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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虎母 ...

  •   快到站的时候,严柔踌躇着轻摇了摇吴憾的肩,待他抬头,映入眼里的是一张汗淋淋白晃晃的脸,眼神迷离,神色犹暗,忍不住问,“还行吗?”
      “我去洗个脸。”吴憾站起身,忽又转身冲着她笑,顺势抬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不作声。
      这人,脸上无论挂着何种情绪的笑意,总能让她瞧着心跳加速。

      而回来,那一脸的水迹映着五官更为清晰深刻,她低头翻找出纸巾递给他,这次,吴憾却没有伸手,只是定睛望着,任由水滴落在衣领,胸前,染成点点墨迹。
      “快擦擦,都湿了。”严柔又抬了抬手,示意他接过纸巾。
      他却只是抿了抿嘴,唇线微平,透着无奈,语气也跟着低沉,“……你替我擦。”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早已窘迫呆滞,原来大男人撒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还是自己的领导,而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
      “请你……表现的喜欢我一些可以吗?”语调又沉了沉,冷硬却奇怪的褪了去,细软微有些委屈,“至少在我父母面前掩饰一下。”
      严柔抬手,触及他的额头,眉梢,隔着薄薄的纸,沾湿了,能清晰感受那片微凉,那双眉眼望着她,似深潭漩涡,拉她陷落,只能挣扎,“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吴憾有把握可以让她渐入怀中再挣脱不开,偏偏无法忽视那点滴的委屈,会不忍,因为无论怎样的用心,都不是为了伤害,只是喜爱而已。
      皱眉望向窗外的景色,从窗框后退而去的速度已经渐缓下来,“来不及怎么办?横冲直撞着……却不想刹车……明知会痛。”
      严柔,是停止不了啊,明知道时间缘分都还缓缓滞留在身后,虚伪渺茫着,感情却先一步冲在了前头,我逼迫的又何尝不是命运,我怕不逼你,回头看去,原来缘分是浅的,时间是错的,而你也该是旁人的。
      严柔见他的眉头骤然紧锁,手掌不自觉地覆在了胃上,连那“明知会痛”四个字都变得真切,感同身受。虽知他所指的,岂会是身痛,分明是心痛。
      慌乱间扣住他的手腕,急道,“怎么了?很痛吗?”
      吴憾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松开了手垂到身侧,却因为痛楚渐握成拳,“只是在爸妈面前应对一下……我不想伤害你。”
      不会逼她喜欢自己的,这强求不得,而明知会痛,也从来,都只是准备让自己一个人痛而已。

      等不及的人群已经涌入过道,向门口挤去,严柔连忙拉着吴憾回到座位上,看着他额上又起的水色,刚才已抹去了水迹,如今怕是又疼出了汗,不觉抬手替他擦着,动作已比方才自然许多。
      吴憾见要到站,便接过想自行抹一下,严柔却扣紧了纸巾,缩了缩手不答应,“不是说……我来擦吗?”
      她的指尖在他脸庞流连,两人的沉默与亲密矛盾着,在这片嘈杂中显得格格不入,暧昧至极,仿佛……已是感情甚笃。
      偏偏,只是仿佛,吴憾在心底加了如此的感叹,第一次,发现自己掌控不了什么,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请求,下一刻竟不甘起来,如果不说会怎样?
      严柔,你这样,是对我喜欢了一些,还是……表现的喜欢一些呢?
      人,是不可能料事如神的,因为有了感情,最精心经营的,也是最在意的,赔上自己,只会越发患得患失,乱尽方寸。

      出了火车站直接去医院,严柔该是好奇窗外那片陌生景致的,偏就不住抬头望向身边的人。
      又拉了拉他的手,才发现几天下来,这个举动已经变得再自然不过,熟络感来的比她和朱云染十多年的相处还快些。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又或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喜欢,才忘了羞怯?这个答案很快被否决掉。
      不敢去想,因为她喜欢了一个人,十多年的漫长,那么,怎么可能就喜欢了别人?
      是不是不应该,就可以控制住心?
      嘴不由心,不住的问身边的人,语气关切,“你还好吗?”
      他只在下了出租车时反问了句,“我看起来还好吧?”
      严柔点着头,心中却是难受,问看起来是否还好,可是心底清楚,其实不好?

      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严柔停顿了片刻,吴憾回头,揽她上前,“乖一点,别提我住院的事。”
      被他揽着走,她不禁侧头靠向他的胸前,听到规律的心跳声,才安心了些。
      忍不住紧张,如此真实体会到要见公婆时的那份惴惴,她是知道他会帮她的,是随着他一同进入的,还是如此的无助,那么他呢?
      那日她在窗前望着,随手挥了挥,他独自进来,才发现局势凝滞,而她低头沉默,什么都没有解释清。
      他表现从容,笼络迅速,几乎没有破绽,只是再强势,也是人啊,内心的无助同样会存在,不然何必倚车立在风中那么久?又怎么脸色惨淡成那样?
      她迟钝的,连愧疚都来的那么晚,突然间,拉了拉吴憾的手臂询问,“那天来我家的时候,你是不是胃疼?”
      吴憾低头看她,答非所问,“紧张了?……我爸妈和我不一样,很随和。”
      “那你是怎么样?”严柔好笑,只是刚轻松些的情绪又紧绷起来,低头拉了拉自己微皱的裙摆又嘀咕,“我都没买东西。”
      吴憾无奈,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的思维太跳跃了吧。”

