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沧海半缘水》离人心上秋

17、飞蛾

　　好马不吃回头草，那真就是马儿的骄傲吗？
　　也可以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悲哀，那头笨马以为，小草总是等在那里的，只记得她的倔强，忘了她的脆弱，忘了，她也有她的骄傲。
　　这一场错过，能够埋怨谁？走的是自己，回头的，还是自己……
　　才发现那是爱，偏已是疯癫。

　　天色渐暗，严柔支头摆弄着笔杆，看着指针已近下班的刻度，往日那点点的期待兴奋都没有了，那头，灯光隔着玻璃，人影模糊，却忙碌得真切。
　　中午她先一步去了食堂，某人也不气，只是待她回来后，破例出了办公室，又亲自绕了个大圈去扔没有吃完的盒饭。
　　晃入她眼里的，是饭菜整齐，几乎未动的满满一盒，而后是那人的目光，凝视着她，状似无意，在她身侧抱怨，“难吃。”
　　“过会儿……痛死你。”严柔低声咒他，自己却被刚吞下的萝卜搁得胃里难受，又搅得心绪不宁。
　　“晚上吃面条。”某人按照她的要求，神色很自然地说了这么句，看到她桌上的照片，笑意入了眼眸，微起波澜。
　　而后，依旧从容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想到吴憾当时的表情，严柔又气得咬牙切齿，用笔轻轻捅了捅相架里的小萝卜，狠狠瞪眼。
　　亏她这么善良，想到龚娉提到照片的事，懊恼自己粗心，怕又惹大少爷动气，连忙把原来的照片取下，想起包里还藏着某人的萝卜头照片，就恶作剧着替换上了。
　　“肉肉，发什么呆呢？下班了，下班了。”龚娉嚷嚷着，早已补好妆，提了包走到她桌前揽她，“对面商场买三百送一百，血拼去……咦，这小孩儿谁啊，笑得挺臭屁的。”
　　严柔怔愣，忍不住侧头打量了一番，好在，某人办公室的门依旧掩着，不然，秒杀事件将再度发生吧，叹气间跟了句，“……我侄子。”
　　“嗯，挺有祸水潜质的，将来又是只金龟呀。”龚大小姐眯眼仔细鉴定了番，道出结论，离真相终差了一步之遥。
　　严柔再叹，娉儿啊，下次若再捅了篓子，可不怨我没救你，“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龚娉顺势看向里侧的灯光，了然地笑了，而后夸张地托腮摇头，“重色轻友，不过如此。”
　　还来不及瞪她，她已转身，依稀跟了句，“……我们也帮不上忙。”
　　严柔的目光倏地暗下来，几天的搁置，龚大小姐虽然嘴上抱怨连连，但还是很义气得替揽了不少活，所以回来，手头的工作也没有积压多少。
　　可是，他呢？待同事都走了，办公楼里空荡荡的，唯有那点灯光亮着，柔和到孤单，堵在了严柔的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漫无目的地翻看着网页，时钟的指针又悠悠绕了两圈，严柔等得都有些饿了，想着中午，某人捧着满满一盒饭菜时的得意劲儿，终是皱眉，起身去敲门。
　　开门见来人是她，吴憾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柔柔，怎么还不下班？”
　　“不是你说……晚上吃面的吗？”严柔脱口而出，又立即后悔，人家显然没有当真，自己还点明干什么。
　　吴憾侧头看了看时间，手在桌子下不着痕迹地按了下胃，原来这么晚了，怪不得隐痛阵阵，趋于频繁，“忘了时间了……马上就好。”
　　“你饿不饿？我那里有麦片的，要不要先喝一点？”严柔见他脸上的疲惫已浓重，眉头锁得更紧，这人，现在，还是个病人不是？“让我们大家帮忙一起做不好吗？”
　　“我自己落下的工作，让大家都留着加班吗？怕真是要被人诅咒了。”吴憾轻笑，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举杯喝水，茶水早已凉透，只能作罢，“能帮忙做的，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无法取代，缺一不可，可又是一种悲哀？

