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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海葵 ...

  •   唇瓣触碰依偎间,严柔渐觉得力不从心,没有回应,只是凉,待冷至刺痛,咸涩苦意入心,她内心退却下的恐慌又生生被挑起。
      直到唇相错开,吴憾偏头靠在她的肩上,气息沉重,而后她的肩头更觉重了几分,感到一片湿凉时,空气里已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拥紧怀里已毫无知觉的人,抬眼看向一旁立着的龚娉和小王,早慌了神。
      直到有错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她内心的沉静,有人强拉开她环着他的手臂,她才觉得冷。
      “严柔?”龚娉小心扶她起身,看她身上的衣料从肩头蜿蜒而下一片暗红色的痕迹,惨淡刺目,偏偏严柔的脸上没有泪意,连之前的恐慌无措仿佛都褪尽了,很是反常,“你……。”

      “刚才晕倒的那个病人的家属呢?”医生扬声喊着,严柔倒立时有了反应,脱口应着,“是我。”
      “怎么回事,他刚动过腹部手术?伤口都没完全长好,现在要是又出血是很麻烦的你知道吗?”医生不满地指责,“应该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非死撑到晕过去,这是在医院,要是在外面,大出血休克抢救不及时是要死人的知不知道?”
      严柔心里慌乱难安,她也想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又吐了血,即使是上次,他的脸色白成那样,都没有昏倒过。现在,是不是哪里被撞伤了?他又忍着没说?“我丈夫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是哪里受伤了?我……我只知道他刚才碰到了交通事故。”
      声音低下去,严柔很是懊恼,她有什么用,除了无措,便只剩无知了。
      “董事长的司机当场死亡,刚才和他的妻子发生了冲撞,有几下正好打在了经理的腹部,可能是……都是我的错,没及时拉开。”小王在一旁懊恼地补充着,抬手轻拍了拍严柔的肩,知道她怕是紧张更甚,又急忙补充,“是董事长的车出事了,我们跟在后面,没有撞上,只是擦了一下,我发现经理不对劲,也是刚才,所以应该没有撞伤到别处,怕是胃……”

      紧急做了各项检查,医生看着报告,神色稍缓,“看来是吻合口没有长好,外力诱发出血了,但是这么短时间又出现溃疡面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要以为切除一部分就安稳了,以后要更加注意保养。”
      严柔点头,泪水流出眼眶,不断往掉落,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害怕,只是心疼,想着他受得病痛,她宁可滴血溃破着的是自己的心。
      就一会儿,她允许自己再软弱几分钟,待他醒来的时候,她就可以打起精神,不让他操心。

      严柔默默守在床边,看着吴憾惨淡失血的脸色,一手拂过,一片湿凉。他昏迷中仍就拧着眉,额上不断的冒汗,此刻他已无力掩饰痛楚,却依旧不肯喊不出声,本能地抿着唇。
      她该有多少埋怨?这人偏就把忍耐压抑练成了习惯,如何能改?
      从包里寻了块小毛巾出来替他擦汗,淡粉色的帕子,依旧是小猪的大屁股图案,他以前总笑她用屁股抹脸,现在乘他躺着,她就全抹上他的脸了,等他醒过来,会不会瞪她?还是明明很气,却要装着镇定,眯眼笑着看她?
      吴憾的额上一阵阵冒着冷汗,吸气微促,显然睡得不安稳,小块的毛巾很快湿透了,他却未转醒。
      严柔内心起了挣扎,忧心他怎么还没有清醒,又是害怕顾虑。等他醒过来,可是会更累吧?出事的是苏崎川?那这个笨蛋,是不是要全力接下这个担子了?严柔皱眉,依照他的秉性,一定放不下。
      习惯是很可怕的,就像她自己,可以放下朱云染,但他从小声声灌输着的称呼却化作了生活点滴,抬手只一块帕子,就可见的“小猪”,仿佛就是暗咒。
      那困住吴憾的咒符,又是什么?
      她有那么多的埋怨,却有更多的理解和体谅,长叹了口气,用指尖抚摸着吴憾的脸庞,突就想笑,上一次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干坐着,当时只觉得尴尬无措,连抬眸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也没有心痛。
      转而又忍不住想象着他孤身一人住院手术的情境,心痛更甚,撕扯到闷滞。
      原来会这么心痛,原来,已经这么爱他。

      吴憾醒来时,看见一旁坐着地严柔,愣了愣,待初醒时的迷茫褪尽,就冲她淡淡微笑,而后听她在耳边很没气势的威胁自己,“笨萝卜,你敢再吐血一次试试,我马上和你离婚。”
      拉过她的手,可是他知觉没有完全恢复?她的手是那么的凉,仿佛压抑害怕都冷凝在了手心,他的傻丫头,真得受苦了。“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比起躺在监护室里的董事长,你已经很对得起我了。”严柔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握着一起挪到了被子里,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萝卜我是不是很坏?我刚才这么坐着,担心害怕了我就想,还好躺在里面不是你。”
      “傻丫头……我没有受伤,是董事长的车出事了。”吴憾侧头看她,开口安慰,才说了几句,已是疲累。
      “你不准备告诉我,你的车就在后面,差一点就追尾了,你也不会说出,现在会胃出血是因为被死者家属打伤了,甚至连手臂上被撞青了一大片,你也想瞒着,对不对?”严柔用力拧了下他的手背,低低抱怨着,又沉不住气地跟了句,“你不说我也知道,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
      “不会。”吴憾想要继续说下去,喉咙一阵干涩引得呛咳不止。
      “怎么了?是不是想吐,头偏过来,千万别忍着。”严柔慌着直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记得医生的叮嘱,如果再吐血一定要让他吐出来,不然容易引起窒息。
      吴憾低咳了会儿,喘息未止,只说了声,“不吐。”
      严柔诧异,看他唇瓣干得开裂,血珠滴滴往外冒,忙取了纸巾沾水微湿了湿,小心替他擦去。却见这人的唇畔始终不安分,又嘀咕了句,“吐了你要和我离婚的。”
      哭笑不得,伸手拥住了他,用母鸡哄小鸡的口吻安慰,“不会。”只是背过身去扔纸巾时,已难掩一脸悲戚。
      吴憾见她转身,快速摁了下胃,强压下喉头一阵甜腥,真的不可以再吐出来让她心慌了。
      严柔怎么会不害怕?如果不怕,也许早就该在一旁安心睡去了吧,会趴在他的手背上,猫腰窝着,哪怕他抬手抚摸她的头顶,她也只会用脸蹭一下他的手背,留一点暖意。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偶尔的没心没肺,他宁可,她就一直那样下去。