      很随和……实在是说得太隐晦了。
      听吴憾提过他的父亲以前是中学的历史老师,严柔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一个眼镜加皱纹版的吴憾形象,不苟言笑,眼带睿智……
      可一切猜想都被进门一声惊呼,“老伴儿,眼镜呢?”给完全打破了。
      老人家看起来精神不错,声音洪亮,微微沙哑的笑声伴着一脸的喜悦,歪着镜架就迫不及待地打量起严柔来,连连点头,“不错的姑娘,圆圆的,咱萝卜就是脸太小,长得不精神……”
      “爸,别笑,嘴歪了。”吴憾皱眉,冷声打断。
      却还是来不及,严柔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两个词,“领导”“萝卜”。
      “老伴儿,替我收拾这不孝子!”老人家的话音还有些含糊不清,撑起半边身体挣扎着起床,惹得床板儿吱呀作响,严柔想着,这架势年轻时该是很壮实的,脑海里老学究的形象彻底破灭了,但反而轻松起来,果然她还是比较适应同这样性格的人相处。
      “别吓着儿媳妇,再动,动坏了这两万多块钱的床板儿从你私房钱里扣。”吴憾长相大半是随了母亲,只是老太太虽生的小巧白净,叉腰瞪目起来,丝毫不含糊。
      严柔看着眼前这景象,又偏头看着一旁皱眉偏又浅笑的人,原来气色最差的,还是他啊,不觉又近身牵住了他的手。
      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急迫,还好,不是那么严重,握紧了他的手,终于可以放心安抚他,不必太担心。
      “害羞了?”吴憾伸手揽了揽她的肩,才对父母说,“说好了,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原来你不是回来看我?”老人家皱眉,也拉了拉老伴儿的手,不松开。
      “爸,你说话也比在电话里来的利索多了。”吴憾这么说着,却上前仔细大量起来,俯身捏了捏那半边的身体,锁眉,“有感觉吗?”
      “医生说恢复要一段日子的,哪里有这么快?这次……能待几天?”吴妈妈垫脚整理起吴憾的衣领,吴憾皱眉拒绝的神态,却还是倾身由她摆弄。
      “有假期,可以久些。”听他这么应着,又听老人关切地问“怎么又瘦了?”,心中酸涩,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假期,请的是病假,该有多难过啊。
      这人如此胡来,实在让人操心。

      第一次见面,很轻松,待相处几天下来,严柔能顺着他们的企盼,叫声爸妈的时候,才知道豁达轻快背后,不是没心没肺,只是都太过在意,珍惜小心到不敢认真而已。
      这一家人啊,口是心非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吴憾每天去医院陪父亲下下棋,喝喝茶,严柔不通棋艺看着无聊,两人并肩回家的路上,吴憾抱歉,“小地方生活挺闷的,应该带你到处看看,散散心的。”
      “回家吧……”严柔摇头,见他面前那杯茶水一天放到冷还是满的,知道身体定然没有恢复,哪里还敢拉他到处走?替他保守着秘密,自己都有罪恶感。
      好在吴妈妈做的菜色都比较清淡,吴憾埋头吃着,胃口颇好的样子,偶尔夹菜给她,大都是她喜欢的,满是疑惑,他怎会如此清楚?
      而自己举筷,满桌的菜色,她却只有迷茫而已。不经意,开始有了好奇心,时时打量,青菜喜欢吃菜心,番茄炒蛋只吃鸡蛋,不吃莴笋但喜欢里面炒的肉片,不吃肥肉但喜欢里面炖的萝卜……
      仔细记着,直到吴妈妈忍不住提醒,“小柔啊,别光看,想吃就吃……”
      吴憾没有抬头,只是笑得了然,这狐狸,原来一直感受的到她的目光。
      而吴妈妈,笑得很暧昧,如此清雅和蔼的模样,此刻绽放得鲜亮。
      严柔狠咬筷子,被人欺负得独自红脸窘迫,果然是母子啊。

      饭后吴憾说想出去走走,却要严柔帮母亲收拾碗筷,严柔皱眉,抱怨了声,“真懒。”就转身进了厨房。
      水声哗哗,严柔擦拭着碗碟,反射的光亮微凉。
      “这孩子……总是这样,我们总想,是不是自己没有教好,才成了今天这局面?”喜悦散去,脸上的笑意多了分惆怅,“他是我们第二个孩子,第一个……不到五岁,在街上玩耍时出了车祸,是我们的放纵疏忽,所以对小憾,珍惜过了……”
      “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乖巧……长大了,更不让人操心。”老人呢喃着,关了龙头,寂静变得沉重起来。
      “还是很让人操心的……他那样,旁人就是操心了,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关心。”严柔拧着抹布,眼神不觉飘向窗外,天色渐暗。
      “他爸爸醒来时,意识大概还不清醒,拉着我的手说,老伴儿,我们真不该生他,年纪这么大再生他……”说着,有水滴落在盘里,“人老了,就怕死,别的父母能陪孩子的时间,我们大概只有一半不到。”
      “妈,别瞎想,你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要健康啊,不然那个人,会自责难过死。
      “还好有你了,小柔,我们看的出,他是喜欢你的,这孩子……脾气就那样,是我们教的不好,你静下心来体会,能觉出幸福的。”老人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的,却是彼此,“越是在乎的,他就越放不开。”

      当看着未来儿媳妇一脸忧心地拿着儿子的外套出门而去的时候,老人迅速抹了抹眼泪,拿起了电话,拨通后语气得意,“老伴儿,我加了把柴火,儿媳妇上心了……果然还是少不了我们帮忙的啊。”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倒过来,原来也是很有道理的……严柔一点都没意识到,哪里不一样,领导的父母,自然也是很领导的。
      虎母愉快地打开了电视,随着戏曲调子,自编自唱了段儿,“儿啊,为娘怎舍得你这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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