮球。

　　有人看见林雾，朝他扔过来一个篮球。

　　林雾拍着球跑去了球场，跟二班的人混在了一起。

　　许湄站在球场边：“班主任的课你也敢逃，英语课你不上了吗？”

　　林雾运着球，转身跑回球场边：“英语课少上几节不要紧。”

　　许湄看着这位一看见篮球场就走不动的人，老班一世英名，防住了班里所有的男生，唯独忘了这条漏网之狗。

　　许湄拎着药准备回教室，抬眸看了一眼球场。

　　林雾个子高，黑眸黑发，皮肤白得发亮，站在阳光，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轻易就把周围人的视线吸引住了。

　　他腿长手长，左右手轮流拍着球，带球躲开拦在前面的人，起跳，“咣”的一声将篮球砸进了篮筐，利落又强势。

　　接着，他小跑着回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懒的带着点冷调的气息，回了下眸，一双雾气昭昭的眼睛微微上挑，像定格了时光。

　　许湄一时忘了挪开眼，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接了篮球广告。

　　她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狠狠地击中了一下，又想到这人种种恶劣的行径，都不用她动手，少女心就自己死了。

　　旁边围观的二班女生发出欢呼声，被二班的男生抗议，说她们是叛徒，居然给一班的人加油。

　　贺翎就在那群女生中，她激动得脸颊通红，抱着身侧好友的胳膊直蹦：“啊啊啊，帅死我算了！”

　　“他们班不是在上英语课吗，他怎么突然跑出来跟我们班的人打球？”

　　好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贺翎的脸就更红了。

　　“肚子好饿，我想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吃。”

　　“你就是想给林雾买水的呗。”

　　“没有......好吧，我就是去给林雾买水的，你们都不许跟我抢啊。”

　　几个女生趁体育老师不注意，猫着腰，接着宣传栏的遮挡，偷偷往小卖部的方向跑走了。

　　许湄看某人还能在球场上耍帅，觉得他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毛病了，转身往教室走去。

　　班主任孙玉珠还在兢兢业业地上着英语课，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许湄：“林雾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许湄提了一下手上的药袋，“校医老师开了药。”

　　孙玉珠：“他人怎么没回来，在坐月子？”

　　教室里又发出一阵笑声。

　　许湄想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林雾都是因为吃了她的三明治才肚子疼的，她最终还是没出卖他：“校医老师让他在医务室休息一会。”

　　许湄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桌的赵晨用笔戳了一下她的后背：“林雾他......”

　　许湄：“放心，他真没事。”

　　赵晨：“我想问的是，生的是男孩女孩？”

　　许湄小声答道：“生了个球。”篮球。

　　赵晨不愧整天跟林雾混在一起，一下子就听懂了，气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打球居然不带上我！”

　　孙玉珠用板擦敲了敲讲台：“这还有十分钟才下课呢，某些同学的屁股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坐不住了，坐不住就站着听，赵晨。”

　　倒霉的赵晨拿着书往教室后面站着去了。

　　一直到下课，课间时间都过了一半了林雾才回来。

　　他拉开椅子，大刀金马地坐下，伸长手臂，把喝了大半的矿泉水放在桌子上。

　　秦嘉妮转过头：“五哥，哥，你不是肚子疼吗，怎么还喝这么冰的水？”

　　林雾：“早好了。”

　　秦嘉妮：“那你怎么突然肚子疼的？”

　　“没怎么，”林雾后背抵着椅背，问赵晨，“老孙怎么说，没让我去她办公室？”

　　赵晨：“许湄没把你上课溜去打篮球的事说出来，老孙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