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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布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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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轻落下,扫去唇瓣的冷涩,内心深处某些悸动瞬间被点燃,吴憾抬手抵在严柔的后颈处,指尖探入衣领内,顺势加深了此番触碰,舌尖探入,气息微促。
严柔觉得背脊滑过一丝冰凉,忍不住直打了个颤,本能挣扎地撑起身坐直,而后傻傻地看着吴憾说,“……有点凉。”
本要伸手,却因她的话凝滞了动作,指尖在探及她手臂的一瞬间,终只是垂到了身侧。
落在被上,并没有太大声响,严柔看着吴憾的动作,心中却似被猛然跌落的石块堵上了,闷闷地痛着。见他眼底的一点热度倏地冷却,转而扯出的笑意,虽意带安慰,却难掩苦涩,连忙握紧他的手来回揉搓起来,“我……我没有不想。”
吴憾看她愧疚无措的样子反是笑出了声,指尖摩挲了会儿她的脸颊说,“是不是暖和点了?……今天这副低头认错的表情该我来做比较合适吧。”
之后吴憾只吃了两个馄饨就说饱了,严柔怕他吃多了难受也不敢勉强,下多了的自己放油锅里煎了煎,倒了些酸甜酱,就着盆子窝在厨房里解决掉它。
“柔柔?”吴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环臂看着她,很是无奈的样子,“躲这里干什么,像只偷食的小老鼠。”
严柔皱眉,迅速将最后一只馄饨塞入嘴里,才含糊地应了句,“还不是怕你见了眼馋?”
“真这么怕我?”吴憾叹气,终只是说了句,“傻丫头。”
严柔洗着盘子,也忘了调整水温,直到手指被凉水冻得泛红,才觉得痛。听到消息后,她是真的生气委屈,怪他不信任自己,可如今想来,自己一直是这般幼稚无措的样子,要他如何信赖?
自己对他的感情,就算是爱了吗?只是在感到害怕孤独的时候只想抱着他哭。被窝被夜风吹凉了就躲到他怀里蹭暖和了继续睡,他真有了些亲密举动,自己却吓得直哆嗦。她只会用无措的表情望着他,而后被他拍哄,听他安慰一声,“傻丫头。”
怪他没有把自己当妻子看待?自己这样,又何尝不是别扭,气他,却连拧着他耳朵呵斥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老猪,她怕是已经狠踩上一脚,瞪目撑腰地骂了。可是对于吴憾,她竟然可笑的觉得,还不是很熟络……明明该是亲密,她却还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一种悲哀?自己现在还能想到朱云染,是不是,对不起吴憾?
偏偏,思绪通常不受理智控制。
气氛凝着,严柔磨蹭着打开电视,随机播放的节目,是介绍宠物的。
“布丁,仓鼠的一种,毛色柔亮,胆小怯懦,喜欢在一处趴着就不动了……通常比较肥胖,饲养的话要督促其运动……如果要配对,最好从小就一起饲养,不然很难适应……”
严柔看着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竟看到了那个胆怯的自己。
终还是洗漱完了进屋去,见吴憾闭目靠坐着,本来搭在胃上了手随即放到了身侧,床头灯的光线昏黄,暖意却没有染上他的脸,一片浅淡的青灰色拢着,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好。
探手试了试,额上还有些烫的,只是脸颊倒没因为热度而泛红晕,随及碰到衣领处,被汗水浸透了,一片湿冷。
“有点出汗”吴憾出声,侧身替她理了理被子,“分两条吧,被子被我弄得有些潮了,你会不舒服。”
“你就这么捂着?”严柔伸手探了探他盖的,果然被汗水湿透了,“太厚了?很热吗?”
吴憾摇头,其实是冷,全身都感到丝丝凉意入骨,却是汗湿几重,到半夜凉透了,便可适应这冰冷了。
严柔想着刚才握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才想着不对,起身又倒了热水过来替他擦拭,更换睡衣时,她不觉抱怨,“你的体质也太差了。”
吴憾听了皱眉不语,微恼的表情反添了几分稚气,好似从前旁人说他“太瘦”,“漂亮”时,他都会暗暗表示不满,但这些不加掩饰的神色,只有自己才看得到吧。
想到这点,严柔不觉抿嘴浅笑。
撤了一床被子,严柔示意他挪到另一边去睡,而后自己脱鞋钻入被子,俯身替两人把被子理了理,才躺下揽住了吴憾的腰。“以后我们换个位子睡。”
“怎么突然想着换位子了?”吴憾想回手拥紧她,却因为刚才的事有所顾忌,只是由她抱着,不敢再动。
“不冷了……抱抱。”严柔蹭了蹭,埋头靠在他的胸前,多日来,真正拥紧了,才知道这熟悉的气息自己是如此的渴望,抬手在他腹部打着圈儿才说,“顺手啊……以前是怕你不消化,现在胃小了,好像要消化的慢些才好,切了就不能再长出来了,怎么办?”
