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时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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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舒骋话说了半截便怔住了，时停瞰敛眉，嘴巴越发长刺：“怎么，傻了吗？继续说啊。”
舒骋回过神来，仍盯着他。
他和时停瞰的交集只有那一晚，对他的认知更多来源于影像。时停瞰虽然从事幕后工作，却没有任何人会忽视他，因为他天赐的才华、英隽的容貌以及他的恃才傲物。面前这人没有那夜肆意沉沦的姿态，也和影像中傲气凌然的模样不同。
他话里带刺，刻薄得厉害，但窝坐在沙发里，身体警惕前倾，全然是防备姿态。和他攻击性的话语不同，他的肢体语言说明了他在抗拒。
舒骋敏锐地察觉到，时停瞰变了。
“你……”舒骋迟疑地开口，想问他还记不记得七年前和他有过一夜情缘的少年，也想问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以风流著称的时停瞰究竟会怎么回答第一个问题，他又有什么资格问第二个问题呢？
话在舌尖滚了遭，还是没说出口。
“舒先生？”时停瞰不耐烦地喊道。
“……抱歉。我叫舒骋， A级赏金猎人。三天前接下了您的委托，您要求见面后再签订合同。”
“资格证呢？”
舒骋掏出一张金属卡片，递给时停瞰。他的手悬停几秒后，时停瞰才捏住卡片的一角接过来，似乎很不想和他有接触。
查看资格证的要求完全是多此一举。时停瞰明明说过，赏金猎人协会已经通知过他，舒骋的身份和资质无需再证明。他不但要了资格证，还那张金属制卡片拿在手中反复查看。摆明了对舒骋不信任。
换做另一个人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舒骋早就翻脸走人了。
但对方不是别人。于是舒骋还能耐着性子问：“资格证上只写着我的名字和等级，您如果要查看其他资料，协会官网上写得很详细。”
时停瞰把资格证抛给他，舒骋劈手接过来。
年轻的赏金猎人面上闪过一瞬的愠怒，时停瞰敏锐地捕捉到了。
A级赏金猎人有如凤毛麟角般珍稀。这位年仅25岁的赏金猎人在他的领域内，想必也是天之骄子般受人追捧。被他如此审视，多少有些不满吧。
时停瞰抱臂，稍往后仰坐，对舒骋悠悠说道：“不必。我已经查过你的履历了。看你的资格证只是以防有人假冒伪劣。”
“那您现在能确定我是本人了？”
“嗯。那种用特殊合金制作的资格证可不好仿造。”
言下之意，舒骋其人就好仿冒？
短短几分钟内，舒骋已经被他再三冒犯。纵使对面坐的是仰慕之人，他心里也有了火气。
时停瞰又说：“虽然你的确是A级。但我看过你的履历，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呢。”
A级赏金猎人何等珍稀，舒骋自拿到这张资格证起，很久没被人这么挑剔过了。
看他面色渐渐沉下来，时停瞰才说：“别急着发火，我挑刺也是有根据的。你履历上写，你在今年升为A级，而这是你接下的第三单A级委托。我虽无权阅览你前两单委托的内容。但两单委托的所用时间记载得很清楚，都没有超过一星期。而我的委托是护送我去另一个星球寻物，这会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任务。恕我直言，我对你完成长期任务的能力存疑。”
他条理清晰，说得分明，虽然腔调里透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舒骋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的履历上的确缺乏完成A级委托的成绩。毕竟这一年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医院陪师父治疗，能挤出时间完成两个委托已经十分不易。而且时停瞰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委托与他的委托不同，不是因为风险过高而被评为A级，而是实实在在确认了其中的危险后才确定等级。
舒骋因为完成这两个委托，在赏金猎人圈子里声名大噪，隐隐被当作传奇人物看待。
但因为保密协议，舒骋没办法告诉他那两个任务的凶险。他也不愿意把师父当作借口。于是在这场辩论中占了下风。
只是赏金猎人们向来能说会道，哄委托人也是必修学问，能在这行当里拼到最高等级的舒骋怎么可能败阵 。
“嗯，我了解您的顾虑了。但您要求我前来面谈，不是为了难为我吧？您要去的2037VH6行星即将关闭最后一个基地城，三个月后，进入该星球将需要一系列繁琐又花费高昂的申请。从塞卫二前往该星的预计所需时间长达一月。您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寻找合适赏金猎人上了。”
舒骋扬起笑，这笑容有些促狭：“所以，我可以认为，您现在对我的工作能力挑剔，是为了讲价吗？”
时停瞰脸色变得冰冷：“说得不错。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你。”明明像是认可舒骋的话，出自他口却总有几分阴阳怪气。
“只是重新评估吗？如果您不尽快决定，恐怕真的会来不及找下一位候选人了。”舒骋又补充，“况且，塞壬星附近人迹罕至，真有还有其他A级赏金猎人能按时赶到塞卫二吗？”
时迓觑起眼睛：“听起来，你很想接这份委托？”
舒骋一滞，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没成想太着急表现反被将军。
