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三过家门而不入 ...

  •   一见她不作答,刑老夫人心中有了数,眼底流露失望,脸上的笑也牵强了几分:“唉……”

      三年啊!三年她都未能抱得乖孙。
      儿媳若不下蛋,那就实在不能怪自己,给刑慎纳个会下蛋的。

      可念及大儿媳这三年的孝顺恭敬,刑老夫人又把给刑慎纳美妾的心思压了一压,罢了,再等两个月看看。

      刑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想起另一桩事,又扬起笑容道:“对了,婆母想和你商量一件小事。”

      姜染看着婆母唇畔的笑,自觉不是好事。

      果真,婆母叹道:“你二弟总是科考落榜,唉,真愁人。令尊是吏部尚书,执掌百官升迁调度,还是此次科考主官之一,你能不能请他打点一二,给你弟弟弄个名次,来日好做官……”

      姜染眉心一动,为难婉拒:“科考徇私舞弊,会被抄家下狱。婆母,此事休要再提……我父亲是不会答应的……”

      刑老夫人脸色微沉,松开她的手,笑意也淡了几分:“什么抄家下狱,哪有那么严重?令尊正二品尚书,天子近臣,给朗笙泄露个考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举止之劳罢了!你作为大嫂,难不成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姜染语气也寡淡了几分:“待刑慎归家再议吧。”

      刑老夫人顿觉心中窝火,刑慎铁面无私,断然不可能徇私舞弊,要不然她何苦专门挑刑慎离京之后,故意越过刑慎,找大儿媳办事?

      二儿子科考三年,次次落榜,今年还是花重金请了大儒授课,才勉强考了个秀才。
      若非如此,连秀才都考不上!

      可刑老夫人偏偏觉得,刑慎能做官,一路平步青云,同样是一个娘生的,大儿子能,二儿子也能,她势必也要让二儿子飞黄腾达才行。

      姜染心道,朽木难雕。
      刑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积年累月挑灯夜读,至于二弟刑朗笙,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夜里风流快活,白日里蒙头大睡,颓废了一天复一天,若非有大哥刑慎兜底,只怕连媳妇都娶不上。

      “罢了,阿染,母亲也不为难你。” 刑老夫人话音一转,软了语气,“朗笙是你们二弟,你们做大哥大嫂的总不能不管吧?他不做官便从商。母亲心想,科考中举横竖不过是你父亲一句话的事,若你不愿,那总要支持些银两,让你二弟从商,谋条出路吧?”

      姜染沉默。
      三年来,自从刑慎封官入仕后,这些年的俸禄,全搭在了二弟刑朗笙身上。

      刑慎将俸禄交给她掌管,然后刑老夫人又变相地把钱要过去,俸禄要来要去,反正姜染没怎么花过刑慎的钱。
      她嫁进刑府三年,大部分吃穿用度都是花的陪嫁。

      姜染眉心郁结,心中钝痛,咬牙问道:“婆母要多少?”

      “三千白银,不多不少。”刑老夫人伸出三个手指头。

      骇的姜染捂住了心口,惊瞪杏眸,险些失去表情管理:“母亲,三千两白银!二弟可是在外头闯祸了?”

      “咳,怎么可能闯祸?!”刑老夫人同样捂住了狂跳的心口,连忙干笑,“你二弟忠厚老实,绝不会闯祸。我只是觉得,慎儿年纪轻轻官拜二品,又是天子重臣,这三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待你二弟日后飞黄腾达,必定如双倍归还。”

      见姜染沉默不语,刑老夫人拍着胸脯道:“有母亲替朗笙作保,你还不放心?一家人总要互帮互助吧。”

      刑老夫人总以为刑慎灰色收入很多,毕竟做官的,哪个不贪?从前村长都贪的盆满钵满,何况她家好大儿,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姜染攒眉无语,因为她说再多,不过都是对牛弹琴。

      刑慎独善其身,不贪不腐,在督查百官的锦衣卫指挥使位置上,他如何敢贪?
      身为天子肃清朝野的一柄刀,若利刃不正,就会被无情废弃。

      良久后,姜染心平气和,郑重强调:“当今陛下重用刑慎,正是因为他为官清明。”

