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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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看着那个苍老的躯体被抽干所有力气似的倒下，落叶归根般地倒下，璃沄感到刹那世界被撕裂两半，张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怕闭上眼后再睁开，永远也看不见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婆。
心瞬间冻结，冻结所有悲喜，悲喜都随那个她所依赖的灵魂而走，走向遥不可及的彼岸。
喉咙微微翻动，咽下悲伤，可笑啊，现在的她还有悲伤的权力吗？只怕再一眨眼，她就当真成了南诏的叛徒、南诏的罪人……是她，害死了阿婆，她最亲近的人……
眼眶湿湿的，冰凉透骨的液体滴下，冷彻心扉，寒气氤氲着上升，盘旋，渐渐包围璃沄全身，让她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她在另一个世界，跌跌撞撞，像只受了伤寻求慰籍的迷茫小鹿般地跑过去，却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再回到从前。
紧紧抱着阿婆的身体，璃沄感到那个枯槁苍老的躯体里，生命的气息在迅速地流失，曾经给她温暖给她爱的手掌上布满皱纹，温度一分一分地下降，阿婆最后一个慈祥温暖的微笑，在低鸣哀号的夜风中飘散……
“阿婆……你睁开眼啊，都是璃沄的错……”
“阿婆……璃沄乖，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阿婆……不要走……”断断续续地哭喊着，璃沄从没感到像这一刻那样无助过，从前，就算被污蔑、父亲过世，她都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坚强，独自一人带着复仇的信念艰难地生存下来。
可当仅剩的惟一的亲人都离去，璃沄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强迫自己坚强，失声痛哭，任泪水像潮水般泛滥，蔓延，吞噬。
另一边，酣战中的巫王渐渐感到吃力，暗暗悔恨前些日子补充的血液不够多。即便这样，以一敌二还是支撑了好久。
“啊啊~红毛你怎么像没吃过饭一样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一边挥着魔剑拼命对准巫王砍去，景天一边责怪身旁的“红毛”。
“哼，本座只是想看看这几年你到底长进了多少，下手故意轻些。”重楼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五年不见，景天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丝毫长进，唉……
（画外音：恨铁不成钢，重楼仰天悲叹，怀念飞蓬……）
“呃……”看来舒服日子不能过得太久，景天汗颜，他这永安当的老板当得太舒坦了，魔剑都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过天日了。除了，想念起妹妹的时候，龙葵…………
想起龙葵，景天一贯的嬉皮笑脸不见了，变得阴沉起来，对于龙葵，他是愧疚的心疼的自责的。
战斗时，最忌分心，即使是刹那的恍神也是生死一线。巫王瞥见突然变得心事重重的景天，立即一掌击向景天，血煞之气顿时包裹景天全身，重楼见状想出手相救可为时已晚。
“啊？”像藤蔓一样卷席上来的血气惊醒了景天，见自己被红色的雾气包裹，周围充斥着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几欲让人反胃，不禁心生疑惑，一时搞不清状况。
“啊！你偷袭我！”看着近在眼前的巫王，凶恶的面孔离自己仅仅才一尺远，景天受惊不已，后知后觉地怪叫起来：“啊啊~巫王你个怪老头，离我那么近干嘛！你长得好丑……”
此时的情景确实有些怪异，血色的雾气包围着全身，景天却丝毫没有感到异样，不痛不痒的。而且近在咫尺的巫王尖利的爪子正抵在他最外层衣服上，再向前一分就会刺破外衣，真够危险的……
景天本能地想逃开，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由得惊叫道：“啊~红毛救我！！”
再一转念，景天突然发现眼前的巫王除了丑，而且好像也动不了……
眼珠子用力地转啊转，景天很辛苦地用余光瞥见巫王身后五步距离的红毛也一动不动的，闲闲地站在那里，连话都懒得回应他。
“红毛……你、你你！！”某天愤怒了，就算巫王现在动不了伤不到他，红毛也不至于这样有闲情逸致地站在一旁看戏吧，太不够哥们了！景天咬牙切齿愤懑地想。
可实际上，要不是重楼那样“悠闲”地“站”在那里，他景天老人家可能已经被“卡嚓”了……
五步距离外，重楼正凝神施法定住巫王的身形，只是景天的那个角度看不到罢了。
整个局面是有些怪异，前一秒还你来我往打来打去的三人（其中一个是魔，一个曾经是人……），此刻都一动不动，除了景天在面目凶恶的巫王跟前哇哇怪叫，重楼保持着施法的姿势，暗暗用魔力控制住巫王，而巫王用内力和重楼抗衡着，只要一突破重楼的禁制指尖就会刺进景天胸膛。
画面定格了几十秒，然后，景天看见眼前的巫王仿佛突然受到重创，瞪大了眼睛，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向后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面前的障碍物倒下，眼前豁然开朗，景天惊讶地看见一袭玫瑰红的璃沄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眼里不见了熊熊的怒火，徒留无尽的哀伤。
身边缠绕着的血煞之气如潮水般退去，身边的空气也不再压抑，景天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说道：“妖女你……”
璃沄没给景天任何反映，视他为空气般透明，既而缓缓转身，紧握着阿婆冰凉的手跪坐在已失了灵魂的空空的躯体旁，深深凝望着阿婆满是皱纹的脸，想把她的样子永远地刻进脑海里。
“是她救了你。”踱步到景天身边，重楼看着璃沄若有所思地开口。
“啊？”大脑又短路半晌，景天看着守在阿婆尸体边的璃沄，突然不那么厌恨她了，看着璃沄瘦小无助的身形，仿佛是在瑟瑟秋风中飘曳的枯叶，心里不觉对她同情起来，刚才她还救了他一命……
正想着，房间里突然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直扑巫王而去。
