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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书院怨灵(五) ...


  •   褚破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都尉府大牢里那个火光暖暖的围炉,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漂亮男子。

      直到天近鱼肚白,褚破才沉沉睡去,连日来的颠簸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此时卸下了防备,这一觉,褚破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中午,褚破叠了被褥立在桌边,揉着发酸的肩膀打开了房门,门外,是面无表情的丁乾。

      褚破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只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寒气,难道是怕自己跑了在门外守了一夜?

      丁乾说,“赵鼎和程实回来了。”

      褚破这才知道,冯似所在的冯家村有些远,晁介还未归。

      都尉府大堂内,褚破见到了沉默的赵鼎和一脸晦涩的程实。

      “说说吧。”褚破坐在一旁,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沏的茶漱着口,茶水已经冰冷,褚破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

      赵鼎说道,“冯似虽出身寒门,但为人亲和,从不与人争执,书院里贵胄寒门泾渭分明,冯似也没投奔谁讨好谁,一味读书,先生说他入学时作的诗艳绝众人,是以没少被一些心高气傲的学子寻衅,但他一律隐忍,从不做抵抗。”

      赵鼎想了想,补了一句,“他们都说,冯似样貌好,因为身量不高还曾被同窗嘲笑过像女子。”

      褚破对上赵鼎的眼,点着头回以赞许一笑。

      程实说道,“这几个人最常去的是明月楼,时常一掷千金求花魁一笑,楼里的姑娘都不愿说他们坏话,我花了大价钱让一个常伺候孙思敬的姑娘说了实话。”

      褚破没问他花了多少钱,眼神在程实那身蜀锦的常服上来回逡巡,这里是京城,这样一身金贵的男装做出来,价钱应该不低。

      “接着说。”

      程实一张脸就像吞了苍蝇,好半晌才道,“孙思敬,嗜好......走后门。”

      褚破没多大惊讶,只是说了句,“那他怎么不找个小倌儿呢。”

      程实冲他投来不善的一眼,接着道,“还有。”

      程实吞咽下口水,显然后面的话让他难以出口,“那姑娘说,她伺候孙思敬的时候,有个人会在一旁看着,事后会给她一大笔银子。”

      “丰,子,明。”褚破喊出个名字,换来程实的默认。

      大堂里陷入沉寂,没人说话,褚破打量起周遭的摆设。做工精细的太师椅,色釉纯晰的花瓶,装裱一丝不苟的诗画,无一不透漏着名贵二字。

      等待晁介的时间里,褚破要求出门逛逛。

      丁乾没反驳,也没多问,只是在褚破走街串巷抒发感想之时,始终寸步不离。

      路过一家包子摊的时候,褚破沉默地看向丁乾。最终,丁乾出资买了一笼肉包,两人就站在摊位前分食了十个包子。

      两人堵着摊口,摊老板不敢出声,颤巍巍接过丁乾递过去的铜板便躲去了旁边的馄饨摊,一个惊羽卫足以让这两个往日里频频吵骂的摊老板抱成一团相互取暖。

      褚破迷了路,丁乾也不提点,跟着他到处乱晃,同样的街道他们走过三遍,最后鬼使神差的,褚破晃悠到了青驹书院。

      这里是青驹书院的后门,人烟稀少,但是转角处有几个老农还在角落里数着面前的果菜。

      褚破让丁乾站在街角不要现身,自己则蹲在一堆果菜前挑挑拣拣,丁乾就听着他絮絮叨叨个没完,问老农们收成好不好,菜价多少,在这卖菜多久了云云。很快,几个老农便打开了话匣子。

      带着对褚破的奇妙观感,丁乾记下了一些对话。

      “哎,我家穷,进不去这青驹书院,我也不爱读书。”

      “小子你莫要这般说啊,你知道着书院里也有寒门学子,就有一个,休憩时出来见家亲眷的时候还时常帮衬我们呐。”

      “他家里人挺好的啊,还来看他。”

      “那可不,他家亲眷每个月都来,书院休憩日里她就推着自家的菜来卖,给那学子送银送衣。”

      “没男人吗,怎么一个女人推车。”

      “没见男人啊,就她一个,那娃娃人好心善,还帮着我们卖菜,哎呦,已经好久没见她来咯,有小半年了吧,那学子也没再出来过咯。”

      申时三刻许,褚破回到都尉府,晁介后脚便跟到,风尘仆仆,还带回来一个中年男人。

      晁介说,“冯似是在家中病故,病中一直是他在医治。”

      褚破上前扶起那个跪在地上讨饶的郎中,不满的瞪一眼晁介,问向郎中,“冯似一直是你医治的?你还记得他什么病症吗?”

