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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郎君淡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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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越从欢
      ————

      岁安街,宣平巷。
      是夜,暴雨,宜抄家。

      风潇雨晦,银河倒泻。
      急雨噼里啪啦往长安砸,洗去一连数天的暑热,也冲淡台阶淌下的殷红鲜血……

      长街站满乌泱泱的三百锦衣卫,身穿墨金飞鱼服,腰悬绣春刀,威风凛凛地封锁巷口。

      夜雨里,器宇轩昂的男人,沉步而来:
      “国舅梁政,朝中任左都御史,素餐尸位、贪污受贿,于四日前奸杀镇国大将军义女,证据确凿,按大盛律法,抄家下狱,秋后问斩。”

      “我乃皇后兄长、太后侄子,梁家乃太后母族!!”梁政恨得睚眦欲裂,脖颈处青筋涨起,怒然大吼,“刑慎!你怎敢抄我梁家!?”

      面对国舅的滔天咆哮,刑慎举止矜贵优雅,缓缓拨弄着削铁如泥的绣春刀刀锋,俊脸凉薄,勾起极浅的淡笑:“刑某按律法办事,如何不敢?”

      话毕陡然变脸,再无半分笑意,宛若一尊威严的冰冷神祇,寒声叱咤:“绑走下狱!”

      “我要见皇后!!刑慎!你若敢抄梁氏,来日必定全家不得好死——唔唔唔!"

      “聒、噪。”
      刑慎用石头堵了他的嘴:“带回锦衣署!”
      “是!”三百锦衣卫整齐跪地。

      男人气场强大,‘哐’一声,桀骜不驯地摔了绣春刀,行走在深夜的寒雨中,矜贵优雅地擦净手上血腥,俊眸裹挟森冷肃杀,目光好似坚不可摧的锋刃,神鬼皆畏惧,世人避之不及。

      刑慎,寒门出身,于三年前科举夺魁入仕,步步青云,凭借铁血手腕,不过二十三,已官拜正二品锦衣卫指挥使,成为百官忌惮的新贵重臣,也是新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
      新帝借此刀,肃清朝野,监察百官,一步步摘除异臣。

      这柄刀,落在谁家头上,谁就会瑟瑟发抖,哪怕皇后母族,位极人臣的国舅……
      也逃不过杀人如麻的刑慎。

      刑慎冷硬如石,狠厉无情。
      哪怕成了婚,娶了长安第一美人姜染为妻,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冷淡禁欲,从无软肋,也便无人能杀他。
      ……

      刑府,景春院。

      如雾似烟的帷帐内,美人身穿轻薄半透的粉紫纱裙,裙质丝滑如水,紧贴女子身段,勾勒出完美撩人的曲线。

      姜染半阖美眸,长睫洒下小小的一片阴翳,修剪工整的指甲捻了颗冰凉剔透的青提吃。

      窗外,响起轰隆隆的震天雷鸣,几道烁白闪电撕裂夜空。
      屋檐下,传来由远渐近的沉稳脚步。

      婢女桃酒找来一张薄衾,为她盖在身上,遮去一片美丽的大好春色,蹙眉关怀:“大夫人,盛夏虽热,可今儿暴雨倾盆,气温骤降,容易着凉……”

      美人葱白如玉的纤指,潇洒丢掉薄衾,红唇轻启:“无妨!”

      待那抹英姿俊朗的飞鱼服走进门内,桃酒才对那句‘无妨“恍然大悟,福身窃笑:“大公子万福,奴婢这就退下。”

      大夫人与大公子三月未见,小别胜新婚,寒雨之夜,适合干柴烈火。
      桃酒颇有眼色地为二人合上房门。

      “咯吱……”
      关门声落在姜染心上,她长睫一颤,故作淡定地闭目养神。

      成年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
      她心跳加速地屏息凝神……

      男人特意在身上熏了大量的清冽冷香,仍然没盖住飞鱼服上湿漉漉的潮味,还有……杀人之后的一丝腥气。

      姜染鼻尖微蹙,强忍不适。
      她不喜杀戮,连屠宰家禽也不忍去看,可她枕边之人,总是隔三差五身上就会染血。

      时隔三月不见的刑慎,沉默不语地褪衣脱鞋上床,躺在她身侧,对身穿薄裙的她,视而不见。

      未等来三月不见的亲昵之举,姜染蹙眉睁眸,看向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男人,瞳孔里划过一丝幽怨的嗔怪。

      没过小会儿,男人呼吸均匀,渐渐睡着……

      姜染:“?”

