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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蚕变 ...

  •   车行驶到严柔家的小区附近,街道变得狭窄,再……前进不了。
      “再拐个弯儿就到了……我们走过去吧。”严柔伸手握住吴憾的手,他指尖的凉意始终未消,她无力温暖,只是感染着这冰冷,踏入已冷清无人的行道,听着树叶声淅沥响着,连不远处那一阵冉冉的热气,都显得轻浅凉薄。
      吴憾依稀闻得到那明黄灯光处透出了烟火气,小小的店铺,油烟味道倒是浓重,他要面对的,不过是她心里还没有放下的人,又何止?还有那绵长的过去,那段,没有他的过去。
      胃里抽搐更剧,犯着恶心,他勉力压下,惹得疼痛,肆虐。

      “柔柔啊,你可来了,小染这臭小子今天发什么疯呢?”王阿婆早候在门口张望,手搓着围裙,看着炉火,“下午老早就过来了,还让隔壁的小刘直往这里送啤酒,现在喝的歪斜斜的,摆架势要赶人呢……还好都是老街坊,也不同他计较。”
      “王奶奶对不起啊,我这就拽他走。”严柔挤出笑意,揽了揽王阿婆的手臂,很是亲昵。
      “你这丫头,就知道护着那臭小子。”王阿婆笑纹深刻,轻点了下严柔的额头,还眨眼会意,“所以我才没通知老朱来领儿子,知道这烂摊子还是要丫头你收拾……也许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现在孩子,也不容易。”
      严柔应了声,侧身往屋里的角落走去,吴憾本不觉得冷,只是那几分钟十指相扣的温度过暖,再松开时,更显冷意刺骨。
      “不好意思,要打烊了……。”王阿婆这才意识到站在那里的吴憾,出声招呼了句。
      “……我等人。”吴憾闭目定了定神,疼痛稍缓,才应声,竟发现无法从容地点明自己同严柔的关系。
      “你是……柔柔的同事?”王阿婆转头看了看屋里,要等的人显然只有严柔了,而后笑着摇头,“还是别让小染看到起了误会才好,那小子酒劲起了,还不找你干架?”
      “阿婆,你也看出我别有居心?”吴憾低笑,侧身靠在了墙砖上,双手环在胸前,压抑着痛楚。

      “吴憾?”严柔已经折了回来,见他这姿势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不进来?胃疼?”
      吴憾放下了手臂,重新拉起她的手,轻捏了下,笑意不减。
      “刚进去……发现你跟丢了。”严柔故作沉稳,握紧他的手,其实看见朱云染身影的一瞬间,她反射性的往后靠,发现吴憾不在,竟逃避般只想逃回他的身边,孩子气的人,是她自己。
      才想到什么,转头冲王阿婆笑得撒娇,“好奶奶,再帮忙下碗面条,让人家也尝尝你的好手艺?”
      “柔柔这么说了奶奶还能不答应,双份的辣肉加个卤蛋?”王阿婆笑着理了理围裙,揽他们进屋,“屋里坐着,一会儿就好。”
      “不用放料,就清汤面……要煮得久些。”严柔补充了几句,也拉着吴憾进屋,“外面冷。”
      “不用管我,还不饿。”吴憾出声制止,现在这状况,进食实在是勉强。
      “吃一点,喝几口汤好不好?中午几乎没吃什么。”严柔担忧地抬头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好,“我也饿了,剩下来的,我解决。”
      “柔柔,这是……”王阿婆听着两人的对话,熟稔的几乎亲密,难免奇怪,刚要开口,灵光一闪突就拍了下手掌,看来屋里那臭小子发疯的原因是找着了。
      “我男朋友。”严柔顿了顿,开口已是平静自然,笑看吴憾,目光柔和而坚定。

      “男朋友吗?”声线微沉,夹杂着些笑意,忽轻忽重,仿佛压抑在胸口中震荡,讽刺少许,苦涩浓重,朱云染一手支着门框,斜斜站着,脸上红潮鲜明,目光亮的刺目,“小猪……就是他吗?”
      对视间,本以为终有些尴尬甚至是硝烟,原来不安胆怯的只是严柔,那两人倒都笑得从容。
      “小猪饿了?我知道你要过来,把辣肉面里的葱全都挑出来了……小猪她最喜欢吃这里的辣肉面了。”朱云染拉严柔坐下,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吴憾听的。
      “我过会儿和吴憾一起吃。”严柔转头追着吴憾目光,神情急迫,看得吴憾都觉得好笑,这丫头的种种举动,可是要保护他,怕他吃亏吗?他也许不该来,参与这场闹剧,是要叫她为难吗?
      “那种淡的没味道的东西,你怎么会喜欢?他要你这么迁就他?”朱云染皱眉,他需要一个线索,只要随意一点,他以为就可以让旁人都清楚,从来只有他同严柔才是合适的。
      “不应该迁就吗?我迁就一个人,吃了十多年本不爱吃的辣肉面,习惯得,到后来都不得不喜欢。”严柔苦笑,有些事情,那般用心,如今说来,早没了当时的心境,“是不是很傻。”
      “那……那我把辣肉也挑出来?”朱云染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本是明朗的五官,微一点委屈,就会很深刻,“只有你有习惯吗?我从来都记得的……你不喜欢葱,每次却还叮嘱他们一定要放,不然我怎么帮你挑出来?看你皱眉,看你对我笑?”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她伤心?”吴憾平静开口,没有一点的灼灼逼人,只上前倾身取了筷子给严柔,“别等我了,饿了就先吃。”
      这般温柔,看得严柔反而难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期盼着,吴憾能盛气凌人,一语秒杀了老猪才好,这样他们就可以脱身。
      这段她一人唱罢的独角戏演到今日,悲哀的,竟要用“脱身”二字收场吗?
      而吴憾只是看着她,笑意柔和,随着唇上的点滴血色,一同淡了去。
      爱一个人,可以变得敏锐,爱到深处,也可忍痛,将这锐利再消磨去。

