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学生时代的日常》端木离

15、第 15 章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

　　年级第四谢智天站在六班门口开导年级第三孙奕，年级第二陈樾看着同学们包围着年级第一宋小芒的盛况，不禁展颜微笑。

　　葛老师恐怕做梦都能笑醒，他对于宋小芒的态度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尖子生都有怪癖，宋小芒尤为明显，这是好事，需要包容。

　　老师从来都不是双重标准的人，他们的标准只有成绩。

　　六年级六班连续两次考试包揽年级前三，年级主任乃至校长在会议上大肆表扬，并安排葛老师作教学经验演讲。

　　之后便是家长会。

　　这是他们整个小学时代最后一次家长会，非常重要，但却没有任何仪式感。没有提前布置花里胡哨的学生主持、朗读、演讲、合唱，也没有优生家长教育心得。宋小芒得到的情报是，家长会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要被赶出教室。

　　下午的课照常上，最后一堂课的时候，走廊里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几个家长。

　　葛老师匆匆赶来，任课老师识趣离开。

　　值日生擦干净了黑板，孙奕在黑板上用标准的楷体写了三个粗壮却清秀的大字：家长会。

　　家长们被请进来，看到自家小孩却不急着过去，齐刷刷地围在讲台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询问。葛老师忙碌起来，只能反复说道：“请各位家长先坐到自家孩子的位置上。”

　　宋小芒开始探头观察窗外，爸爸说今天申请提前下班，肯定能赶得上家长会。宋小芒不担心他迟到，只关心他是否能找到自己的班级。这关系到她是否需要下楼迎接。

　　爸爸摆摆手：“去年你开学的时候是我送你进教室的，就忘了？”

　　宋小芒笑着点头，心里嘀咕：十几年前的事，还真忘了。

　　不断地有家长进来，不断地有孩子迎上去，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得出孩子的成绩。乱糟糟的教室，看书是不可能的，观察人类，倒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事。

　　许秋雨的妈妈来了，她一坐下来就转过身同宋小芒聊天，先感谢宋小芒给女儿讲题，再夸奖学习成绩，然后询问学习方法，最后让女儿多跟宋小芒学习。

　　应付完了许秋雨妈妈，宋小芒转头就看到一个漂亮、有气质的女人。

　　她一头黑色长发闪着光泽，白色衬衫搭着红色小西装，黑色半身裙，肉色丝袜配高跟鞋。这审美，放到十几年后都是走在潮流前线。

　　宋小芒啧啧赞叹，很想问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她走到教室门口，葛老师主动上前迎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是陈樾。

　　难怪宋小芒觉得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陈樾这小子果然基因优良，遗传了她妈的美貌。

　　陈樾妈妈跟着陈樾走到他的位置，中途经过宋小芒的时候飘来一阵茉莉花的香味。宋小芒忍不住长嗅一口气，这个阿姨，她爱了。

　　宋小芒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爸爸，眼看教室里位置快满了，她便出门趴在围栏上看。还好，正巧看到了爸爸的圆脑袋。

　　教室里陈樾妈妈跟别的家长打完招呼之后，孙奕过来叫了声“阿姨好”。

　　陈樾妈妈满脸都是慈爱：“是孙奕啊，你妈妈来吗？”

　　“她不来，我爸爸过来。”

　　“哦，这样啊。”

　　“阿姨那您先坐着，我去门口看看我爸爸。”

　　“哦好。”陈樾妈妈盯着孙奕的背影，小声跟陈樾说：“樾樾，这姑娘还真没怎么变，一直这么漂亮。”

　　陈樾不满地皱着眉头：“妈，不是说好了不叫‘樾樾’吗？”

　　陈樾妈妈连忙捂住嘴：“哦我忘了，对不住了宝贝儿砸。”说着伸手往陈樾脑袋上摸了一把。
　　陈樾只好往后退。

　　刚过了十二岁生日的男孩子开始抗拒和妈妈的亲密举动。

　　“你别跑，我问你个事。”陈樾妈妈一把抓住他的校服袖子。

　　“妈，有事您就说，别动手动脚的。”陈樾把校服抽回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连续两次考年级第一的那位叫“宋小芒”的姑娘，是谁啊？”

