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已做他人妇》煎炸玉兰花

5、第 5 章

　　到了五月初十那日，曹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大片，管家看顾着来往的宾客，老妈妈带着小丫头，皆都有条不紊地干着自个儿的差事。

　　如今曹渡风头正盛，和京城首辅曹氏关系亲近，白水县虽然之前有场小小的洪灾，但总的来看白水县依旧是拥有大面积肥沃农田和发达水系的大县。

　　“琼姐姐，马上就要到曹府啦！咱们从郡城建宁过来，走大道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想来你日后嫁到这边，回建宁也容易！”

　　马车里正在说话的是同样赶往曹府赴宴的一对正在说话的，是同样赶往曹府赴宴的一对表姐妹。

　　许琼月是淮江郡内世家许氏的嫡女，如今年方十七，肤色雪白细腻容貌秀美。最外边穿着的是江南制造局特贡的明蓝色烟鲛纱，里面是同样价格昂贵的血断，上面绣满了织金镂花的杭绣。

　　许琼月的爷爷是江南织造总局第一把手，手底下无数江南做布匹买卖的富商抢着交好。因此他家的女眷衣着打扮，也比其他家的贵妇人更讲究体面一些。

　　许织造另外有一个女儿嫁去了京城内阁大学士段家，也就是段静翡的母亲。

　　江南地理优越风物迷人，又有段大小姐的亲外族在这边，因此从小段静翡就南下过好几次。

　　她比表姐许琼月看着要稚嫩软糯些，两边脸颊上还挂着一点婴儿肥，皮肤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干净无瑕。

　　段静翡原本也该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坯子，只是她这点颜色在比她大一岁半的表姐许琼月就有些不就有些不够看了。

　　“坏丫头，不许你取笑我！”许琼月一听到表妹提到什么嫁人的话语，再端庄文静的脸上也浮现出几丝热意。

　　“这次听闻曹老太太邀请了不少年轻的姑娘家过去，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静翡，等会儿到了曹府你可不许乱说话，知不知道？”

　　段静翡点点头，拉长着声音说道：“是是是，我的好姐姐！不过你何必如此谨慎。我不是同你讲过了吗？前两日舅妈在别院举行茶会，那周同知家的曹太太，哦，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曹渡的亲姐姐。她可是在舅妈面前问了你好多话呢，若不是对你有意，她又怎会如此？”

　　“那些话虚虚实实的，谁知道真假。万一曹太太对着其他家的姑娘也问起过那些话……”

　　可别说，许琼月这会儿别扭又不自信的言语，倒是碰巧说中了。曹清这些日子就把娘家弟弟的终身大事放在了第一位，最近频繁参加各种赏花流水宴会，哪家有待嫁适龄的女子可算是摸得透透的。

　　而许琼月的祖父身处这样的要紧有实权的位置上，家里的宗亲人脉也广。曹清是把许家大小姐划为重点对象来的。

　　“好了，琼姐姐，这马上就要到曹府了，你可以得拿出点精气神来。当年是你年纪还小，故而曹渡那厮不曾注意到你。如今我的姐姐你已经生得这样美丽，不怕曹渡他不动心！”

　　段静翡坐在马车厢里，正豪气万丈的给自己表姐加油打气。她现在这样的年纪，最是喜欢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因为说话太过于投入，这马车驶过一个浅坑时颠簸了一下，就正好将她的脑袋撞到了车内放置的茶几上，把她疼得“哎哟”叫唤了出来。

　　很快就有人听到了动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轿帘。紧接着一个长相俊美华贵但气势逼人的男子就半个身子探入了车内。

　　“段静翡，你不好好坐着，在怪叫些什么？”这人正是前几日就到了白水县的傅骁，此刻他身上着着低调奢侈的滚金玄色锦袍，正一脸不耐地看着车里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段静翡。

　　段静翡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呜呜，二哥你怎么这样说我！我来江南前，傅家爷爷是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忘记了吗。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却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她的祖父和傅骁的祖父同为内阁大学士，不仅官位相同，年纪也相仿。两人在京城名利场摸爬滚打多年，已有几十年的交情在，族内的小辈也有不少结亲。

