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52、金风玉露（六）

　　新茶入喉，明落眉头瞬间蹙起，又在褚破试探的神情下复又舒展开，高碎尚算能入口。

　　煮茶声在安静的房中显得格外清明，明落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与相爷何时相识。”

　　“围捕展纵声那天，相爷把我从红雀手里救下来的。”

　　想了想，褚破又说，“相爷想看看我有没有站错队。”

　　明落问，“哦？你可选对？”

　　褚破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当然是跟着大人啊。”

　　明落浅笑，倏尔又问，“你今夜来只是喝茶？”

　　“当然不是。”褚破拉着座椅凑近了些，“大人，苏善白死了？秦傲君跟那尸体待了三天三夜，难道咱们不抓个凶手什么的犒劳犒劳她？”

　　明落揉了揉眉心，那双桃花眼仿佛蒙上一层疲惫，“苏善之死就此作罢。”

　　褚破问，“为什么？大人那天跟陛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大人，那些天里你跟金家姐弟俩聊什么了？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明落抬眼，“你认定他们是凶手？”

　　褚破反问，“难道不是？”

　　明落倏地笑了，桃花接连盛开。

　　大周的繁华盛开之际，北齐境内的陈年老酒被一一开封。年少懵懂的金元滢与金玉澍被人换上细绸推进了酒缸，紧接着，便开始长达十数年地狱般的残酷凌虐，从身体，到灵魂。

　　披着人皮的猛兽衔着腥臭的口水，被操控的少年少女被权势穿针引线，在众目睽睽之下苟且的做着一场场龌龊肮脏的戏。烈酒洗刷掉最后一点尊严，羞耻荡然无存，就在两人赴周献舞之时，早已化为乌有的希望重新燃起点点星光。

　　大周的风好像都是温柔的，吹软了金元滢的心，偏偏苏善要在刚进承恩驿的当天剥夺她的柔软。她想让弟弟和自己被大周洗涤，而不是在第一夜就重拾噩梦，欲望从那时开始，不断滋生。

　　苏善眼里冒着狼一样的光，他挥退了特使，房间里只剩三个人的时候，他将手伸进了王子的裤带，公主手中的钢针也扎进了他的脊骨。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钢针戳进指缝中的时候，苏善的嘶嚎被王子的腰带阻拦，血水里混进了汗与泪，姐弟俩笑得无比开心。

　　直到苏善浑身□□周身扎满了钢针跪伏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的祈求，他说，他手里有一封金王的密信，这封信可以从大周皇帝那里换来一个要求。苏善想活，他想用那封信换自己一条命。

　　姐弟俩拿到密封好的信笺，相视一笑，苏善的头顶便开出朵血花来，血涌如柱，他被放干了血，生前那双看到过无数肮脏的眼睛在咽气前被生生挖了出来。

　　金元滢在讲述这些的时候，满眼都是柔情，金玉澍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她问明落，“听说你是那个常胜将军的弟弟？答应我一件事，我把信交给你。”

　　金玉澍的头埋得更低，明落选择沉默，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褚破看着自己眼前已经凉掉的茶，问道，“所以，大人是准备跟他回去做个金顶驸马，然后用美色将信换回来？大人，这牺牲有些大了。”

　　明落蹙着眉，没有回答。

　　褚破说，“大人精明强干，年少独掌惊羽卫，乃一世英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我也懂，我佩服大人的英勇和能屈能伸。”

　　褚破放大的笑脸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是无数个。明落头脑昏沉，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火气瞬间上涌。

　　他听到褚破最后说的话。

　　“最好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但是，猎物总该由那个最符合气质的人来做。”

　　院子里的梧桐发出细碎的轻响，风也不甘寂寞。明落伏倒在桌案之上，被褚破护着头，半扶半抱的送回床榻。

　　褚破深呼吸，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解开了明落的衣襟。

　　金玉澍潜入明落房间之时，桌上只有几瓶喝尽半倒的空酒瓶，还有一个散发着酒气趴伏在案上的背影，金玉澍认得那个背影。他的姐姐就是被这个人迷了心窍。

　　锋利的匕首在那身影后颈处来回的比划，金玉澍手上青筋暴起了数次，最终收刀入鞘，一记手刀招呼过去，扛起人迅速离去，雁过不留痕。

　　褚破在颠簸中被晃醒，后颈是熟悉的剧痛，下一刻脑袋狠狠撞在箱板上。那是很大的一口箱子，身下还有几件单薄的衣裳，褚破抻了抻手脚，片刻后发出一声苦笑。

　　丑时三刻，丁乾用尽毕生力气追赶，终于在城外官道追上了连夜赶路的北齐使团。

　　断木横在路中，使团队伍被迫停进，丁乾鬼魅般从队伍头顶掠过，如临无人之境。箱盖被翻开的一瞬间，丁乾愣住了。

　　褚破也愣住，正在艰难撕开胶质人皮面具的手停在看空，两相对视，下一瞬，丁乾被一把抓进了木箱。

　　箱盖合上，使团队伍再次行进。

　　此刻略显局促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尴尬，褚破想，最怕空气突然的宁静。

　　褚破小声问，“就你一个？”

