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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书院怨灵(四) ...


  •   很久之后,褚破才知道什么是无品。如果明落有一把尚方宝剑,那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不带任何后顾之忧的斩下一名贪官奸佞的头颅。

      光禄寺少卿和他的大小夫人们被惊羽卫拦阻在外,褚破搬了把圆凳坐在床榻前,一脸亲和的看着瑟缩在最里边的人。

      屋外的火把灯笼将房中照得明灭不定,丁乾点燃了灯烛,凑近了些,褚破看清了骆泰的脸。

      他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刚脱了稚气,此刻被吓得一脸煞白,却是看着自己身后的丁乾,那身鸦羽般漆黑的衣裳好像很慑人,骆泰浑身发着颤,抱着双腿不住的颤抖。

      屋外有女人低声的哭泣,屋内是上等的帘帐和温香气息,褚破研究完帘帐的布料构成后,跟骆泰说了第一句话,“丰子明说,冯似是你杀的。”

      骆泰不可置信的大喊一声,“不,不可能!”

      褚破想,如果他也吓尿,那他身下这条江南绵锦就彻底毁了。

      好在没有。褚破又说,“那你说,冯似怎么就死了。”

      骆泰先是一愣,随后拼了命的摇头,直说不知道,惊惧之下有种下一刻就要昏厥的冲动。自从孙思敬死后他没有一天能安稳入睡,夜夜惊梦,梦中是八角亭边刺目的腥红,是冯似那张带着愤怒怨毒的双眼,惊醒后,他看到了惊羽卫出现在自己床前,几乎肝胆俱裂。

      “那可能只有冯似自己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听说书院闹鬼,很多人都见到过鬼魂,你见过吗?是冯似吗?他的眼睛流血了吗?”褚破探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闪了几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骆泰突然跪在床上,抱着头哭喊,“没有没有,他没有脸,我看不见他的脸!”

      褚破突然起身,一脚踏上绵锦,两手一抓,将骆泰提到自己眼前,恶狠狠说,“那是你自己没脸见他,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欺负他的,怎么害死他的!”

      骆泰猛烈挣扎,却根本撼动不了那双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我没有......不是我杀的,我就打了他几次,我......我只踹过他,我和云岚想跑,但是子明不让,我们不敢违抗孙思敬,是他们......都是他们两个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骆泰哭喊着,攀着褚破的手无力的痛哭。

      “他们做了什么?”褚破眯着眼问。

      “他们,他们说......如果冯似不就范,就将她那嫂子掳来,掳来......”

      一把刀悄无声息的架在了骆泰脖颈上,褚破同样受惊的松了手,骆泰跌坐在床上,和褚破一同惊恐的看向晁介。

      晁介握着刀的手稳如泰山,“你们平日里衣冠楚楚,却做着欺辱妇人的恶事,爷爷这柄断业刀专杀你们这种恶人。”

      骆泰昏迷之时,门外是光禄寺少卿的惊呼,晁介大笑着收刀回鞘,冲丁乾一扬下巴,褚破凌乱了半晌,凑到骆泰耳边,小声说了些话。

      “我看你家床架很高,你的瓷枕也很高,听说,冤死的鬼喜欢半夜爬床,从床底探出头,再睡在枕边对着人说悄悄话。”

      昏迷的骆泰牙关打颤,发出奇怪的声音,眼角的泪汩汩的流。

      站在丰府的官邸前,褚破没有再问丰子明他爹官居几品,而是抢步率先敲响了大门,门环冰冷,还带着初春的寒气,褚破收了手,门后很快传来一个声音,问是谁。

      褚破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程实的声音,“惊羽卫办案,请你家小少爷出来问话。”

      大门在一瞬间被打开,见到褚破那张无可奈何的脸后家丁先是一愣,随即对着他身后一众惊羽卫点头哈腰,恭迎他们进门。

      丰府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片刻后灯火通明,暖阁很暖,下人丫鬟们又是炭炉又是端茶,褚破在丁乾他们大刀阔斧的坐在官帽椅上之后,径直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丰子明就在不久后衣冠整洁的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一个心志坚定的年轻人,有些城府,且自命不凡。

      他先是冲几人行礼,但是褚破还是从他微闪的神情中看到了矛盾,他的眼神中有忌惮,有不屑。

      褚破来了兴趣,学着他的样子起身回了礼,然后收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古怪打量。

      “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褚破打破尴尬。

      丰子明理了理本就规整的衣襟,道,“思敬被害的时候我在寝房休息,同寝的人可以为我作证,小子实在不知各位大人因何再来。”

      褚破笑着道,“谁说我们是来问孙思敬的事了。”

      丰子明再次看向褚破,这个男人站在一群惊羽卫中明显格格不入,他问,“那这位大人有何要问?”