　　这次段静翡吵嚷着要来江南，傅骁也受了家里长辈的叮嘱要多照顾照顾这个娇蛮任性的小姐。

　　“谁说我不知道心疼人？京城与江南相隔甚远，路途颠簸，我都叫你别来了，你不是也不听？到时候回京脸上少了两块肉，可不许说我没照顾好你！”

　　“嗯？二哥哥你是说我瘦了？！琼姐姐你看我，是不是脸上的肉消了些下去？”段静翡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转身看向表姐问道。

　　许琼月仔细看了几眼，然后说是消瘦了一些。

　　这下可乐坏这位娇娇大小姐了。段静翡之前总被傅骁说是小孩子，还没有长大之类的话语。连累着段静翡的数次暗示明示，傅骁都有意无意地拒绝。

　　段静翡从小就喜欢这个长得比其他少爷公子好看的傅家二哥哥。又因为现在年纪慢慢的逼近，心里也逐渐开始焦急起来。

　　因此这次南下，她心里也是怀揣着任务过来的，傅二哥哥必须得是她的夫婿！

　　大魏民风还算开明，女子地位不低。早嫁的人家有，但更多的父母都是倾向于将女儿养到十六十七岁，再搭上准备好的嫁妆过到男方家中。

　　傅骁同样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官职势力，因此段家的长辈是默许小辈之间不过分的交往的。

　　“行了，既然没见血，便应该是没什么事儿。等晚上回去抹些去瘀膏就是，我就先出去了。”比起坐马车，傅骁身为武将更喜欢骑马。

　　“傅二哥慢走。”许琼月和傅骁礼节性地道了一句，然后回身问起了表妹的额头。

　　“嘶！姐姐你别碰！”段静翡还是受不了疼，忍不住的呲牙咧嘴道。还好她磕到的地方是在头发里面，面上也看不出来，否则真的要呕死了。

　　“还是疼啊，那待会儿到了曹府，你先坐下来好好休息，或者你就先回家……”

　　“可别！”段静翡一把抓住许琼月的手，“曹府里边人少，又没有一个正经管事的年轻：夫人，连办个诗社花会的都不容易。这次可难得碰上了曹家老太太做寿，我可得陪着表姐你去看看我未来表姐夫长什么模样……再说，二哥哥都去了，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好吧，这会儿你就坐好，咱们应该马上就到了……”

　　另一边，曹府。

　　时人举办宴会酒席，宾客都是吃了午膳再动身出发，到了主人府邸，先是看看戏说说话，然后再入酒席。

　　这会太阳已经从天上的最高点开始往西边落去，曹府的各项事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客人一一上门了。

　　曹渡挽着季鸢在玉清院中，等和所有管事的交代清楚，两人总算是能够歇一会儿了。

　　“待会儿我去给母亲拜寿，你跟在我身边好不好？”曹渡和季鸢商量道，“那副佛经绣卷你从川西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总要让你亲手交给母亲，让她接受到你的心意才好。”

　　季鸢摇摇头，温声道：“我还是不去了吧，今日来的人不少，万一碰见不该碰上的人，恐怕会坏了大家的兴致。母亲的寿礼待会儿就劳烦进舟你帮我带过去，这样说不定母亲还会更开心一些。”

　　“阿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又不是在京城，你若想出去一起热闹热闹为母亲祝寿，也是可以的。”曹渡有点替季鸢感到委屈，在他心里，这曹府的女主人位置就该是季鸢的，哪里有客人尽情玩乐，女主人却连人也不能见的。

　　“进舟，保险些还是好的。你如今和曹氏走得近，难免他们不会派什么要紧的人过来。况且，我是真的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你忘了从前在川西你带我去听戏，我后半场可都是靠着你的肩膀睡着的。”

　　曹渡自然也想起来这段往事，其实那次季鸢半躺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他自己也只顾着观赏爱妾睡容，对于戏里唱的是什么半分不知。