      “小猪,我不相信,你喜欢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留学了,这就回来,你也回来。”朱云染说得理所当然,继续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严柔条件反射地用筷子狠狠敲过去,而他不怒反笑,带几分得意“就知道会这样……小猪,你看,又都红了……很痒,你这么久才来。”
      “那就不要喝了,回家去涂点药。”严柔放下筷子,哪里真会饿。“……不要再装疯了。”
      “你担心我对不对,即便知道是装的,还是会不放心不是吗?”朱云染大声反驳,底气却已是不足,这丫头,从来没这么说过,居然真就说他是在装。“……以前都是你帮我涂的。”
      ……

      吴憾看着两人微起争执,字句间,犹是亲密,却连那阵酸涩都没了翻腾的气力,斜靠向墙,已有些站不住,只是不能坐下,怕一松懈,就再起不来,这样,会吓到严柔吧。
      连他都不相信,严柔真就爱他吗?好在是如此,之前向她示弱,如今在此苦撑,装与不装……她不伤心就好。
      她的痛心他体会的到,即便刚才随意提及的几句,他听来,竟也会替她心疼。
      耳畔的声音变轻,渐起了细微的杂音,嗡嗡响着,他闭目摇头,都驱散不了,只是睁眼,视线暗下去。

      “吴憾?”严柔听着朱云染回忆,“以前”听起来已经遥远,仿佛还可以看见昨日深陷在其中挣扎不已的自己,云染,你当初看我,可是如此悲哀?侧头却看着吴憾靠墙闭目,身体有些晃悠,吓得她连忙起身去搀扶,“怎么了?”
      吴憾觉得脸上微微有丝热度滑过,再细看,是她一脸的忧色,身体还是有些发软,便倾身朝她靠过去,拥紧。
      说是不争不气,偏就是改不了秉性,弯腰靠在严柔的肩上,疼痛稍缓,看了眼旁边已脸色泛青的朱云染,眼神微敛,只在严柔的耳际低声说了句什么。
      说了什么?严柔没有听清,只知道吴憾靠着的重量渐沉,扶着他的头,摸到一额的汗,刚要抬手替他揉一下胃,却被他扶正了脸,冰凉的指尖触着脸庞,来不及打颤,某人的脸就欺近到微毫,唇畔的凉意很快被摩挲到温暖,热烈。
      严柔只觉得血液几乎全逆流直冲脑门,没由来的,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抬眸看吴憾,他亦望着她,眼中划过一点亮光,才想明白他刚才说的是,“柔柔……不想输。”
      被他这么紧箍着,严柔不是没有挣扎,只是推让间,触及他的一只手早握拳扣在了胃部,竟不敢乱动,小心扶抱着他,闭目横心……

      一番闹腾,本执意过来,是想解释,才知道,一眼望去,都看不清的真实,人云亦云,再多言语,只是徒劳。
      原以为会伤心,却原来是痛心,竟不为朱云染,只为他父母赶来时那一脸的沉痛及埋怨。
      车上一片寂静,除了清晰地呼吸声,只有吴憾不断揉按胃部摩挲衣料的响动。
      严柔靠过去,扶着他的手揉起来,知道定是难受,忍耐到了极限,不然他岂会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不适。
      “一会儿就好……我相信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心眼。”吴憾靠坐着,压抑着胃里的纠葛,今日种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不该让你为难。”
      “都做到彻底了,才说这么一句。”严柔贴着他的手,握不满,只能摩挲着暖意,“可是……只有你那么狡猾的冲我笑,我才觉得挺安心的……一晚上不说话,我倒有些害怕了。”
      吴憾想笑,只是完全松懈下来了,却再压抑不了,忙掩嘴示意严柔拿袋子。
      吐不出什么,干呕了一阵,真就疲累得坐不住,只是靠着,望车外,夜色清黑如墨,层层染着忧伤。
      旁边的丫头忙乎着,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还要自顾自的掉泪珠子,灵动的,沉重反倒被推开不少,寻一人一生相伴,无非,是为一眼望去,再无寂寞。
      “刚才谁说不该让人伤心的?”严柔抹了抹眼泪瞪他,靠过去,那一抹怒意倏地暗去,“真怕你……有什么。”
      “没事的,我休息过了……你快回家去吧。”吴憾应着,已坐直了身体。
      “今天别走了,我不放心。”严柔想着刚才他惨白的脸色,到如今又恢复了多少?
      “别孩子气了。”吴憾扯出苦笑,启动了车子。现在这样跑去她家,真叫她父母,如何放心?

      回到家,显然两家的母亲已经通过电话,严妈妈一脸埋怨,“人家小染这么远赶回来……你最起码该给人家一个解释吧。”
      “解释吗?几个月的事,我欠他解释,那么多年,你们谁在乎过,是欠一个解释的。”严柔忽就笑了,自己笨如蚕茧,自缚多时,无人在意,如今扑飞,只是放弃,倒成了错误?“留下来,身边没个别人,就叫痴心,可歌可泣了?”
      严妈妈微愣,从未见女儿如此凌厉过,明亮淡定,笑意浅浅。
      蚕的一生,多时,是被冗长的束缚着,全为了,那一朝的飞翔,哪怕渺小,无奈的,早被人断定了飞不过沧海,却难忘,那点点傲气。
      “告诉朱妈妈,是我甩了朱云染,是我……变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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