      “对上自然要装清正,对下何必那么死板?”
      刑老夫人看着眼前死脑筋的儿媳,有些不悦,不耐烦道,“罢了,我也乏了,子嗣一事,你须得好好上心,扶持朗笙一事,做大嫂的,定然要好好帮衬!出钱出力,总要二选一吧,你回去考虑考虑。”

      姜染颔首,福了福身,离开菡萏院。
      她垂下卷睫,遮去眸中的沉郁。
      子嗣……
      她不是没有过子嗣。
      可刑慎在乎吗?
      他不在乎。

      姜染又想起了因为刑慎三过家门而不入,死于腹中的那个孩子。

      婆母添堵、丈夫冷淡、小叔子吸血鬼,姜染走在景春院的长廊下,心烦意乱极了,蓦然长叹。

      这样的日子……
      真是……有些没意思……

      刑慎南巡幽州,归期不定,婚后他经常这样神出鬼没。
      公务繁忙时,一连半月夜宿锦衣署;离京巡察后,起码两个月不会回家。

      起初,姜染还会给他写家书,可刑慎要么不写回信,要么只写“已读”二字。
      姜染觉得他回个已读二字,其本质和不写回信一样,还不如不回信。

      转念一想,刑慎不纳妾不吃喝嫖赌,洁身自好,比世间大部分三妻四妾的男人更胜一筹,又给自己守活寡找到了坚持的理由。

      刑慎不在的日子,姜染要么回城南摘花巷探望双亲,要么待在刑府景春院浇花看戏本。

      他是盛夏去幽州的,如今过去两月,已是初秋。
      她又在刑府蹉跎了两月。

      ******

      是日,天晴。
      百无聊赖的姜染,带着桃酒逛长安城。

      入秋的长安城,枫树绯红如灼灼火焰,落叶铺满长安道。
      微风浮动裙角,姜染素手拂过摊上摆着的花簪,认真挑选着心仪的试戴。

      桃酒梳着双丫髻,头戴粉樱绒花,笑着拿起一支镂空栀子银簪,给姜染戴上,呀地一声,毫不加掩饰地惊喜夸赞:“呀呀呀,我家夫人戴这栀子花簪,美的像是花仙子下凡,我简直要被你美晕啦!”

      “少拍马屁,看上了哪支簪子?”姜染被她哄的花枝乱颤,拿起一支粉色步摇轻敲桃酒的额头,“方才就看你盯着这支金簪傻笑,是不是喜欢这支?”

      “谢谢夫人啦~”桃酒星星眼,乖巧点头,“夫人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我家夫人最美最善,对桃酒最好!”

      姜染被桃酒的甜言蜜语,哄得一路笑容满脸,二人一路沿着逛到长街中间时,听见了身后人群的哄闹之声。

      人群正逐渐汇聚而来,手拿鲜花夹道站立。
      熙熙攘攘的人群翘首以盼,像是在等待什么。

      姜染穿着浅青对襟长裙,披着菡萏云肩,挽着清爽娇俏的发髻,好奇问道:“桃酒,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大阵仗?”

      “起先我也不知,后来我同人打听了下,说是定远侯世子宋辞青,戍边击退匈奴,荣耀归京!”桃酒踮起脚尖,眺望不远处的军队,拉着姜染道,“快看!宋世子来啦!”

      “辞青哥哥……”
      姜染下意识呢喃了一声,跟随人群踮起脚尖,朝那宛若长龙的军队看去。

      为首的年轻将军,身披银金铠甲,骑着威风凛凛的汗血宝马,一双剑眉英朗无双,却因面容太过雅俊,武将气质中多了几分温润,端的是矜贵公子、玉树临风。

      自姜染出嫁当日,宋辞青奔赴沙场,三年未见,当初的儿郎已褪去青涩,成为冷静自持的昭毅将军。
      宋辞青生的雅俊温柔,偏生从武当了将军。
      三年不见,宋辞青清润淡雅的气质里,掺杂了几分宝刀入鞘的坚毅威严。

      三年了呵……
      宋辞青吹了三年坞洲的风,守了三年边境疆土,这三年,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

      这三年,路遥马急,奔波磨砺,一身铠甲之下,受了多少道伤,从儒雅书生到杀敌如麻的武将,没人知道他走了一条怎样辛苦的路,才能战功赫赫的荣耀归来。
      他没有死在边疆,他回到了长安城。