　　想着，严柔走近，按住他的肩头，不让他起身，随后顺势揉捏了起来，惹的吴憾直笑，“哄骗我爸的那招，挪用到我身上来了？”
　　转头，严柔红了脸，羞怯难免，只是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埋头低喃，“哪里有骗人？”
　　哪里有骗人，只是迷惑而已，这萦绕着的温暖让人如何不沦陷？无怪乎，吴憾的父亲私下感慨，“一眼就能知道错不了，这丫头，讨人喜欢啊。”
　　吴憾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入怀的温度已将胃底的凉意都消散了去。

　　偏在此刻，室外的手机铃声，响彻不断。
　　两人竟同时皱眉，对视了几秒，忽又笑开了。
　　严柔急急地出门翻找自己包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那最不合时宜的两个字符，“老猪。”
　　出来的路上，她还在想，不会这么狗血吧，结果，却是哭笑不得。
　　笑容突然凝结在了脸上，这个号码，朱云染出国前不是停用了吗？那些牵绊，不是该……断了吗？
　　接听起，对方的声音微高，那么近，那般熟稔，“小猪，到……到街口来……陪我吃碗辣肉面！”
　　“不要闹了，我还有事。”严柔匆匆应着，见吴憾已经出了办公室，语调中添了几分慌乱无措。
　　“我回来了……小猪……听听。”电话那头化作一片嘈杂，依稀是街边面馆王阿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染啊……喝了多少啊？”
　　合上了手机，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吴憾，严柔深吸气，还是说道，“是他……我要过去一下。”
　　吴憾看着她，只是微笑，笑意爬不上眉梢，点点墨色晕染，悲伤悄无声息，掩予睫毛下，微颤，透露惆怅。
　　“老猪他对酒精过敏的，喝一点就能红成猴子屁股，还会……”严柔费力解释着，结巴无措，再解释，如何能抹去眼前这人眼里的伤痛？
　　“我送你去。”吴憾扬起嘴角，笑意却是苦涩，又加了句，“……可以吗？”
　　严柔点头，用力点头，泪水从眼眶里跳脱出来，一滴一滴，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要着急，不会有事的。”吴憾拉起她的手，用力握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此刻冷凝如冰。
　　“等等。”严柔挣脱了他的手，在抽屉里翻找起来，“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不然过会儿要不舒服了。”
　　“不用，我没事……我去把车开到门口。”吴憾说着，转身离开，影子被幽暗的光线不断拉长，修长瘦削。

　　严柔掩嘴不让自己的呜咽声肆意，心痛，泪水，都不是因为我着急，只是觉得，伤害了你，你这么精明，怎么就……体会错了呢？

　　吴憾用力按着电梯按钮，极力掩饰的烦躁化作阵阵刺痛，直直钻入胃里，开门之际，他侧身进去，又急切地不断按关闭键，有些害怕，此刻严柔会跟上来。
　　随着电梯的下坠，他的心也紧跟着坠落，身体稍一动作，竟也不支地晃动了下，费力撑住一侧的墙壁，金属的面板，冰凉。
　　他倚靠着，冷意侵袭着胃腹，蔓延至全身，一阵痉挛，胃部抽搐剧烈，手握成拳用力顶按了几下，终化作麻木。
　　好在，这么快，就麻木了，在电梯门开合了几次之后，吴憾扶墙出了大楼，晚风柔和，吹干了额上密布的汗，再几步，步伐已稳。

　　再精明，对你的感情，终究只是无助啊，如何能把握住分寸，分毫不乱？只需几分钟，再痛……也不要你有负担，不想看你……内疚的眼神。

　　车子行驶得平稳，渐渐加速，一旁街灯的白光向后驶去，化作长长的一道线，挥不开的牵绊。
　　前方车子的后灯闪得更为刺目，如同，冷冷的，一团火。
　　吴憾有胜过那人的自信，如若意外……他也有落败的心理承受力，偏偏身体在此刻丢盔卸甲，疼痛一阵阵，愈演愈烈，再没了周旋的气力。
　　直直往矛盾的焦点冲去……飞蛾扑火之痛，可也是，如此这般？

作者有话说

　　请允许我，停在这么狗血的地方（咳咳，停更在辣肉面那句时的留言）
请允许我，停在这么纠结的地方（更新完这章时的留言）
心软的后妈居然一天两更（自己都感动到落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