　　“您怎么知道？”

　　陈樾妈妈挑挑眉：“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那位姑娘连续两次考了年级第一，还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连续两次考年级第一的是个姑娘？还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那个姑娘叫宋小芒？又或者，你开始不甘心了？”说到最后，她竟然有些高兴。

　　陈樾无语，故意问这么多废话没事找事的，除了自己的老妈再无旁人，如此，他也无计可施。

　　到底怎么才能让家长知道自己已经十二岁了，而不是两岁呢？

　　“好了好了，我不问，我也没有不甘心。连续两次考年级第一的那位姑娘，是她。”陈樾说着指向窗外。

　　陈樾妈妈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过耳的短发又浓又密。

　　“嗨呀，这发量真叫人羡慕。”

　　陈樾虽然对自己奇葩的妈妈已经很习惯了，但心里还是有了些波澜。妈妈的关注点真的好奇怪啊。这是感慨之一。宋小芒的发量真的好多啊。这是感慨之二。

　　陈樾看着那颗头发茂密的脑袋，有些出神。

　　“我就说嘛，你这个表情肯定是心有不甘！”妈妈突然拍了陈樾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春游，拍的那些个风景照，其中一张是不是有她？”

　　“有吗？”

　　“有啊，那个背影，和她一样，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站在河边，手里还拿着什么看不清。”

　　“哦，那可能是她吧，我就随便拍的，没注意到她碰巧站在河边。”陈樾说完了这句话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妈妈在后面大喊。

　　“厕所。”陈樾头也不回。

　　“哦。”陈樾妈妈有些懊恼，自己生的怎么就不是个闺女呢，闺女多好，像孙奕那样小公主似的，又贴心又听话，哪像这个臭小子，长大了别说亲亲了，抱抱都不让了。

　　宋小芒冲楼下招手，爸爸显然也看到了她。

　　陈樾经过她的时候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校服飘扬，带起一阵风。

　　宋小芒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忍不住转头，看到了陈樾的背影。真走运啊这个臭小子，有个这么漂亮的妈妈。

　　陈樾打了个喷嚏，心中无奈，妈妈怎么又喷这么浓的香水了。

　　宋小芒接到了爸爸，带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前后左右的家长都过来打招呼，一口一句“你女儿真厉害”“真羡慕”“怎么教的啊”。

　　爸爸假谦虚地回答“没有没有”“哪里哪里”“她比较自觉”。宋小芒看得出来，爸爸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如情报一样，同学们被赶出教室甚至走廊，被要求去操场散步，想回家的可以直接回家。

　　宋小芒想着坐爸爸的电动车一起回去，便和许秋雨一起往操场走。赵晨的家就在学校对面，她背了书包跟大家告别了。

　　西边天空一片红，暖色总是使人开心。春天竟然就要过去了。

　　宋小芒跟许秋雨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又绕着篮球场走了两圈，最后停在边上，跟其他女生一起看男生们打篮球。

　　熊冰洁竟然就站在宋小芒的正对面。

　　她显然没有看到宋小芒，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上的男生们，没有大声喊加油，但不时地鼓掌，抓着身边女生欢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应有的模样了。

　　六年级的男生差距很大，有些开始拔高，有些还像小豆丁，打篮球也没什么高水平，宋小芒耐得下心来看纯粹是为了看个热闹。

　　一群稚气未脱的小孩打篮球，比NBA更能吸引到她。

　　看了大概十分钟，宋小芒才恍然大悟，竟然是自己班跟隔壁五班对抗赛。篮球场上有熟悉的身影，陈樾，谢智天，还有上次那个傻大个吴亮。

　　宋小芒能认识自己班的，但是不熟。她四处张望，无意中看到了孙奕和玩得好的女生站在正中间，简简单单一个马尾辫，侧脸真是好看。那么，她的妈妈应该也很漂亮吧。宋小芒想起了陈樾的妈妈，忍不住好奇。

　　因为小朋友们篮球表演，外加自己一些胡思乱想，家长开会的这一个多小时还算快。

　　裁判吹响最后一声哨子，两队早就脱了校服外套的男生们开始散场。

　　“谁赢了？”

