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学生时代的日常》端木离

16、第 16 章

　　那个时候清明中秋尚不属于法定节假日，而五一劳动节和国庆节作为法定节假日中的大哥大姐，足足有七天。

　　五一假期前一天，同学们都像疯了似的，上课不好好上，作业不好好写，精神亢奋、心不在焉。

　　宋小芒可能因为对于现今的校园生活还算满意，所以七天假期在她看来还不足以掀起那么大的波澜。和往常一样，安静上课，累了看书，不紧不慢地写作业，认认真真地做眼保健操，下课了走出教室到走廊里看看楼下的凉亭，顺便伸个懒腰。

　　赵晨从后面拍拍她，宋小芒转身，“怎么了？”

　　赵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的语气里倒没有过多的刻意，只是问：“去上厕所吗？”

　　本来是不想的，只是她既然这么问了，便点点头：“去。”

　　女孩子上厕所总是喜欢呼朋引伴，挽着胳膊、牵着手，从教室到厕所这短短的距离倒也能成为友情的催化剂。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件糗事。

　　那个时候她一年级，下学期刚转学过来，还没什么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下课上厕所也不好意思喊别人。她大概知道厕所在东边的角落。

　　宋小芒跑到那边，找了半天只看到半开放式的男厕，一排男生站着撒尿，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小小的脑袋里瞬间蹦出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男生？为什么男厕的门就像没有似的？为什么没有女厕的标志？为什么女同学们都不出来上厕所？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她又来回找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女厕。她甚至怀疑女厕是不是藏在男厕的深处，她呆呆的站在男厕门口不远处，进出男厕的男生在看到她之后几乎都加快了脚步，一个个露出讶异却又担惊受怕的表情。

　　上课铃响了，宋小芒存着一膀胱的尿跑回了教室。

　　一个性格极其内向的七岁儿童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不到厕所，只能憋尿。

　　还好下个课间有女孩子要去上厕所，她跟着别人，终于找到了女厕。

　　其实就在男厕旁边，只是过于隐蔽，门小且方向不一致，和男厕平行的墙上一溜的白色瓷砖，上面没有任何指向性标记，而真正的女厕标记藏在女厕门口。

　　找不到门口自然看不到女厕标志。宋小芒那个时候就想吐槽建筑设计师了，这么诡异的位置分布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是一楼奇葩的厕所，二楼往上，就明显正常多了。

　　学校的厕所，是开放式的。长长的排污道，上面砌着几堵墙就算是前后隔断了，没有门，这就意味着脱裤子提裤子的时候，旁边有可能站着一排等坑的人。

　　这就很尴尬了。

　　刚开始非常不习惯，可人总不能跟屎尿过不去，人有三急，厕所嘛，不必要求过高，多上几次，也就渐渐适应了。

　　宋小芒上完厕所准备出门洗个手在外面等赵晨，但是赵晨却招招手，“小芒，过来一下。”

　　宋小芒闪过一丝的疑问，但是看到她奇怪的神情，手里还拿着一片卫生巾，便什么都懂了。她走过去站上台阶，背对着赵晨，充当一个出色的门板。

　　这个时候，宋小芒还没有来月经，小学里大多数女孩子肯定也没有。而作为一个比较早熟的青春期女孩子，在这样的氛围里换卫生巾，且没有门板遮挡，必然是有些尴尬的。

　　赵晨在去洗手前转了个身问：“小芒你帮我看一下，裤子上有没有？”

　　宋小芒低头看了一下：“有一点……”

　　赵晨叹了一口气，有些窘迫，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两只袖子系在腰间。“烦死了，女生为什么要来月经！”

　　宋小芒明白，赵晨不是不懂生理方面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抱怨。

　　自己也曾抱怨过，在腰酸腿酸的时候，在肚子痛到冒冷汗的时候，在头痛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在弄脏了裤子的时候，在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冷饮的时候……

　　至少在生理上，女性承受的东西要比男性多得多。

　　身材没有男性高大，胸部发育影响运动，月经带来痛苦，成年后生儿育女对身体造成伤害。客观来看，女性在生理上明显是处于劣势的。

　　但她也知道，这并不等同于弱小。

　　女性的身体同样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宋小芒和赵晨一起并排往教室走，一路上她想着这些，没有注意到趴在阳台边上冲着赵晨吹口哨的男生。