　　“那好吧，今日我便不带着你出去了。那寿礼是你精心准备的，晚上我带着你再去母亲院中献给她。”

　　季鸢淡淡嗯了一声，曹渡这是想让戚氏多记些自己的好，她其实心里也明白。

　　两人在院子内由竹藤编织的摇椅上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曹渡便要起身去到前边，陪伴母亲招待宾客。

　　戚氏是今日的寿星，自然打扮得十分讲究富贵。从前曹父为官鼎盛时候戚氏身为诰命夫人，是有过一些足以传世的珍宝首饰的。

　　今日她头上戴着的就是一整套赤金翡翠九彩凤头面，那镶嵌在大片凤凰羽毛下的翡翠玉石，不仅粒粒大小均匀，且水头十足绿得浓厚。

　　身上穿的锦缎也是近来江南地区世家老太太最时兴的褐色妆花缎子，摸上去丝丝滑滑透着光彩。

　　戚氏旁边的老妈妈手里头的准备也足足的，配了好几个荷包，里面有装着从万宝楼里新制的丁香戒指还有金裸子，这些用来送给那些年轻的小姐最合适不过了。

　　“翠竹，将我那鸡血石拿出来。”戚氏穿戴完毕，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那鸡血石玉镯是戚氏年轻做媳妇儿时候戴的了，后来她年纪上来又守着寡，那样鲜亮的饰品也就没有在带出来过，只放在厚重的妆盒底下。今日戚氏忽然想起来，点名要戴着，自然也是准备着要赏人了。

　　“太太，瞧您高兴的，这红玉镯子年轻姑娘戴着最显肤色了，您也舍得送外人。”

　　“我这镯子就是准备今日送给我那未来儿媳妇的，怎么能说得是外人？”戚氏笑道，这些日子她女儿曹清又不止一次的传过话来，这江南地界里想和他家做亲的真有不少人家。今日做寿，就权看她这个做婆母的能相中哪一个了。

　　“母亲今日打扮甚是好看贵重，和女子未出阁时倒没多大差别。”曹清今日会娘家来得格外早些，一踏进母亲的院子就连忙说着喜庆的话语让母亲开心。

　　“这红玉镯子真是好看，只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得了去了。”戚氏和已逝的曹父都是肤白斯文的长相，只曹清不知道是随了谁，皮肤只能算作康健，却并不白皙，因此对于这戴了显黑的红玉镯子并不眼馋。

　　“清儿来了，刚才过来时可瞧见你弟弟了？全哥儿呢，怎么也不见跟着你过来？”

　　“回母亲，全哥儿和他父亲在一块儿，说是要帮着舅舅在前边照看客人。”曹清亲切地挽住戚氏的手，开始向宾客都聚集在的园子里去。

　　江南园林和北方不同，其构造精巧别致。假山后边长着高大乔木，池塘上盘着小桥亭子，清水里养着锦鲤水鸭。

　　戚氏带着女儿饶过几片假山林，由远及近逐渐开始听到众人交谈儿童嬉笑的声响。

　　等到她一露面，众人便又都是上前喜庆话儿不住地对着戚氏说着。戚氏笑着一路走到主位，曹渡见到母亲过来，先是带着族里小辈给母亲贺寿，然后就献上戏单给母亲点。

　　什么麻姑献寿，杨门女将，五女献寿，三星贺喜等经典曲目前自不必说，曹渡看着又点了几个有花哨打戏的，这是一般小娃娃们最喜欢的，一见到那些花脸的大将军背着旗杆砰砰锵锵地开打，就会拍着手兴奋得哇哇叫。

　　很快那被请来的有名戏班子就在最低处的露天台子唱开，戚氏身边除了本族的小辈，就还有几个是这些年都在走动的老姐妹贵妇。

　　“今日倒是托了老姐姐你的福，可以看到这畅春园的戏。他家的那个刀马旦可是个好角儿，上次在建宁钟家见过一回，我可是惦记了好久呢。”