      郎中哆嗦着,将自己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再次说了一遍,“他,他断了腿,身上全是淤青,脏器受损,还有,还有后|庭撕裂,红肿糜烂伤口无法愈合,想是他自己泡了冷水,那肉冻坏了长不好了,最后药石无望,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就,就走了。”

      “冯似是童生,被村子里寄予厚望,病死后里正帮着给办了丧事,他家里有个兄长,一年前摔断了脖子去了,留下个寡妇和两岁的儿子,叔嫂分堂而居,从未有嫌隙。他长嫂目不识丁,靠着一双手和家里的地供冯似考功名,冯家人在村子里口碑极好,没有与人结仇。”

      晁介说完,就见褚破带着一脸探究盯着自己,直到被盯得发毛,晁介问他,“看我作甚!”

      褚破问,“冯家的寡妇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这之后,褚破见到了暴怒的晁介,赵鼎拉了自己一把,丁乾抬手用刀柄挡住了睚眦欲裂飞扑上来的晁介,褚破被吓得不轻,拍着胸脯跟晁介说了声抱歉。

      傍晚的时候,褚破在都尉府发现了膳堂,留职的惊羽卫都是在这里解决温饱问题,褚破舔着脸要了两碗米饭,正在堂中大快朵颐,配菜只有一盘青菜。

      半碗米饭下去,丁乾带着人来扯着褚破就走,丁乾说,去冯家村。

      褚破赞赏丁乾的警觉和洞察力,但还是说了句,“我本打算明早再去的,赶夜路很累。”

      路上,褚破才知道昨晚除了他没一个人睡觉,晁介连夜赶到了冯家村,赵鼎依次敲开了青驹书院的寝阁,程实进出一家一家青楼用断业刀挡下了一个又一个不怕死的姑娘的手臂,自然,丁乾果真在议事厅外站了一夜。

      褚破再三强调自己不会骑马,但是惊羽卫没有给他准备马车,丁乾熟门熟路的将他提到了马背上,但是又好心的缓驰马鞭。

      到了冯家村,已是深夜。

      一众惊羽卫驱马进村,很快,村子里燃起火把,举着镰刀锄头的朴实村民们见到不是山匪而是几十匹高头大马时,惊掉了手里的农具,又在看清来人的打扮时,村长率众惊恐着跪倒了一片。

      沈女子披着一件薄袄,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炕边,身边守着的本分老实的村长媳妇,西边的堂屋里只有一口土炕和一张旧桌,桌上还放着竹笸箩,里面是缠满的针线团和一件半成的婴孩夹袄。

      几个人站在堂屋里,顿时显得屋中狭窄,褚破看到沈女子的第一眼就挑了挑眉,朝身边的丁乾投去一眼,丁乾回望,用眼神示意他谨记他说的话。

      就在丁乾挡下晁介之时,丁乾说,“办案可以,我们听你的,但你若是猜忌我们兄弟,大周律例有言,妄议官中,依律当斩。”

      褚破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个与这间堂屋格格不入的寡妇。

      沈女子无遗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是美艳。螓首峨眉,杏眼丰唇,哪怕穿着件破旧的袄子也难掩她的光彩。

      “冯似死的时候我去告官,县令让衙役将我打出来,当时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冯家村又穷又破,没想到能迎来你们惊羽卫这些大佛。”沈女子神情自若,摇着怀里的孩子出口道。

      “冯家媳妇,你......”村长媳妇没见过沈女子这般,连忙去扯她衣袖。

      “冯似死的惨,本应该得到一个公道。”褚破说。

      沈女子看着他,像是要盯出个稀奇来,“公道?你们跟我说公道?天道尚且不公,你们谈何公道?都说天理昭彰可是冯似还是烂在了地下,他的公道没人能给,除非老天开眼劈死那些人面兽心的恶贼。”

      “你不是目不识丁吗?”褚破问。

      沈女子嗤笑,“冯似是近乡最小的童生。”

      褚破点着头,“他教过你识文断字,嗯,挺好。”褚破在沈女子那双明显和那张脸不搭的大手大脚上收回视线,突然问道,“你知道欺凌过冯似的人死了吗?”

      沈女子面目表情,然后露出一抹笑,有点一笑倾城的味道,“好啊,死了好,死了就不能再祸害别人了。”

      “但是欺凌过冯似的不止他一个,或者我这么说,主使孙思敬欺凌冯似的人还活着,夜夜宿香,心安理得。”

      沈女子的笑戛然而止,她问,“是谁?”

      “我告诉你是谁,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杀害孙思敬的吗?”褚破抛出一个条件。

      沈女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杀过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褚破:谢谢你请我吃包子(*^__^*)
    丁乾:不客气,一个五文钱,不接受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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