      夜幕四合,外头雨打芭蕉,檐角的榫卯琉璃灯摇曳不停。

      姜染纤指收拢,紧攥成拳,看向那冷若磐石的男人。
      成婚三载,同房次数屈指可数。
      婆母催她生育,可子嗣一事,是她单方面就能生的吗?

      姜染心气不顺地翻了个身,背朝刑慎,弓起了身子,紧紧攥住衾被。
      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嫁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刑慎……

      刑慎为人淡漠寡言,对外冷硬无情就算了,对妻子也凉薄如水。

      这桩婚事,说来也是造孽,不过是姜家三年前迫于乱局压力,不得已的联姻罢了。
      二人婚前没有感情,他是寒门学子,姜染是尚书嫡女,二人身份差异太大,只有几次擦肩而过罢了。

      婚后,姜染以为日久生情,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可三年来,这尊又冷又硬的石头不为所动。
      姜染自嘲心想,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和毅力。
      她根本捂不热一块冷冰冰的铁。

      旁的新婚夫妻,那都是蜜里调油、卿卿我我,到了姜染这里,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桃李年华喜提活寡。

      二人在外头还算举案齐眉,能勉强装出个恩爱夫妻的假象,房门一关,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不说话,我绝不开口。
      夫妻同床共枕,却总有一根无形的割裂线,使他们泾渭分明。

      姜染死鱼眼般瞪着天花板,失望地裹紧被褥。
      她未出嫁之前,最爱看情爱一类的话本子消遣时间,颇为向往两情相悦的夫妻生活,待字闺中时,也曾无数次幻想未来夫婿对她百般爱护的模样。

      她觉得,嫁人成家,理应幸福甜蜜。
      而绝非像他们这样,同床共枕的陌路人,姜染对刑慎谈不上真爱,刑慎对她也没有感情。

      刑慎模样生的周正,宛若神颜,是长安不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他长得确实不错,可总冷冰冰的,从不爱对她笑。

      初见刑慎时,他银鞍白马掠过摘花巷,玉面少年、五官俊朗,确实令姜染有过一刻的春心晃动,可婚后三年,看了三年冰块脸,再英俊也心凉。
      于姜染而言,丑也好,俊也罢,都抵不过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婿。

      她越发觉得,这日子真是索然无味。

      “姜染?”
      身侧传来男人珠玉落盘似的疏朗清冷声。

      姜染耳尖微动,心跳变快:“怎么了?”
      她像不安分的小兔子,悄悄地缩手缩脚,朝英姿伟岸的男人挪了几分,却故意没碰到男人,因为她希冀着,背对她的刑慎,能主动转身抱一抱她。
      每次都是她主动,很没意思的。

      “别动来动去的,扰人好眠。”男人带着困倦的嗓音,低沉疏离,淡漠平静,“……明日我南巡幽州,归期不定。”

      “哦,呵呵。”姜染指甲嵌进掌心,笑容僵硬。

      良久,在男人即将熟睡之时,姜染越想越气,继续叛逆地掀被翻身,拨弄长发,磨牙喝茶,故意弄出噪音。

      被吵醒的刑慎,剑眉微蹙:“……作甚?”
      姜染心气不顺道:“子嗣一事……”

      刑慎疲倦至极,恹恹无欲道:“改日再说。”

      “哦呵呵……反正我也不想生,只是婆母那边,还得劳烦刑大人应付一二。”

      “好。”
      刑慎话罢,快速入睡。

      黑暗里,美人眸幽怨,气出水雾,好歹她也是天下第一人美人,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要声音有声音,总之就是样样都不差,偏生刑慎不对她多看一眼。