“节约国家粮食。”胃部因为她的动作渐渐暖起来,他想如果还有下次,他怕是要失了独自面对的勇气了。低头亲吻她的发丝,终还是伸手拥紧。
“锅里的粥温着,我上了闹钟了,先睡一会儿,等半夜醒过来再吃点。”严柔在他腹部小心摩挲着,嘀咕了句,“我摸到了,就两个馄饨……你再不吃就更瘦了,到时候,全公司的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你。”
“柔柔……别闹。”吴憾出声,稍有局促,声线微沉。
严柔靠着他,自是发现了异样,闷声问他,“……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吴憾低笑,拧了下她的鼻子。
“可是……你刚做过手术……那样也不好。”严柔已经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轻浅。
好与不好,吴憾都只是轻叹一声,拥着她,闭目睡去。
谁说过,千万不要嫁然上司,不然就像比掰手腕时,在一开始就被人抢了气势,失了先机。
严柔睡不着,小心动了动,仰头看着身边的人,只是望着,鼻尖一酸,已是一脸的湿凉。
他实在算不得强势,甚至,已是温柔。就如同现在,他的指尖习惯地又绕上了她的发丝,微弯着,放在胸口,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知道吴憾自己,是否晓得他有这样的坏习惯?
只是如此温和,如此紧密,她却还是觉得遥远……内心升腾出一种把握不了的空落。
气愤,心软都过去了,拥着怀里的人,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如果……想着,也是后怕。
她平静,甚至都忘了问他突然去做手术的原因。
因为她不是傻子,知道理由,无非是那几种。
如今,该是庆幸吗?还是往后,长久不绝的担忧?
再不可以放声痛哭,想着可是因为上次她的害怕表现的太过直白,孩子气了,所以他才会如此不信任?才要瞒她?
这一夜,严柔合上眼,却断不了这份清醒。
耳边依稀有电话铃声响起,吴憾睁开眼,侧脸望去是一道阳光入室,偏巧照在一侧悬挂的小猪帘扣上,粉嫩的屁股,被映衬得柔亮鲜活。
到家了,他也自觉起了惰性,竟如此贪睡。夜里闹铃响起时,他睡的昏沉,侧身抱怨了句,记不清说了什么,只是严柔好像有叹气,而后便不断替他揉着胃部,而自己居然就这么又睡了过去……除去儿时,何曾这么任性过。
想着,已觉得对不起那个傻丫头了。
“吴憾,怎么办?”此时,严柔急急冲进了屋里,一脸慌张地说,“我妈要带奶奶他们过来。”
吴憾笑了笑,随即撑坐起来说,“对不起,睡晚了。”
“你躺着啊,起来做什么?”严柔皱眉,夫妻间,需要为睡个懒觉就道歉的吗?“能不能让小王去接一下他们?”
“当然要我们自己去接人。”吴憾起身,看严柔立刻在身侧扶住了自己,不免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好了差不多才回来的,还当我是老弱病残?”
严柔没有出声,眼中的痛楚却是鲜明,低下头,不让他看见,为什么,要“好了差不多”,才肯想到她?
言语点滴间,严柔发现自己陷落在一个怪圈中,挣扎压抑着,却找不到出口。
“在家里吃饭还是去店里?”洗漱完了,吴憾自觉坐至桌边端起碗喝粥,只是过半后,就挑眉捧着不动了,说了声,“对不起。”
“老人不喜欢在外面开伙,随便做些就行,有我妈帮忙的。”严柔想着他现在的状况,在外面哪里能吃到合适的,为那一声对不起,心中莫名点燃了一簇火苗。
“那我去接他们过来,你在家准备就好,现在就过去?”吴憾站起身,顿感一阵眩晕,闭目定了会儿,手掌支着桌面,努力站直,想是刚才喝得有些急了,如今才会泛恶心。
“你可以撑到什么时候?”严柔收拾着碗筷,真有砸碎它的冲动,看他白晃晃的脸色,心火更盛,再克制不了,“吴憾,你安排的如此周到,是体贴?还是自私?”
