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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蜈蚣 ...
晨风流走过窗台,月亮还未掩去,隔着薄薄的云雾,躲在窗角处,小心翼翼的,等着见上太阳一面。
而当年的那份恋慕可也是如此?终敌不过日月更替,渐渐的,就这么从角落里淡去。
待水煮得沸腾,严柔将面条顺势均匀的平铺进锅里,卷面本是干硬的,瞬间变得柔软。严柔的目光也不觉柔和几分,嘴角向上微翘,忍不住笑意。这只狐狸,只会说瞎话,哪里做的好吃了,记得朱云染摇头呼哧呼哧吞着辣肉面时赞叹,“小猪啊,你有阿婆十分之一的手艺,就不愁没人要了。”
记得,再次记起关于朱云染三个字的点滴来,竟已,坦然。朱云染回来了,而她却真就走出那个“老猪”的世界了。
又想,某人昨天连口面汤都没喝上,就顶着夜色回去了,他说回家吃,可信度堪忧。
取了盒子装上,才发现盒盖上的粉猪撅着屁股,卷着尾巴,似乎扭的得意,若有所思,终究还是塞进了袋子,摆放妥当。
起的虽早,车站处却还是簇拥着许多人,护着盒子避让间,人流越过她挤向车门,回过神来竟已挤不上车。
严柔退了几步,决定等下一班。
尾气噗噗喷过后,灰蒙蒙迷了眼,再睁开,已有车辆停靠在她面前,再熟悉不过。
“快上来,我送你。”车窗下移,车里人的神色平静,较之昨日,已是一片明朗无忧。
“……不用了。”严柔拒绝。
朱云染拢了拢浓眉,低笑了声,已打开了门,“虽比不是那人的名车,总比公车强吧。”
严柔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想了想那些在汤水里欢快扑腾的面条,终于探身坐了进去。
朱云染并没有急着启动车子,只是偏头定睛看了会儿,而后倾身靠近。严柔夸张地躲闪令他笑着哼了声,边替她拉好安全带边说,“我可不会那么……莫名其妙。”
严柔感受到耳际有气息划过,热得有些烫,闭眼皱眉,头又向后靠了靠,竟该死的想念起另外的那些感受,微温还凉的,柔和许多 ……想着想着,心跳又跳漏了节拍,仿佛可以感受到盒子里的水嫩的荷包蛋隔着面条一起卷边扑腾着,咚一声,思念,流了黄,汩汩向清澈的面汤里流淌,黏糊糊的纠结着。
“昨天,你可没有躲。”朱云染继续望着,缓缓坐直了,发动汽车,随着一片噪音,低声询问,却更像抱怨,“初吻早给了那家伙?”
严柔叹气,领导果然是领导啊,这秒杀的杀伤力居然还持续到了现在?于是当对方问“他是干什么的?”时,她不假思索地跟了句,“领导。”
“小猪,送爱心早餐这招太俗了,在领导面前怕是吃不开的。”朱云染笑得无害,两边酒窝变得明显,越见灿烂,瞥了眼严柔手里的袋子,“不如……还是我勉为其难地解决掉吧。”
严柔眉头皱了打结,手不觉护住了手里的袋子,脑海中却是不安。
昨天她只是随口应了句给某少爷带早餐,吴憾听了都没怎么表态,之后只顾着……他会不会没当真,已经吃过了?或者他说的晚饭吃面条,自己听岔了?
眼前浮现出昨日分开时的景象,想着某人难受的样子,终究松了口气,好在记得做了不是吗?听岔了,失面子而已,万一他真眼巴巴等着了,没东西吃要如何是好?
领导啊,似乎吴憾在严柔心目中的地位是日渐下滑的,只是越掉身价,却越发亲近可爱了,于是坚定的回应身旁的朱云染,“他不一样的,会吃的。”
“说实话,我现在有种被小跟班儿叛变了的感觉。”朱云染叹气,眉头松开,懒懒的神情,“可又好像,比那种感觉更严重些。”
比丢脸更严重的,可是嫉妒?比嫉妒更用情的,便是宠溺了。
“算了,老猪少爷我原谅柔柔小厮了。”朱云染长舒了口气,眯起了眼询问,“我们……还是哥们儿吧。”
当初为这么一句,严柔心痛难过了多久,如今再听到,竟再起不了波澜了。终于,可以把一直懊恼着没有顶他回去的话说出口,“谁要和你瞎掺和,我又不是不男不女的。”
“那总还是朋友吧。”红灯了,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朱云染又道,“别人恋爱分手了,还是朋友呢,我们两个……还只是表白未遂而已。”
朱云染用了“未遂”二字,看似随意,其实是他昨夜挣扎思索良久后的答案,他只是胆怯,随性的以为恋人未满,熟稔太过,而一转身,才发现,二十多年的感情,如今已悲哀到连“友情”都需要用言语来保证了。
他们的“爱情”还是未遂阶段,他逼迫自己相信只是“未遂”而已,还有希望的。
偏偏粗线条的严柔哪里会想这么许多,只在意盒里的面条扑腾良久了,可别糊透了,某人,不喜欢的。
“你不去念书了?”严柔随意地应了句,“错过太多课可不好。”
没有“未遂”,而是“错过”吗?朱云染苦笑,偏就轻松地回着,“就这么飞一来回,出的机票钱不是亏了?”