      最美的花,却折在不解风情的屠夫手中。
      ……

      翌日,辰时一刻。

      一夜未眠的姜染眼圈通红,听见了身侧之人极轻的穿衣声。
      刑慎离去,合上房门。

      姜染微咬樱唇,绞着丝绢睁眼,透过半敞的窗扉,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婚后,她总是这样,目送刑慎一次次远去。

      仿佛景春院不是他的家,姜染不是他的妻子,仿佛景春院与锦衣署、与客栈酒楼并无任何区别,也仿佛,姜染只是陌生人。
      可要命的是,姜染把景春院当做了家。

      娶妻成家,嫁人成家。
      都是成家,只有姜染一个人把这门婚事放在心上,当了真。

      刑慎此去幽州,归期不定,甚至没有半句离别之语。
      罢了,习惯了。

      他一走,姜染也无贪睡兴致,坐在梳妆台前三千乌丝披散。

      美人脊背纤细、腰身窈窕,正是美貌的二十年华,却顶着两眼乌青,目光幽怨,玉指缓缓抚上脸庞,冷不丁地问:“小酒,你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怎么可能!”桃酒端着早膳走来,声音陡然拔高,当即否定姜染的顾虑:“夫人正值大好年华,又是长安第一美人!你若说丑,这世上还有好看的人吗?”

      是吗?
      不好的婚后生活,使人颓废自卑。

      成婚前,姜染美的光彩照人,宛若闪闪发光的明珠,哪怕披着麻布袋子,也十分自信娴雅,有着内心充盈的从容。
      成婚后,刑慎从不多看姜染两眼,目光从不为姜染停留。
      他看她的次数,还没他看那柄绣春刀多。

      是她不够好,不够美,不够让他喜欢,对吗?
      姜染淡淡地笑了,笑容虽美,却很是凄凉苦楚。

      初嫁刑家,她每日都会精致描眉。
      后来她发现,无论她梳流云髻还是绾堕马髻,画细眉还是柳眉,点绛唇还是画花钿,刑慎全都视若不见,久而久之,她也没了打扮的心思。
      打扮给谁看?没人看。

      姜染情绪厌厌,随便穿了件白裙,用青簪将满头乌发绾成松松的低髻,正提壶在花圃中浇水时,院外传来嬷嬷通传声:
      “大夫人万福,老夫人请您移步菡萏院,赏荷。”

      大清早,赏什么荷?
      姜染如烟柳眉略微一蹙,将水壶递给桃酒,去了菡萏院。

      老夫人是刑慎生母,膝下共有三子,刑慎占老大,刑朗笙占第二,刑闻英占老三。
      刑朗笙在家科考,而刑闻英在道观修仙。

      菡萏院内,满池的荷花极尽灿烂,粉色花瓣累累堆砌、暗香浮动,莲蓬硕大饱满,睡莲宛若丹青墨画,在清澈水面轻轻飘曳。
      风景旖旎,令人赏心悦目。

      刑老夫人身穿福纹对襟马甲,发髻梳的一丝不乱,戴着翡翠耳珰,一左一右的手腕都戴着福禄寿玉镯,尽显雍容华贵。

      谁又能看出来,老夫人三年前只是乡下喂鸡养牛的村妇呢?
      都说贵气养人,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话不假。

      刑老夫人抓着一把鱼食洒进池塘中,各色锦鲤竞相拱嘴夺食。
      她看见姜染时,紧皱的眉头略微一舒,笑着问道:“阿染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多谢婆母关怀,阿染用过了。”姜染乖巧听话,态度恭顺温柔。

      刑老夫人扫量着大儿媳的举止样貌,心中感慨,儿媳样样都好,就是肚子迟迟没动静。
      不下蛋可不行,难不成让刑慎绝后?

      刑老夫人也就在心里埋汰这话,面上仍然带着关切的笑,拉着姜染坐在观荷亭中,目藏精光,旁敲侧击道:“阿染,婆母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是在问,生育一事。

      姜染脸皮薄,耳尖微红,不好回答。
      久隔三月不见,归来的刑慎没碰她,今晨又南巡幽州。
      二人已有大半年没同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郎君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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