　　戚氏微微笑道：“是嘛，这些都是渡儿给安排进府的，我倒也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那位太太闻言立马接道：“这可不是因为你家儿子孝顺，什么好的都给你这做母亲的准备好了。”

　　唱过两折子里戏，曹渡便招呼着把一早订做好的寿桃献了上来，再加上他自个在川西得的上号玉石做的一整套首饰，祝寿就开始了。

　　等到小辈们嘻嘻乐乐地把准备好的寿礼献给戚氏，然后就都围绕在了那足足有半人高的硕大寿桃面前。这分寿桃是南边人过寿所特有的一环，意义和北边的那碗长寿面一般的重要。

　　戚氏被请去切了第一刀，然后剩余的由曹渡切成几大份。这寿桃是他之前和季鸢出府特意定制的，味道新奇又甜美，受到了大多数人的称赞。

　　许琼月和表妹段静翡坐在一桌，正一口一口慢慢品尝这口味独特的寿桃。不愧是她看上的男子，为人不仅才华出众，且又是这般的忠孝。

　　许琼月心里越想着，便觉得那不远处陪着戚氏看戏的男子越好。最后还是活泼些的段静翡扯了扯她的衣袖，才把人唤醒。

　　“琼姐姐，舅妈这会儿过去了，你也跟着去和曹家老太太说说话啊！”

　　可不是，许琼月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连忙起身跟随自己的母亲去到了戚氏面前。

　　“哎哟，这便是许织造家的大姑娘琼姐儿了？从前见你时才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娃娃，如今却长成大姑娘了。听说还是个会读书的，渡儿你平日里不是也喜好诗文么，以后若是有空都可以和琼姐儿多探讨探讨。”戚氏拉着许琼月的手，以往两人就算在别的府上遇见，但隔着年纪也没什么机会说话。

　　现在凑近看，这位织造家的小姐倒是她到现在见过的容貌最甚者了。

　　许琼月的母亲也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收到鼓励，她也尝试着和曹渡搭话：“不知公子喜欢哪位大家的诗作？我自识字到现在，最喜野渡居士的诗集，尤其是那首《江城子》……”

　　“不过是从前读书时候爱看两本诗集罢了，如今做了县令政务繁忙，便没了那闲心读诗品词，比不上许小姐这般有雅兴。”曹渡正着一张脸，眼睛不往别处瞟，不悲不喜地说着。等看着戚氏和上一位夫人小姐过来时候一样的脸黑，他便停住了口。

　　好像再这样下去，母亲便真的要恼了。曹渡掂量了一会儿，决定在这种特重要的日子里还是不能让她这样不畅意。于是只装作有事，拉来姐姐曹清陪着母亲继续看戏见客，自己则下了假山去了后边的水阁陪几位曹家来的嫡系去了。

　　许琼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座位上的，方才的一席对话只能证明曹渡对于自己并无多大的兴趣。

　　这让她想起了四年前自己随哥哥进京赶考时候的样子，江南文风兴盛名师遍地哥哥数次被称赞天赋过人，她原本以为哥哥这次进京，在年轻一辈中已属于佼佼者。但没想到后来高中探花的，却是那个在众江南学子之间不显不露的曹渡。

　　那日游街，状元和榜样皆是已经娶妻生子，并且蓄了胡须的中年人。京城所有的女子目光，都集中在最年轻最英俊的探花郎身上。那人虽然身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但身上依旧是一股藏不住的文质儒雅。

　　当时许琼月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让这探花郎在京中一定不要娶妻，一定不要！也许是她足够虔诚，菩萨似乎听到了她的祷告，一直到曹渡离京，也没有和任何高门贵户结成亲。

　　在京城许琼月身份不低但也觉得不算多高，比她地位尊贵的大有人在。但若回到江南，那她就是顶级上层的那一批了，拥有了竞争的资格。

　　可她万万没想到，曹渡还是和从前一样，目光就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好在段静翡一直在旁边安慰，说今日是曹老太太的寿宴，那曹公子对于其他的太太小姐都是一样的有礼却疏离。最后姐妹两个索性也不看戏了，只带着贴身的侍女在园中其他地方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