车子直停到了公司楼下,严柔下车,看着随她一同下来,站在车边并无去意的朱云染,稍有些诧异。
“我想等等,是不是该发生某个经典桥段了?”朱云染不等她出声,已经挑眉笑开了。
“他的车位在后面。”严柔白他一眼,觉得好笑,看见又如何,昨天吴憾说过,是相信她的,想着,笑意更浓,红晕更显。
“可是……好像还是有莫名其妙一下的冲动。”朱云染迅速靠近,俯身低头,在贴近的一瞬间,动作却有了那么一秒迟疑,最终,只吻了下她的额头,发丝拂过,那双眼眸里喜怒皆无,只是惊讶,只余下……惊讶了。
“他昨天那样,是不是存心气我?”抬手揽住严柔的肩,严柔忘了反抗,双手紧护着袋子,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和委屈。朱云染本要进一步的动作,却滞在了那里,自己这样,算对她的轻薄吗?至少昨日,那时,她环着那人的腰,紧闭双眸,望不见委屈,没有委屈啊。自己,还算什么?收手之际,唯能说一句,“对不起。”
昨日他气势汹汹回来,却还颇有信心,想来短短几日留恋,怎敌得过他同严柔多年相伴,可对方只用一吻,便激得他溃不成军。那人是那么确定,他是喜欢严柔的,他会嫉妒。
朱云染是喜欢严柔的,已经那么明显了吗?原来如此明显,可为何,多年来自己会迟钝无觉?可悲啊,即便是现在,他竟还是没有果断吻她的勇气。所以……才输了吗?输给自己的胆怯。
“对不起,他就是那样……”严柔解释着,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朱云染转身离开,她反向他道歉吗?替那人……向自己道歉?
只这么一句,竟比昨日那份亲密,更伤人百倍。
严柔看着朱云染离去的背影,他只是那么背对着自己摆了摆手,可是……告别?还是会痛,不为人,也会为那些时光。
心情低落地候着电梯,竟没有发现周围气场的异样,只用余光扫了眼移开的电梯门,而后踏入,站在习惯的角落。
“小姐……。”对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迟疑。
“哦,请帮我按一下八楼,谢谢。”严柔抬头,见那人的身形挡住了按键,便随口应了声。
那人并没有动作,只是抬头用目光请示了下站在电梯另一角落的人,得到对方点头应允后,才按了键。
电梯关合之际,严柔发现四周空旷异常,而消失在移门那头的人,个个愣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些惊悚。
为什么不上来?严柔方觉奇怪,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后望去,顿时只觉得脊柱一凉,密密麻麻的刺痛嗖的一下窜过,仿佛被蜈蚣狠狠咬了口。
“在这里工作?”声音微低,在这四方空间里回荡,越发闷沉。
严柔点了点头,只是幅度过大,直埋头下去,再不敢抬起,居然会是苏崎川?硬着头皮问候,“董事长好。”
“觉得你们经理……怎么样?”头顶上传来的声线很平静,只是提问却诡异得紧。
什么怎么样?严柔皱眉,难道要回答一句,领导有方?又觉得尴尬,仿佛称赞会变成袒护,毕竟,说的是同自己关系紧密的人。
好在踌躇之际,门终于又移开了。
想来吴憾也是不易,只一碗面条,接连错过三个饭点,迟迟吃不上。董事长无端空降之后,除了从电梯里出来时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整整一天,严柔都没有见到吴憾。
“怎么,吓傻了?都大半天了还没缓过劲儿来?”龚娉摇了摇严柔的肩,拖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麻辣火锅辣得够刺激吧,你也是,发呆居然能呆到那样的程度,咱领导也不知看上你什么。”
“就是没看见,谁知道董事长会过来,还是乘员工电梯。”严柔抱怨,忍不住抱怨起保安大叔来,“也该有人拦一下啊,马上把我拖出来不就好了?”
想着吴憾当时的表情变化,严柔更觉懊恼。见到苏崎川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从容,而发现了角落里的自己,顿时也愣了,而后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只是眼里那抹笑意,带着小小的幸灾乐祸。
一点笑容,却已经是恰到好处的安抚。从来不认为吴憾是很容易亲近的人,疏离间,才会忽略许多,如今体会,往日点滴,这人,也可称得上体贴了。
“谁敢拖你,你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龚娉逗她,夸张的语气,“金龟夫人呢。”
“不要瞎说,董事长在。”严柔压低了声音提醒,这大小姐的口无遮拦委实让人操心。
“怕什么,火锅大人又没什么待嫁女儿要扒着咱领导,还管你们谈恋爱不成?”龚娉好笑,如果说经理大人是金龟,那至今单身的董事长大人可是金锅了,“只是老男人不结婚也会变态吧,领导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估计是被折磨了……担心吗?”
