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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犬 ...

  •   曾经的回忆,那远得已似幻梦般的记忆。
      夕阳是水彩般清浅的红,疏淡的黄,河堤树木更淡得似水墨,墨色灰白,两抹小小的身影在远处跑跳着,线条略粗,似未完的素描画,在背后拖着长长的,微乱的线……美丽似乎褪色,偏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几字,犹如浓墨重彩,如此深刻的虚无着,垂死,挣扎着。
      严柔不知为何要出来,更不明白到何处去寻找,漫无目的的,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寻找,而熟悉的点点滴滴,都不属于手里衣服的主人。如此,却急切地想见他,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她便有空闲去感伤,她一直在想,吴憾乃至婚姻对于她的意义,可是仓皇逃离,溺水陷落时,抓住的浮木?
      吴憾说她怕他,撇开职位的高低,也许真的害怕的只是自己心底那最深的负疚感吧。
      风微凉,吹动衣摆,她把手里的外套往胸前拢了拢,衣服是旧的,洗的泛白,绵软细腻,似缠上了某人的气息,有双眼睛在窥视她内心的偏离,相处越深,越是内疚……

      移步而下,河堤的细沙摩挲着鞋底,微陡的坡度令她别说是跑,走起来都小心翼翼,脚下流走的,何止是细沙?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了,偏就一步步,义无反顾的走,哪怕前方再没了那个背影,掌心也没有被握紧的热度,任风起沙子入眼,泪水盈眶。
      身后有低低的犬吠声,一声声,似唤她回头,而转身,那么长的一排围栏,灰色的线条里,却很快搜寻到那个小小的黑影,视线再偏离一些,竟然是……缘分深浅,难以捉摸。
      她梦想着一片水色,而那人注定是要稳步在围栏另一端,高高伫立在那里,甚至清冷孤傲的只留背影,根本不屑于身后的风景,这可就是……水同沧海的距离?
      想着,她想要放手……
      黑色的小狗,怕是在流浪,围着那人不停的打转,而显然,同样被无视。
      严柔觉得,自己也许只是他身边的这抹黑点而已,跳脱着,随时可以消失。
      他却在此时伸了手……
      身体微倾斜,长臂伸展,探向脚边的小狗,只是弯腰之际,手迅速缩了回去,曲起手肘,上下动着,幅度渐大,脚边的小狗继续吠着,灵活的,若即若离。
      那不停揉按的动作隔了那么远,却是如此的真切。在那夕阳都暗去,风吹过的地方静止,他的背影似凝固成了画面,深刻到每个细节都映入严柔的眼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总不让人察觉,至多皱眉,按一下,然后笑得若无其事,原来没人的时候,疼痛,才是最真切,是那么显而易见,却依旧被藏着,背过身去,躲着所有人,伸手,视线里,唯一抹小小的身影陪伴。

