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约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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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中倾泻出一支曲子，旋律行进和缓，深邃而幽静，歌手声线清越，吟唱间透露出些许愁绪。
舒骋面前的屏幕闪烁着大段程式，瀑布般流过，他皱眉而立，维持这种姿态已经有很久了。
终于，KtyKty出声了：“我被设置为，如果检测到你有三十分钟没有说话，我必须和你进行一次对话，以检查你的心理状态。”
舒骋：“……我很好。”
“你在想什么？”
人工智能被制造出来的好奇心让舒骋有些心烦，但转念一想，完全服从于自己的KtyKty的确是最佳倾诉对象。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我在想时停……时迓。”
“你每天都在想他。”
“三天。没有每天。”舒骋纠正。自他们签订合同起，时迓就缩进自己房间再也没出来。起初，舒骋以为他是避开自己，紧接着他便发现豪宅的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时迓真的在一间房间里独自度过了三天时间。
舒骋匪夷所思，这几天只要一有闲工夫，便思考这件事。
“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和外界交流，会是什么原因？”舒骋求助。
“首先，我需要纠正你，当今世界科技如此发达，闭门不出不代表不和外界交流。”
“别废话。回答我。”
“可能性最高的原因是，性格内敛或者爱好‘宅’。由第四地球统计局资料显示。这篇论文名为……”
舒骋打断了KtyKty的念叨：“不用告诉我那些。”
性格内敛？时迓过去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也不像，他与自己接触时，不会羞涩，言语还很有攻击性。爱好宅？单纯地喜欢一人独处吗？想起自己和时迓初识可是在名流齐聚的派对上，舒骋也不认同这一点。
“换个问题。你再查一遍时停瞰和时迓这两个名字下的资产。”
“检索完毕。全星际时迓名下可公开资产只有一件，位于塞壬星第二卫星基地城的独栋别墅。”
舒骋已经让KtyKty查过三次了。第一次听见这个回答时，他实在吃惊，时迓作为畅销音乐家曾登上过好几年的演艺圈富豪榜，这个状况出乎意料。于是他自己动手又搜查了一遍，发动了一些赏金猎人积累下的人脉，探听到的结果仍是一样。
塞卫二这栋豪宅价值高昂。但随着塞壬主星海水上涨、陆地即将被完全吞没，主星和塞卫二上的公民在近两年内陆续迁移，时至今日，塞卫二上已经没有时迓外的居民了。
这样看来，时迓的豪宅也许已经分文不值。
舒骋紧锁眉头。难道时迓遭遇的变故和财务有关？
“飞船自动驾驶系统调试完毕。”
KtyKty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考。
“嗯，接下来是……”点击下屏幕，舒骋才反应过来，“调试完毕了。”
“是这样没错。晚上可以按计划启航了。”KtyKty附和。
舒骋一瞬心绪复杂。
接下来的日子要和时迓朝夕相处，他还要继续拒绝和自己接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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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敲响了三下。“喀哒”一声，门锁打开，从里露出一张表情阴沉的脸。时迓的头发留了些长度，略在肩线上，打理清爽时颇有艺术家风范，而此刻它们乱成一团，让时迓看起来像……街头艺术家，面前会摆一个收钱容器的那种，还不太能得到施舍的那种。
舒骋：“……我打扰您睡觉了吗？”
时迓：“你打扰我工作了。”
舒骋的视线落到他的穿着上。松松垮垮的白T恤像是大了一号，罩在时迓身上倒有种不羁的美感，再下穿着一条……大概有穿内|裤吧。
舒骋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从那两条光溜溜的腿上移走，问他：“您工作的时候都不穿裤子吗？”
时迓很奇怪：“居家工作需要穿裤子吗？”
舒骋有种挫败感，干脆跳过这个问题：“我是来向您汇报，航行前的准备已经完毕。今晚即可启航。”
“很好。出发前再来叫我吧。”说着，时迓就要关门。
“等一下！”舒骋迅速伸出一只脚卡住门，见时迓眉毛绞起、面露不满，他尽量说得柔和诚恳，“在出发前，我想邀请您和我共进午餐，顺便交流一下委托中，我们对彼此的意见和要求。”
时迓没兴趣：“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您是在房内吃的营养剂吗？”
“不然呢。”
舒骋让自己展露一个礼貌笑容：“现代礼仪中不成文的一条是，如果要交流较为正式的话题，最好佐以真正的餐饮。”他着重强调“真正的”三个字，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时迓扫视他好几遍，终于答应：“好吧。我等会儿下楼。”
舒骋松了口气：“多谢配合。”
时迓竟然还说：“不客气。”
门终于关上，留下舒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为什么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就让他有种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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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骋的料理水平算不上优秀，但因为他兴趣在此，勤能补拙，倒也能做出几个像样的能叫做拿手菜的菜式。
他早先在塞卫二仅剩还在营业的无人超市买了菜。因为时迓显然不食人间烟火，他家豪华的大冰箱里除了营养剂什么储藏也没有。
在时迓下楼前，舒骋做了一顿颇为正式的西餐出来。前菜沙拉，主食时鲜烩饭，甜点磅蛋糕。虽然都是简单菜式，但舒骋自认为味道不错。况且，任何食物都比营养剂好吃。