　　丁乾不语，褚破能感觉到昏暗不见光的空间里，一双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褚破又说，“看来大人想要身入虎穴你们都是知道的，可偏偏你跟了来。丁乾，你这是抗命，惊羽卫的刑罚一定很重。”

　　“你为何在此？”丁乾的声音冷静的可怕。

　　“我觉得我比较合适。”褚破如实回答。

　　箱子里在此陷入沉默，颠簸了半晌，褚破不知道此刻的丁乾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良久，丁乾道，“此计不妥，我带你脱身。”

　　褚破笑骂，“你违令现身，还好意思说我。”

　　丁乾的语气万分认真，也万分笃定，“我没想到你能为了大人孤身犯险，褚破，你到底意欲何为。”

　　如果这是一个误会，在褚破看来也是个十足美丽的误会，他决定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颠簸了许久，直到缝隙中逐渐透进光亮，队伍猛然停止。

　　褚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丁乾的神色显得紧张，下一刻，木箱外响起一声悠长的呼哨。紧接着，是械斗声，利刃入肉声，身体倒地声，木箱被杂慌张的脚步声包围，渐渐地，脚步声不断后退，直到乱声渐歇。

　　在褚破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见丁乾深吸一口气，猛地砸开木箱盖，一个飞身冲了出去。

　　一片寂静过后，褚破慢慢探出了头。

　　他的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北齐人，他们的王子和公主正被惊羽卫不加温柔的牵制，眼前是满地的北齐人尸体，目光越过满目疮痍，褚破眼中只能看见一道洁白身影。在一排萧杀的飞羽服前显得冷寂，森然。

　　明落长衫飞扬，一柄□□直指地面，枪头染血，血滴正一点点落入地面。

　　金元滢的恨意不加掩饰，哪怕跪伏着，头也没有低下半分。那双腥红的眼死死瞪着明落。

　　明落说，“擅自俘禁朝廷命官，依大周律例，当鞭四十，刑无期。”

　　褚破对那双桃花眼的喜爱私藏在心底，此刻，那双眼冰冷，无情。想了想，褚破将身体缓缓沉进了木箱。

　　艳阳，无风。

　　周皇起的大早，只觉得神清气爽。金銮殿依旧辉煌，和公公低着头立在御案旁，不时的为圣上更换茶盏。

　　赵检十九登基，稳坐皇位三十载，在和喜看来，这是大周最为和善的帝王。

　　世间最为致命的，是温柔一刀。

　　赵检合上半个时辰前史官呈上的牍报，那上面短短的半页纸他看了许久。就在三日前，才出京城的北齐使团被大周惊羽卫截杀大半，悉数带回，甫一入城门，便被百余京中学子围堵，群情激昂，述列三大罪状，其罪一北齐皇室在大周草菅人命，其罪二惊羽卫玩忽职守放任凶徒，其罪三朝廷不察。混乱间，北齐公主失踪。

　　当日，硕伦、固伦亲王联合上书彻查天颐军主将通敌叛国一事，晚时，圣上下旨，收押金玉澍，另，重审天颐军主将北堂渡一案。

　　赵检两指点在御案上，一下，又一下，和喜偷去一眼，周皇的脸上正带着一抹温润笑意。

　　闹事的学子被书院责罚闭门十日，惊羽卫在此事中却显得无足轻重，甚至无人提及，想到惊羽卫在大周的实力和势力，正在给田园洗澡的褚破依旧难掩心中的震撼。

　　此事注定影响两国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邦交，几名特使离开时愤恨的神情说名了一切，这是塌天的大祸，祸心，是人。

　　金玉澍眼里放着光，从褚破走进牢房的那一刻起，他的嘴角就没有落下过。

　　褚破打量一眼牢房，对惊羽卫一视同仁的态度很是赞赏。

　　两人对坐，惊羽卫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褚破说，“如果你要见我是为了在这里杀掉我，那我告诉你，任何人都能在大周任何地方杀死我，只有这里不行，谁也不行。”

　　金玉澍问，“我姐姐呢？”

　　褚破一歪头，反问道，“你问我呢？”

　　金玉澍道，“姐姐说她很喜欢明落，还说，她有点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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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落破小剧场】
破：大人，我给你下了迷药（微笑）
落：......
破：我跟小变态做了个交易（微笑）
落：......
破：往后余生还请多多指教（微笑）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