      严柔急急地往回走,沙子流动,脚步微晃,她颠簸着,动静很大,可对方弓着背靠在栏杆上显然是痛极了,丝毫没有察觉。
      近身,把外套披在了吴憾的肩上,他的肩头随之一振,转头,脸上完全没了以往的从容不迫,睁大了眼,慌乱地放下了抵着胃的手,表情无措地像是小孩子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严柔笑了,心里却是痛,究竟是怎样的忍耐,把这种掩饰都当成了习惯?继续拢紧了他的衣服,轻唤了声,“萝卜?”
      吴憾抿了下嘴,颓然坐在了下层栏杆上,头仰着脑后抵在铁栏上,闭目吸气,而后有长长舒出。
      严柔钻过栏杆站到他的身前打量了会儿,就在他的身侧坐下,拉他的手放回腹部,“不舒服,还过来吹风?”
      她要松手,他的手却从她掌心抽离,复又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湿凉凉的控着,将她的手心紧贴在了他的胃上。
      她想要反抗,却见汗水不断从他的发迹处滑落,把那抹清白脸色描绘得更为通透,不敢再动,忍不住问,“很疼吗?”
      过了许久,吴憾才睁开眼,偏头看她,已是以往的模样,再松开了手,连那抹脆弱也消失的没了踪影,只是开口,声音微哑,“你不该出来。”
      不该出来的啊,这么来到我的身边,要我怎么办?从来都是一个人,以为可以的,却原来一有人伸手,还是握紧了不愿松开。有过这么一次,以后再无人时,该怎么办呢?
      “是你不应该!生着病呢,跑出来干什么?”严柔拧起眉,摸索着发现身边忘了带纸巾,“不想人担心,万一病情加重了,还不是让家里人操心?”
      “小时候……经常到这里来,在河边坐坐,吹吹风,到嘴边的话就能咽回去……现在,风太大了。”吴憾顺着严柔的动作将手伸入袖管内,动作缓慢。
      严柔替他拉上拉链,那人双手垂放在身侧由她摆弄,都没有自己穿好衣服的自觉,果然是个倍受宠爱的少爷。原来是风太大了,受凉了胃里更痛,才不得不背过身去……连欣赏那抹水上夕阳也成了奢望。
      看着眼前这人套着松垮垮休闲外套,陌生而又亲切了几分。
      匆忙回来,没带多少衣物,替她添置了些,吴憾自己就翻些压箱底的衣服出来穿,只是款式随便了些,同以往在公司里的西装革履的形象相差甚远,记得吴妈妈兴致勃勃地翻出来往他身上套时,点头颇为满意,说着,“这才是我的儿子啊。”
      “你以前比现在胖不少呢。”严柔理了理衣摆,突然想到了这点。
      “呵呵……在家父母盯着,吃得跟猪似的。”吴憾应了句,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压力,自然是比现在胖些。
      “那样才刚好啊,应该会比现在竹竿似的更好看些吧。”严柔比量着,又有些思维跳跃,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病?”
      “上大学那会儿。”为了留在那座城市,没有背景,自然努力要多过常人数倍,受挫心痛之余,还知道了什么是胃痛。“……不严重。”
      “现在吃多些,就要饭后百步走的躲到这儿来?”严柔抬手逗弄着小狗,不看他,“瞒的倒好,爸妈好像都不知道你有胃病的事。”
      “要是知道了,你也只能天天跟着喝粥,说不定还能整出些药膳来。”吴憾可是记得,这头小猪在他家吃第一顿饭时,埋头只顾着扒筷子了。
      “我……以后也把你当猪喂。”严柔说着红了脸,手指扣着他的衣摆,低头继续道,“你知道,我才不会像爸妈那么稀罕你……所以你,不必百步走的。”
      严柔心底柔软了一片,连那份不够喜欢都变得庆幸,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他不舒服了,也不用顾及她会心疼,而一个人躲起来?
      可明明不那么喜欢的,为何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心疼了?
      吴憾握紧了她的手,很用力,而头顶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起来,令她紧张,忙抬头询问,“又很疼?我们……”
      消了音,因为某人的脸迅速欺近,唇瓣微凉过后,微热,摩挲间,迅速升温,眼前似落日没入了水色,黑了一片。
      小狗还在耳边叫着,规律而刺耳,只是当某人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微凉的指尖没入发丝时,她只觉得脑袋了嗡的一声,再听不见声响。
      “好些了……不疼了。”某人松开她的时候,从从容容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只是严柔的大脑显然已经衔接不上,“我不太好……脸还有头上,都麻了。”
      吴憾定睛看着她,锁紧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有些答案,再明显不过。

      暮色里没有星光,连湖面的波光都失了颜色,画面里唯两抹身影清晰着,一人含笑,偏头又吻上了那红得夸张的脸颊,旁边那团黑色的小东西,掩在黑夜里,只叫声依旧灵动。

      人生,本来就不是一幅画卷……而是画册,最初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不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黑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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