“父王！”一直畏缩在房间里阴影下的赵烨，目睹了整个过程，从阿婆倒下，直到父王也无力地倒落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喊着跑了出来。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巫王，眼睛不再是炽热的血红色，已经恢复正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已没有嗜血时的疯狂，神态如常，身上的戾气消失，仿佛又是从前那个百姓歌颂的君王……
“父王，父王！”赵烨哭着大叫，可仍拉不回巫王越飘越远的思绪，巫王双眼怔怔注视着幽邃的天幕，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明眸善睐、姿色倾城的温和女子，她在遥不可及的虚空对他点头微笑。
“惠儿……我来陪你了……”喃喃地呓语着，嘴边有更多的鲜血溢出，巫王安静地闭上眼，始终没有顾及身边那个孩子深切的呼唤。
“烨儿……”抽泣着不停地抹眼泪的赵烨感觉一个温柔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肩上，温暖的语气将他从深潭里拉出，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璃沄姐姐一如往昔的笑，明净纯洁的笑意荡漾在嘴边。
“烨儿，要学会坚强，也不要有恨。”璃沄语气里带着一丝离别的哀伤，只是赵烨没听出来，“就算今后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别人。”
“璃沄姐姐……”赵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拭着小花猫似的脸，靠在璃沄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哭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记得，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微笑着，璃沄抱起赵烨，进屋把他小心地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看了赵烨最后一眼，璃沄转身进入密室。
“唉！那个谁，璃什么的……”见璃沄进入密室，景天也紧跟着跑进去，紧张地大叫，“你进去干嘛啊？”
停住脚步，璃沄的声音淡淡地回响在密道中：“救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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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里，雪见看着眼前，看着紫萱满是笑意却很是憔悴的脸，心不由得像针扎般泛疼。长卿正运功护住青儿的心脉。
由远及近，脚步声传入耳朵，雪见转头看向门口，大惊，赶紧上前戒备，护在前面。
“妖女，你想干什么！”
“哎呀，别误会！”尾随而至的是景天和重楼，景天急忙拉开雪见，走到一旁跟她小声解释，“她是来救青儿的。”
“嗯？救青儿的！她变好啦？”一听青儿有救，雪见心下惊喜，又心生疑惑，不太相信。
“对不起……”璃沄走到紫萱面前站定，眼前的女子眼中全然没有悲伤，更没有仇恨，甚至没有其他任何人……毫不理会璃沄的道歉。
“我可以救她。”璃沄平静地开口。
像是触到开关一样，紫萱目光迅速地移到璃沄身上，紧紧地盯着她。半晌，目光渐渐变软，紫萱缓缓地开口：“谢谢。”
正打坐运功的长卿闻言也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似有些不放心：“紫萱……”
紫萱莞尔，轻摇着头说道：“我相信她。”
“我相信你。”长卿起身退到一边，和紫萱并肩站着。
璃沄上前，躺在石床上的青儿紧闭着双眼，面色依旧红润，乌黑的发丝微微散落在额前，只是看起来少了几分生气。
提起匕首，璃沄在双手中指上轻轻地划了道口子，细密的血珠渗出，舞蹈在白皙柔嫩的指尖。
璃沄静静地施法，随着粉红色的柔和光芒，血液从指尖一点一点注入青儿体内。
在青儿体内，凝固停滞的血液开始奔流，构筑起新的生命。
众人静静守在一侧，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青儿一点点地回复了生气，不再死气沉沉。
等璃沄将自己的血全数换给青儿后，夜色渐渐变淡，天空开始明晰。
惨白着脸，璃沄收手，头微有些昏晕，脚步蹒跚地走到一边。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抵住。
双指轻点着璃沄背脊，重楼输气给她：“别动，本座或许还可以救你。”接着，又补充了句：“谢谢你救了青儿。”
不动声色地避开一步，璃沄无力地笑说：“不用，我本已是罪大恶极，无需救赎。”
“璃沄，这样你会死的。”青儿还未醒，脉搏已经开始跳动，紫萱看向璃沄，开口劝到。
璃沄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绝美的笑容：“如果当你的世界只剩下孤寂、黑白、冷漠，当你连灵魂都不再完整，你还会决定走下去吗？”
所有人都静默着。
“天亮青儿就会醒来，给她输点灵力，不然她撑不下去会有危险的。”璃沄浅浅地开口，背过身，步入黑暗的密道。
走出密室回到房间里，璃沄感觉格外平静轻松，如释重负，一直以来压在心口上的仇恨放下来，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心安，却有些疲惫。
烨儿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乖巧的模样让璃沄有些舍不得。抬手轻抚上他稚嫩的脸颊，喃喃叮咛：“烨儿，照顾好自己，不要害怕孤单……要勇敢坚强，大家都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抽回手，璃沄徐徐步到门边，安然地等待着什么。
屋外，天色将晓。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耀上大地，璃沄笑了，这样坦然舒心的感觉有多久没感受到了？张开双手，想象儿时在山巅迎风展翅欲飞的情景，就像振翅翱翔的彩蝶，娇弱鲜艳的双翅上载着金光闪烁。
笑容渐渐凝固在唇边，娇美的颜容身躯风沙般飘散在晨风中，形神俱灭。
娘、父亲、阿婆……我来陪你们了。
同一时刻，青儿睁开了眼，拍着嘴打了个呵欠，模样甚是俏皮可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