　　“大概是我们班吧？”许秋雨也不太懂。

　　很简陋的一场比赛，没有队服，没有得分牌，就连裁判都是从别班拖来的一个半吊子。

　　天色已暗，他们玩得尽兴，观众看得开心。

　　熊冰洁终于看到了宋小芒，简单打招呼，简短问候，不在一个班就不能一起回去。因为大家都有各自的同班好朋友。

　　很多人的好朋友，都是从同学中产生的。

　　许秋雨拉着宋小芒上楼梯的时候说：“小芒，能跟你同班真是太好了。”

　　宋小芒有些感动。

　　这时，身后传来依葫芦画倒瓢的一句话：“孙奕，不能跟你同班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谢智天的声音。

　　许秋雨的脸刷的红了。但她没有转头去看。

　　宋小芒替她回头看了看，谢智天挥手道：“嗨！”

　　“嗯。”仿佛最严厉的年级主任，宋小芒如此态度让谢智天吃了个瘪。

　　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边的男生，“陈樾，我们上次不是还一起下象棋吗？她怎么这么冷淡？难道是怕我抢走她的年级第一？”

　　陈樾道：“你想多了。”

　　“孙奕，你说呢？”谢智天跳过陈樾，看向孙奕。

　　孙奕没理他，抢先一步上了楼。

　　谢智天这才想起孙奕因为连续两次没考过宋小芒有些不开心。他抿着嘴巴，懊恼自己这不争气的嘴，怎么开口就来呢！

　　陈樾道：“抿着多累，倒不如拿根针缝起来，一了百了。”

　　“你给我滚！”

　　正巧到教室门口，看来家长会已结束，讲台又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樾溜进了教室，把谢智天的“滚”字抛在了教室外面，谢智天无奈，只能朝自己班级走去。

　　爸爸没有挤在那群家长中间，他提着宋小芒的书包出门，带她一起回家。

　　很久没有和爸爸这样一起这样走了，平时中午基本上在学校附近快餐店解决午饭，晚上自行乘公交车回家，只有早上才坐着爸爸或者妈妈的电动车上学。

　　出了校门，爸爸执意要带宋小芒去买点好吃的。

　　学校旁边有家面包店，就是上次妈妈给买虎皮蛋糕卷的那家。爸爸领着宋小芒进去，意思是随便挑。

　　宋小芒的确有点饿了，她隔着玻璃看那些精心制作的面包和蛋糕，有肉松香肠味的、巧克力味的、椰蓉味的……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面包上。

　　这个面包，爸爸从前给买过。

　　是一个小女孩的卡通形象，头发五官都是巧克力铺成的，味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突然看到它，宋小芒就想起了小时候。

　　应该是冬天，爸爸过来接自己放学，天都黑了，因为饿，爸爸就带她过来买面包。最后买的就是这个。

　　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骑车，宋小芒和爸爸两个人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车水马龙，灯光闪烁，外面真的很冷，可是公交车里很暖和。

　　宋小芒做过很多找不到家的噩梦，齐齐发生在晚上，她疯狂地走、疯狂地寻找，可周围都是陌生人，然后就被惊醒了……

　　那时爸爸坐在身边，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感动。爸爸和妈妈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无论他们有多少缺点。至少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这样。

　　“就这个吧。”宋小芒隔着玻璃指了指那个“小女孩”，店员过来帮忙装好，爸爸走到收银台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旧钱包，翻找出十块钱给了收银员。找了五块钱，爸爸便直接把这钱给宋小芒了。

　　“谢谢爸爸。”她说。

　　谢谢你生我养我，谢谢你给我买喜欢的面包，谢谢你给我钱和爱。

　　爸爸笑了笑：“谁让你是我闺女呢？”

　　这是春风沉醉的晚上，宋小芒坐在爸爸的电动车后座上，经过桃源大桥的时候，她看到桥下穿过的轮船，整整齐齐地排好队，红色的灯缠绕在船体周围，河面泛起红色的波浪，煞是好看。

　　黑夜和晚风都使人思乡，好在，她回到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