吴憾抬头,视线还来不及恢复清明,却把她的委屈压抑都看得真切。这般情景,很像很久以前,父母对着他,无奈惋惜,“这是我们生的儿子吗?怎么好像少养了几年,都没怎么调皮可爱过。”,又好像秦远岭咬牙切齿地要和他分手,“你用无可挑剔的手段,逼着我先开口说放弃。”
只是之前,都不及这次,来得让他心痛。
手段么?他做的这一切,真就是费尽心机了?胃里一阵绞痛来得猛烈,翻腾着,喉间涌起酸涩阵阵,他开口,声音低得不真切,却是说着,“是自私。”
弯腰顶着胃,终还是踉跄着俯身对着水池呕吐起来,随手将水流开到最大,想冲去秽物,却依稀听见一旁严柔的哭声低微,无助。
做了手术,这副肠胃反倒比从前更不济,用力抵按着,都消不去痛,止不住的干呕着,直到对着池底,连水流都看不真切,眼前渐成了一片黑。
身体像下一沉,似触及了一片冰凉,他腾不出手去支撑,即便能松开扣在胃部的手,他想做的,也会是拉住严柔吧,因为她的哭声,已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吴憾,你怎么了?”严柔见他就这么脱力跪倒在了地上,连忙蹲下去扶他,唤了几声,他仅是皱眉却不应她,手抵着胃已经痛得人都有些发颤。
严柔小心扶吴憾靠在一旁的橱门上,准备起身打电话,却被他扣住了手腕,用尽了全力,令她生生泛疼,而人却没有睁开眼,只是坚持,“不要走。”
一瞬间,吴憾几乎没了知觉,脑海中唯一闪过的一丝感触,是她要离开,他想叫她不用担心,想告诉她会没事的……开口却是,“不要走。”
严柔不敢用力挣脱,只能顺势重新把他扶靠到自己身上,抬手拂上他的脸,抹不去一额的汗。
吴憾还是不断的干呕着,吐得用尽了气力,竟没了声响,只余下重重的喘息声,伴着呕吐,胃里的抽痛更甚,他用力摁着,借着痛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不走,你松开手好不好?”严柔心头的火燃过了,所伤处,痛彻心扉。
闻言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本已无力,却因为又一阵抽痛,双手都扣在了胃上,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严柔本是要他松开抵在胃上的手好替他揉按,见他索性双手成拳扣在了胃部,吓得慌了手脚,而听见自己的哭声,她却扣紧了唇齿,用力咬住,压抑下这般恐惧。不可以哭,她总是哭,要他怎么办?
“我知道很痛,你慢慢松开试试,我替你按着。”倾身抱紧吴憾,用力掰开他的手臂,紧贴着,感觉得到一片冷硬,连阵阵的痉挛,那般抽痛,都好像体会的到。闭目忍下眼泪,用力咬着下唇,严柔不断要自己坚持,直到手掌揉按的地方渐有了暖意,怀里的人慢慢放松平静,终于开口唤了自己一声,“柔柔,没事了。”
吴憾靠在严柔的身上,嘴里因为吐过泛着酸涩,汗湿透了衣衫,领口沾着些水渍,当然还有些秽物,却无力起身清理,只是靠着身后的人,为自己内心的贪恋而感叹,“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即使对着父母……也不敢。”
严柔双手从后环着抱紧他,手掌始终护着他的胃,怕一松开,又是痛。他说“不敢”而不是“不会”,只为这两个字,心痛蔓延开来。“就我看见,没关系的。”
“我怕你会离开……怕生病了,你嫌我烦……我要撑下去……不然你家人看见我这样……怎么放心?”吴憾说这些时,想是力图用轻快的语调,但严柔听不出,只看得见他眼里,那一丝的痛意,直到最后,痛意倏地,落入了她的心里,他说,“我只是自私……只想你安稳得待在我身边,只要对我笑就好……那样就觉得幸福……都不顾及你的感受。”
“我不会离开,会对你笑,不嫌你烦。”严柔说着,牵扯出笑意,她从来不是这人,痛得时候也可以笑得从容,勉强的动作,惹来阵阵刺痛。
笑眯起了眼,待眼里的泪光散去,不能落下。只觉唇畔滑过一丝凉意,把点点刺痛都揉平了,睁眼看向吴憾才拂过自己嘴唇的指尖,两丝血迹依稀,原来是被自己咬破了,怪不得有些疼。
严柔无所谓地扯出淡笑,解释说,“我紧张的时候有咬嘴唇的习惯,你……”
消了音,因为彼此视线交汇,他的脸色青白泛着透明,已不真切,清晰分明着的……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