      有时人矛盾的如此可笑,同样这般无耐靠坐床头,当初,他竟还有心利用这点脆弱去惹她心疼。
      吴憾抬眸望向身边的严柔,努力维系的笑意渐淡去,睫毛微颤了下,小心将哀伤掩去。原来,更难过的,不是她不懂不上心,而是她的理解和用心,都看在眼里,他会觉得自己没用。
      目光下移,见她只穿了件单衣,深灰色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淡薄无助,“外套呢?穿上,别着凉了。”
      严柔摇头,拉过他的手来回揉搓着,“有空调我不觉得冷,你是不是还觉得冷?”
      瞥了眼角落里白色的大衣,吴憾很快明白了,“回去换件衣服吧,这件要扔了。”
      “等这瓶水挂完,还有一点儿。”严柔理了理病号服微皱的衣领,撇眉抿嘴,“不好看,以后别再穿了。”
      “董事长那边有谁在?”吴憾拉下她的手询问,很疲倦但必须打起精神来,这件衣服,现在穿上身怕是更不合时宜。
      “娉儿守着。”严柔抬手覆上他眉眼,“就算一个晚上,你给自己缓口气,别想那么多。”
      “柔柔,我走不开了。”吴憾没有动,眉目被遮着,神态被掩,只是有些哀愁还是不小心泄露出来,“苏崎川可能快不行了,这个时候,不要说我们公司,就是总公司那边都……”

      “吴总,你是把自己当救世主了还当我是吃干饭的?”有冷淡的声音直传入耳,林实靠门站着,嘴上挂着丝冷笑,“不是我想听,门没合上。”
      “对上头封锁消息了?我倒想看看,这局势能平稳几天。”吴憾坐直了身体,胃里一阵刺痛令他起身的动作稍顿了顿。
      “再不济,事实也是你躺着,我站着。”林实走近,剑眉挑起,冷哼了声,“这样就鞠躬尽瘁了,为时过早啊。”
      “柔柔,差不多了去叫人换水吧,然后回家换件衣服。”吴憾听了,并不恼,只低声在严柔耳边说了几句,示意她离开。
      林实看着闻言顺从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嘲弄,“这就是你喜欢护着的温室花朵吗?所以我说你不配得到岭儿。”

      严柔回身取大衣时偏巧听到这句,手触上白色衣料上的那抹暗色,指尖收紧,她终究只是温室里的花朵,外面风雨乱作,哪怕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她都只能回家替他取些衣物,再不然,会做些饭菜,这些,换作任何一个保姆都做到。
      “严小姐,吴憾他现在怎么样了?”走出病房没几步,迎面就见秦远岭一脸忧色赶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亮,虽促却稳。
      “还好,林总在里面,拐角第一间。”严柔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却撇不开那丝酸涩,“董事长……他在监护室。”
      严柔努力不想,不想秦远岭的一脸忧虑是为谁,不想她一句话里,没提上司也没提男友,偏偏只是问了吴憾。
      “董事长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就想来看看吴憾这里需要请个人吗?”秦远岭自知此番担忧有些过了,婉转解释着。
      “我陪着就可以了。”严柔摇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只是怕越在意的人陪着,他就一刻也放不下自己的责任。”秦远岭叹气,“关心对这种人来说,也许会是负担。”
      因为觉得自己是负担,因为感觉不出一丝自己存在对那人有助益,她当初才会放弃,不想输得一败涂地,落得一文不值。
      “所以更不能离开,他这种人,少了负担,都不知道怎么活。”严柔浅笑,此刻她若再不明白他的秉性,妄为人妻了。

      当海葵寄生在贝壳或是鱼类身上时,看似只是负担,其实不然,鱼类靠它的触须形成保护,又或者当它作诱饵捕食,寄居蟹还靠它来维持平衡,方可平稳前行。
      婚姻也是一种共生状态,比肩共存,息息相关着的两人不可能能力相当,却是彼此需要的。严柔会自卑会难过,但答应过吴憾的,绝不离开,要对他笑,不嫌他烦。她说到就会坚持。
      爱需要一种勇气,一种以平常心来看待爱人优势的勇气。人都输在放弃,却往往不是在对方不够好的时候,因为那时还有一种优越感保护欲可以支撑。通常人都输在意识到对方太好的时候,会觉得配不上又说是不拖累,实则是内心的自卑作祟。

      刚才,吴憾的回答严柔并没有听见,他说,“和远岭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有考虑过是否相配的问题,对她,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无所谓相配,只是需要,注定要共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海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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