      宋辞青披坚执锐,目光空寂萧瑟,脑海中浮过诸多往事,扫了眼夹道欢迎的热烈百姓……
      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觅了下,落在一抹青裙之上时,当即勒马凝视,可看见她头上梳着的妇人髻,俊眸又黯淡了几分,唤来副将,低声耳语了几句。

      人群中。
      桃酒咂咂嘴,感慨道:“若是姑娘当年能嫁给宋世子就好了……”
      “谁能想到当年定远侯被端王牵连入狱,世子爷还能逆风崛起呢?”
      “宋世子待姑娘,定不会如刑大人这般。”

      刑慎于姜染,很明显,连她身边之人都看得清,刑大人从没把妻子放在心上。
      桃酒看向不言不语的姜染,自觉说错了话,连忙愧疚捂嘴,低头道歉:“夫、夫人,对不起……我……”

      “不怪你。”
      姜染比谁都清楚,刑慎心里没她。

      姜染一不高兴,就喜欢买买买,花钱找痛快。
      她领着桃酒去了成衣铺,一口气裁制了好几身新衣,这才心情愉悦地舒了口气。

      正当她要结账时,一荷包金子被按在了柜台上,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的温润之声,像是沧海遗声穿破了时光而来,久违的令她晃神。

      “算在我账上就好。”
      这好听的嗓音,宛若春风拂过檐下银铃。

      一定是宋辞青。
      姜染回眸,果然看见了卸去铠甲,穿着宽松鸦青阑衫的宋辞青。

      宋辞青逆光而立,站在屋檐下,衣袂随风微曳,像温柔绝尘的谪仙,眉目清润如盛夏山川湖海。

      “辞青哥哥……”
      故人重逢,姜染惊讶地呢喃一声,瞳孔微微扩大,又察觉称呼太过亲近,立刻改称一声,“宋世子班师回朝,第一件事不该是进宫述职吗?怎么在这里?”

      “我已请同僚替我述职。”
      宋辞青眸中映着波光粼粼的星河,温柔看向姜染,目光之下藏着别人看不懂的缅怀与追忆,他笑了一笑,扯了扯唇角:
      “我记得你最爱吃尚食楼的桔皮烤鸭。三年未见,走,辞青哥哥请你。”

      故友重逢,姜染想起滋滋流油的烤鸭,心思一动,舌尖有些发痒:“好。”

      宋父与姜父乃世交旧友,两家走得颇为亲近。
      姜染和宋辞青二人是青梅竹马,尚食楼叙叙旧也没什么。

      切片的烤鸭喷香,袅绕着热气,蘸上甜爽酱汁,裹着白葱黄瓜丝,薄薄的面皮儿一卷,咬上一口,舌尖全是满足,姜染心里美极了,舌尖微舔唇角。

      宋辞青看着吃的正香的姜染,唇角带笑,眉宇却不可察觉的微蹙,良久后,担忧道:
      “阿染,你……你还好吗?刑慎,待你如何?”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恩爱夫妻的假象,姜染道:“挺好的。”

      “是吗……”宋辞青脸上笑意僵了几分,“那……那就好,你过得好,比、比什么都好。”

      宋辞青替她卷了一片烤鸭,目光多了几分凝重,垂眸许诺:“你无长兄,如今我功成归来,往后你在刑家吃了苦,我定会给你撑腰。”

      谁家锅底没有灰?
      何况姜染已是刑家媳妇,宋辞青虽是看着她长大的友兄,却始终没有血缘关系,若无端撑腰,只会惹来闲言碎语。

      “我过得挺好,宋世子无需为我担忧。”姜染樱唇牵起淡笑,站起身主动结了账:“烤鸭吃的差不多啦,我也该回家了。”

      “我送你。”宋辞青连忙起身,“我们两家比邻,顺路。”

      “我……回的是……刑家。”
      “啊……是啊,你回刑家,我又忘记了,抱歉……”

      姜染又买了一份新出炉的流油烤鸭,打算给婆母带回去,嘴角带笑,心情不错地提裙走出尚食楼时,正好撞上一道沉郁冷淡的视线,像要把她原地冰封一样。
      她笑容一僵。

      离京两月的刑慎,回来了。
      他衣袂带泥,似是风尘仆仆地着急回京。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