      褚破说道,“你见过鬼吗?那种没有脸的鬼?”

      丰子明脸色变了变,随即一笑,看似云淡风轻,身侧握住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丰子明道,“看来几位大人去过骆泰那里,骆泰胆子本来就小,一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惯会胡思乱想。”

      褚破低头笑了笑,又问,“你们的同窗冯似你还记得吗?就是半年前死掉的那个,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丰子明的脸色愈发难看,强做回忆了片刻才道,“他家境不好,常年病体孱弱,听闻是病故。”

      “哦,他死了你们去探望过家里吗,他家还有什么人吗?”

      褚破就像是个拉家常的大姑大姨,语气平缓的问着话。

      丰子明道,“未曾去过,我们......不甚熟悉。”

      “可我怎么听说他有个嫂子,听说你也知道,听说你和孙思敬还问候过他嫂子?”褚破笑着看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戏谑。

      丰子明不出意外的恼羞成怒,愤然道,“冯似出身微寒却瞧不上高门贵子,时常言语挑衅,思敬脾气暴躁些,偶有言语冲突发生些口角罢了,武周可有律法言明同窗争执是犯了律法?”

      褚破不想跟他再做纠缠,他不懂武周律法,于是越过了这个话题,“聂云岚说冯似化身厉鬼前来索命,骆泰说他见过冯似的鬼魂,孙思敬死了,你,好像不怕?”

      “你想说什么?”丰子明瞪着褚破,慷慨道,“冯似确实是病故,大人不信自可以去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确实打过他,但绝没有打死他,云岚性子懦弱,骆泰被吓破了胆,他们胡言乱语大人也轻信,现在大人是想说我们害死冯似,冯似变成厉鬼前来寻仇了?大人,何时惊羽卫也如此办案,欲加之罪!”

      晁介豁然起身,丰子明被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强自镇定,一脸激愤,“怎么,你们要屈打成招吗?”

      “呵......”褚破笑出声来,“举头三尺有神明?丰子明,如果神明问你对冯似做过什么你敢不敢实话实说?”

      丰子明额间渗出细汗,咬着牙瞪他,褚破一指晁介他们,道,“这几位随便一个现在冲上去踹你几脚,随便打你几下,十年之后你死了,请问,他们算不算谋杀?”

      丁乾几人互看一眼,赵鼎沉默不语,程实笑得一脸惬意,晁介跃跃欲试。

      “你很聪明,三言两语就让我知道了他们几个的为人,骆泰胆小,聂云岚懦弱,孙思敬暴躁,那么,你呢?”

      褚破现在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足够扇动一介文人抵抗应天府的衙役,如果条件允许,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躲在人后,动动嘴就能让人做他的刀。

      褚破确信,丰子明在他们这个四人小团体里扮演的正是一个智囊的角色,就像提线的手艺人,动动手指,手中的木偶们就能身随意动,活灵活现。

      丰子明要开口,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褚破朝丁乾他们一挥手,作势要走,率先越过丰子明,他闻到一丝花香,那是很重的一股脂粉味道。

      几人将丰子明的背影留在身后,褚破突然回头,说道,“你刚才提到孙思敬的死,那我跟你说说好了,你知道孙子敬怎么死的吗?”

      丰子明回身,一双眼有些泛红,褚破随即指了指自己胯|下,“他这里被割掉了,还被塞进了嘴里,凶手还在他后面塞进去一整根胡萝卜,啧啧啧,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吃胡萝卜了。”

      褚破带着惋惜和后怕的神情,摇着头走出暖阁,他们走出不远,丰子明便不支的跌坐进椅子里。

      路上,不等几人说话,褚破便开始分配任务,“明早起,赵鼎你去走访青驹书院,问一问冯似平日里的为人处世,程实,你去趟这几个纨绔常去的青楼妓馆,跟他们常光顾的姑娘们聊聊天,晁介你去冯似家,我要知道冯似家里的情况......”

      褚破说完,看向丁乾,“我今晚睡哪儿?”

      丁乾将他安排在都尉府,吩咐人在议事厅的长桌上铺上一床被褥,褚破抿着嘴还是道了谢。

      他人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这样的生存之道褚破还是知道的。

      “能不能给弄点水,我洗洗。你也洗洗吧,咱俩都快臭了。”褚破对着那个一路日夜兼程赶至京城的丁乾如是说道。

      想象中的木桶没有出现,褚破对着小木盆叹息一声,随后简单擦拭了身体,和衣爬上长桌,用被子裹紧身体,很快陷入沉睡。

      褚破睡得并不好,他做了梦,梦里是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停尸间,秦傲君拿着刀阴测测的看着自己。褚破惊起一身冷汗,惊醒后懊悔白擦了身,再次睡去。

      褚破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都尉府大牢里那个火光暖暖的围炉,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漂亮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胡萝北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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