时迓下来的时候，已经梳理过头发，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撮，着装也换过，合身的白T恤配裁剪得当的西装裤，终于没有落魄嬉皮士的感觉。
舒骋正把沙拉分装到两个碗内，转头看见他齐备的一身，略微松了口气。
“先坐下吧，马上就好。”
时迓没听，凑过来看舒骋做了什么菜。
“全素？”时迓有些意外。
“嗯。我想，你不太像是爱吃肉的人。”
其实是舒骋早就掌握音乐家“时停瞰”的喜好。他早年采访时说过，他不爱吃肉，并非是素食主义者，只是单纯地讨厌肉味。舒骋还记得看过那个采访后，对时停瞰相当狂热的自己好几星期都对肉食心情复杂。
时迓诧异地扫了他一眼，没再言语，坐到桌子前。
舒骋端菜上桌，刚坐下，就听时迓说：“你想和我交流什么意见？”
舒骋无奈地放下刚拿起的叉子：“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时迓挑眉，抬手举起叉子，从碗里挑出西兰花，动作干净利落：“我不吃西兰花。”然后又指了指保温罩下的时鲜烩饭：“我也不吃蘑菇。”，再来是磅蛋糕：“黄油太多。”
舒骋忍不住捏了捏眉头，在心底里重复三遍：别和他计较。别和他计较。别和他计较。
然后一口气在心里腹诽完：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就是存心挑刺你在乐队纪录片里吃了三分之一个七寸磅蛋糕你当时怎么不嫌弃黄油太多还说不吃蘑菇那是谁在演唱会上即兴写了一首赞美蘑菇的歌西兰花更是你自己在综艺里亲口说的好吃！
舒骋，微笑，宛如时尚杂志封面上的男模特，健康、阳光、朝气蓬勃、令人心生安全感：“我考虑不周。那么，我先来说吧。我们签订的合同上，只写道委托内容是，我负责护送您去目的地寻找失物，在此期间保证您的人身安全。我想知道，那件失物究竟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提供人身保护，无需协助我寻找失物。”
“但确定失物的类别，有助于我准确评定危险。”
时迓放下叉子，思考了下，没有坚持己见：“行吧。只是一架钢琴。”
“钢琴？”
舒骋脑子里闪过一些旖旎的片段。有人被反压在琴上，指节随着另一人的节奏敲出断断续续的不成旋律的音调。
不会是那架钢琴吧？
他追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钢琴吗，品牌？价值？”
时迓有些不耐烦：“一台白色的YM牌定制钢琴。我知道它在哪儿，你不用担心这个。”
果然是……
舒骋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更多证据，证明他记得那次419的证据。但时迓眼里只有不耐。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
“……是。”
“很好，换我了。”时迓换了个托腮的姿势，看起来对下一个话题很期待，“我们马上就要在一艘不大的飞船里共同生活一个月，我们的共处必须让渡一些私人空间。你同意这点吗？”
这话听起来还有些善解人意。舒骋意外地看着他，缓缓点头。
“所以，为了我们更好的相处，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约法三章。”
“请说。”
时迓笑了：“第一，不许过问我的生活习惯。”
“……因为我邀请您共进午餐，您才有这种想法吧。”
“嗯。我发觉你挺爱管闲事。”
舒骋：“恕我不能同意。在委托进行期间，我必须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其中也包括健康。”
“协会有这么龟毛的规定？”
舒骋笑道：“身为A级赏金猎人，我的职业操守自然比规定更可靠严格。”
“……第二，在我主动开启谈话前，你不许和我说话。”
舒骋失笑：“也就是说，我不能开口邀请您共餐对吧？”
“自然。”
这点坚持莫名的幼稚。但舒骋没在意，从善如流：“那么，我就让我的人工智能居中传话吧。您的第三点不会要禁止我的人工智能和您对话吧？”
时迓收回了托腮的那只手，面沉如水：“少耍小聪明！”
舒骋叹气，语气诚恳：“那我也请您不要提出这么刁难人的要求。星际航行期间，可能遭遇的意外数不胜数，我们必须保持交流，才能保证您的安全。”
气氛凝滞下来，时迓许久不说话，半晌，终于开口：“第三……”
看来是不打算计较第一和第二了。
“第三，不许探究我过去的事。”他紧紧盯着舒骋，一字一句道。
舒骋问：“包括有可能增加我们航行风险的事？”
“你是A级赏金猎人，缺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也没关系吧？”时迓这次说得很认真，舒骋看得出，他不会再让步了。
舒骋叹了口气：“好吧。我同意这点。”
时迓终于顺心了些，拾起叉子，略过前菜和主食，叉了块蛋糕送进口中，一抿：“太甜。”过了阵，叉了第二块，仍记得说：“下次记得少放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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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两人终于登上舒骋的飞船。
停泊港内，唯有这一艘飞船静待主人。舱门刚打开，KtyKty腔调丰富的电子音响起：“欢迎您，我的主人舒骋先生。”
舒骋正从车上搬行李，没心情理会它。
时迓倒是很有兴趣：“你的人工智能还挺有个性。”
舒骋一手推行李箱，一手提着吉他箱：“老头子……我师父设置的性格偏好。所以它格外吵闹点。”
KtyKty没在意主人的评价，热情欢迎时迓：“欢迎您，时迓先生。在塞卫二停留的三天里，舒骋总是提起你。根据我对他的观测资料，有足够理由判断他喜欢你。请问你愿意和舒骋结婚吗？”
舒骋差点踉跄，连忙大喊：“闭嘴！蠢货！”
然后回身，可疑地侧了侧脸，尴尬地对时迓解释：“这是师父给它安装的媒人补丁……”
时迓被舒骋将军一整天的憋闷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他笑得很开心，抬头问道：“你不会真的想和我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约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