　　赵晨冷着脸，拉着宋小芒快步走，宋小芒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她回过头用一种不屑的表情看看那些男生，然后对赵晨说：“别放在心上，也就是一群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屁孩。”

　　赵晨道：“我知道，我才懒得理他们。”

　　宋小芒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肚子疼吗？”

　　赵晨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肚子是有点疼。”

　　“回家喝点红糖水吧，效果还是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

　　宋小芒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总不能说自己有着十年经验吧……可她现在还没到十二周岁……
　　于是她脑子一转，说道：“我妈生理期的时候都喝红糖水的，我问过她，她说喝了会缓解不适感。”

　　“那我回家试试。”

　　“嗯嗯。”宋小芒包括周围的朋友，一致认可红糖水的作用，虽然曾经有这个专家那个专家分析红糖成分，最后得出对痛经没有效果的结论。不管这些个专家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宋小芒相信他们肯定是男的。

　　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实践出真知，某些“专家”所谓的“科学”真的科学吗？

　　走进教室，赵晨盯着某处，脸突然红了，她连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蹲下身子，飞快地捡走了桌子下的东西。

　　宋小芒看到地上的那个是粉色的包装，和方才赵晨手里拿的卫生巾是同种颜色同种花纹，想来应该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赵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好，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右手却紧紧握着那个卫生巾，在桌子下面迅速地将它塞进书包里。直到这一刻，她羞赧的神情才稍微缓解了。

　　宋小芒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坐下来整理文具，赵晨凑过头来小声说：“小芒，拜托你千万别说出去。”

　　宋小芒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然而，放学排队的时候，赵晨却发现了周围不是那么和善的目光。那些男生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等她一转过头去看，他们也纷纷转头。

　　宋小芒也发现了不对劲。

　　后排一个男生道：“就是她掉的啊……”

　　另一个男生嘘了一声：“小点声。”

　　赵晨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站在宋小芒旁边，说道：“你骗我。”

　　宋小芒冤枉啊，连忙解释：“我没跟别人说过。”

　　“你没说，他们怎么知道？”

　　宋小芒本想说那个卫生巾掉在桌子底下，说不定有别人看到了，但她还是没说出口，此话一说，赵晨肯定更难过了。她更想好好教育这些臭男生，告诉他们女孩子生理期关你们什么屁事，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生理期，自己不在乎光明正大地讨论它，但是赵晨在乎。

　　她只好这样解释：“说不定他们在说别的事呢？”

　　许秋雨这时也转过头小声道：“赵晨，你别生气啊，你课间出去的时候有男生过来，还问掉在你桌子下的是什么……”

　　“你也看到了？”

　　“他们说了我才看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捡起来？”

　　“我……”许秋雨想说，我怕我捡了他们就以为我来那个了。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赵晨又是羞愧又是生气，她恨不得立刻回到家，这些人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宋小芒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知道此时说什么话都是无用功。

　　生理期当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卫生巾也不该被藏在黑色塑料袋里。生理期作为女性正常现象应该被所有人接纳包括男性，卫生经作为常用工具也不该被赋予什么羞耻感。宋小芒觉得，生理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卫生巾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拿出来，这些都没什么丢人的，感到丢人的应该是那些背后嚼舌根的臭男生。

　　可是，大家显然没有宋小芒期望的那样思想开明。尤其是对于这群刚步入青春期的男男女女们。
　　许秋雨道：“对不起……”

　　“算了算了，反正不是你来月经。”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怒气，“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许秋雨没有吭声，宋小芒也没有吭声，她回过头，冲哪两个不怀好意的男生使劲瞪了一眼。

　　那两个男生显然看到宋小芒的眼神了，吓得立刻闭上嘴。待宋小芒转过去，他们又开始捂嘴偷笑。

　　但却始料未及地被拍了一下。

　　是陈樾副班长。

　　陈樾严肃道：“排好队，不准笑。”

　　他们俩撇撇嘴，伸伸脖子，不再多语。

　　从看到赵晨桌子下掉了一片卫生巾起，陈樾一直都是旁观者，他看不惯一些同学将此作为笑谈，却又没办法直接制止。直到从后面看到两个女孩子别扭的神情，他终于忍不住做了些什么。算是帮助吗？作用微乎其微。

　　妈妈说过，女孩子是要人好好疼爱的。

　　所以爸爸才那么宠爱妈妈，以至于几乎忽略了自己。

　　想到这里，陈樾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