“什么啊,娉儿你就不能思维正常点?”严柔真有担心,也被龚大小姐的搞笑语句逗没了。
“这两个月的业绩明显差许多,我们公司怕是要垫底了。”龚娉正色叹息,“董事长现在过来,能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生病了啊。”严柔倒是真的忧心起来,“不是说董事长很器重他吗?”
“器重,是因为有可用的长处,不管什么理由,业绩只是一串数字,苏崎川可以为了这串数字飞过来,但再重用的人,探病送来的也只是一个花篮。”龚娉看着愣在那里的严柔忽然就明白了,吴憾喜欢严柔,因为她才是真的单纯,不像她,只学会了粉饰伪装。
她也喜欢这丫头啊,如何不羡慕?从她的眼里,看不到明明已经肆虐的竞争残酷,现实悲哀。
等到傍晚,严柔按耐不住敲门走进吴憾办公室的时候,满屋烟气浓重,空气混浊,令她不住咳嗽。
“呛到你了?快把窗户打开。”吴憾的声音传来,只是隔着烟气,笑意朦胧,掩去疲惫。
“你抽烟?”严柔看着桌上数个烟蒂,傻傻地问了句。
“对。”吴憾看着对着窗口深吸气的严柔,说了声,“对不起。”
“坏习惯还是露马脚了吧。”严柔走近,摇头好笑,为什么要同她道歉?明明糟蹋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就直直看着他指尖夹着的那支烟,也不说话,只紧盯着不放,直到他摁灭了才有了笑意。
“平时不抽,只是忙得时候抽几根。”吴憾解释,又继续看了几行字,才发现已然分了心。
“我不是特别介意的,只是……”严柔俯身,看他皱眉抿嘴的样子,叹息着伸手替他揉胃,“是你就不允许,有胃病的人,还吸烟酗酒,还想不想好了?”
吴憾揽她入怀,本以为已经很习惯了,或者说自己都已经做不到,如此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和利益无关,只是单纯的,要他好。
“挨骂了?气得胃疼?”严柔闻着他身上厚重的烟味,不好闻。很陌生却又感到心疼,伸手搂紧了吴憾的腰,想到了答应他母亲的话,“萝卜,抱抱。”
“是饿的,柔柔,我的早饭呢?”吴憾拉开她覆在胃上的手,倒是一脸的委屈。
晚上七点十分,某人一脸理所当然地问她要吃早饭,严柔几乎要气炸了,大胆拧了下领导大人的耳朵,呵斥,“你还想不想活了?”
吴憾松了口气,这样就够了,不要她担心,如果阻止不了,那就担心那些柴米油盐的问题就好,其他的……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从来只是隐隐的不适,或者发作了,干脆尖锐的刺痛,今天胃里却胀得厉害,疼痛闷沉,连按压都缓解不了,不得不坐直了身体,待疼痛反复间,寻得片刻消停。
忆起医生当时的建议,又想到今天苏崎川同他的对话,吴憾苦笑,他这般拖延,可真是不想活了?只是现在放弃,要如何甘心?
“柔柔,如果我……”吴憾开口,只觉得胀气得厉害,掩嘴偏头向一边,压抑间,疼痛更沉,过了会儿看她还一脸忧色地等着自己继续,忽又没了勇气,“如果我说等不及……想结婚了怎么办?”
那么一瞬间,严柔看见吴憾眼里的挣扎,知道他原想说的并非此事,她可以拒绝的,可内心不断升腾着不安,仿佛在告诫,不答应,会后悔。
“我开玩笑。”吴憾先一步松开了手,起身整理桌上的物件,却是撑着桌面方才站稳,自己都没了底气,第一次有所迟疑,自己,该不该争取?又或者,这冒险和固执到头来真就……不可控制,反而拖累了她?
“那就结婚吧。”严柔拉住他的手臂,侧身揽他转身,与之对视,“我们结婚吧。”
这一脸坚定,还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吴憾看着,笑拧了下她的脸庞,指尖的动作不觉轻柔下来,温和宠溺。
很小的时候,严柔家地上爬了只蜈蚣,不是很大,只是触角密密麻麻的蠕动着,也够心惊。朱云染也很怕虫,吓得不敢动,小声让离得较远的严柔起身逃出去叫大人。
严柔却是傻,吓得大哭,却拉着朱云染的胳膊不肯松开,直看着毒虫朝自己这里爬过来。
后来,眼看着蜈蚣要爬上严柔的裙子了,朱云染硬着头皮用手把它捉了下来,手指被咬得肿痛不已,就怪严柔,“你吓傻了啊,让你走就是不走。”
严柔不是吓的,只是傻而已,越觉得不安,越不能放手,怎么能把自己在意的人,留在那里不管?
在意,已经到了深刻的程度。
二十章了,终于要结婚了,而且,还是挺沉重的那种。
后半段会稍微沉重点了(写着,也不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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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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