他当然想接这个委托。他有太多的理由催促他接下委托。
时停瞰，不仅是一夜风流的对象，而且算是他的偶像。在舒骋那些泛而不精的爱好里，时停瞰的音乐堪称他最狂热的兴趣。与时停瞰分别后，舒骋总琢磨，认为就算没有419那事，他也迟早会拜倒在时停瞰的裤子下——当然，如果不能遇见真人，他只能拜屏幕里的裤子。
重逢不易，他又直觉时停瞰遭遇了什么变故，他得弄清楚这件事。
况且，这一行的目的地是当初他们结识的地方。
2037VH6虽只是舒骋人生里匆匆来去的地方，但他始终怀念。
既怀念时停瞰，也怀念师父。
所以，他怎么能错过这个委托？
舒骋缓了口气，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的确如此。我花费大把时间来到塞卫二，当然不是为了被拒绝而来。而您，也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既然我们都承受不起谈判失败的结果，为什么不能让我接下这份委托呢？
时停瞰一哂：“好吧。你合格了。就按之前赏金猎人协会为我们拟的条款和价格签字吧。”
总算是松口了。
舒骋心里叹口气：不管从哪个层面而论，时停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搞。
合同已经投影在书写板上，时停瞰率先输入指纹签了字。舒骋正要跟着签上名字，定睛一看，委托人一栏签署的名字是“时迓”。
舒骋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时停瞰，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时停瞰皱眉：“做什么？”
“您叫时迓？”
“那不然呢？”
“可是您……”明明是时停瞰。
他改名了，还是时停瞰本来就是艺名？
舒骋知道当初他出道时，“时停瞰”这个拗口又寓意奇怪的名字曾引起过讨论。有人认为这不是本名。关于名字的争论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妹妹进入演艺圈，以“时停睽”这个古怪得如出一辙的名字出道，大家才终于觉得这对兄妹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审美奇特的父母。
“我怎么了？”
“冒昧一问，您是时停瞰吧？”
他直问了。
眼前人和初见时一样俊美，那双有雀羽飞翘般眼尾的眼睛一弯，时停瞰又露出那种古怪笑容：“不是。”
“……我见过您。”
“哦？你见过时停瞰，还是见过我？”
舒骋深吸一口气，迫自己冷静了下。
时停瞰虽然从事的以幕后工作为主，但他先后担任了两个乐队的键盘手，关于他的影像资料并不少，他的长相可不是秘密。如今他非要否认身份，大概是因为已经引退，不想再和演艺圈的往事扯上关系吧。
舒骋以粉丝角度，周到地为时停瞰找足了理由。
“我知道了，我见到的是时停瞰，不是时迓。”他真挚地笑笑，咬牙腹诽：只是不知，我睡到的是时停瞰还是时迓。
但既然承认他非“时停瞰”，舒骋自然没了立场问起那一夜情缘
而且。舒骋自嘲想道。时停瞰在演艺圈那些年绯闻不断，向来以风流多情为人津津乐道。不过是一次酒后419，他应该早就不记得了吧。
舒骋收起思绪，把思考重新放回委托上，对时停瞰——现在该叫时迓了——说道：“前去2037VH6行星可是一趟长途旅程，我需要三天时间调试飞船。”
时迓皱紧眉头，显然对这安排不满。
霎那间，舒骋已经准备好一篇口头论文阐述必要性。时迓这回却难得善解人意，没和他纠缠，淡淡道：“只有三天时间。”然后便起身进了二楼一间房间。好在他关门前良心发现，交代了一句：“你住露台后那间客房，对面的书房也可以使用。不许进其他房间，用餐自便，厨房任你使用。”
语毕，门关得迅速。
舒骋还站在沙发前，被他行云流水的一套谢客行动惊住。
半晌才摇头笑了下：管他现在叫时停瞰还是时迓，总之偶像是一如既往的难搞。又转过念头，回想起初见时那人的恣意。舒骋已经确定，现在的时迓行动和言语间都充满对外界的防备。而从前他近乎天真的不设防。
时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骋缓步走到一楼，隔着一段距离，展览室的专辑照片在探照灯照射下仍清晰可见。有几位漂亮女孩是时迓从乐队单飞后，以制作人身份签下的歌手。曾经，时迓与她们的绯闻沸沸扬扬。现在，时迓独居豪宅，她们只剩专辑照片留存此处。
舒骋走近了，仰头看着这些照片。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位推崇音乐家时停瞰的同好，没想到见到的是本人。
时迓把这些照片用展览形式挂在家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从前的成就而得意，还是仅作纪念，或者……他是很怀念那些纵情声色的岁月？
舒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里泛酸。
舒骋摸着胸口：我刚刚不会是在嫉妒吧。
身后一阵“嗡嗡”声打断了他的自我内心探索。舒骋回头，是两个清洁机器人正在打扫。
这件豪宅面积极大，摆设却很少，总有些空荡荡。机器运行的声音本不算大，却在这座房屋里有些回音。
阵阵的嗡声回荡。
舒骋站在照片中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闯进了能投稿到恐怖杂志《新世纪爱伦坡》上的鬼宅。
想想这些要素：性格古怪的主人，对客人视若未见的机器仆人，空茫的豪宅……
舒骋心中突然惶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时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