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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阋墙·引子 ...


  •   雨很大,那刺耳的叫声响了大半夜,让人抓心挠肝,天破晓,他才敢带着人出门寻找。

      那只猫还很小,不知道从哪里跌落,显然摔断了腿,声音已经越发的微弱,不似夜里那般尖锐。

      他抱起幼猫,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眼里澄澈的光带着疼惜和怜悯。

      不顾身边下人们的阻拦,他固执地将小猫带了回去。

      被雨水打湿的猫身一直发着抖,稀薄的毛发贴在有些冰冷的皮肤上更显得单薄,一双本就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混着厚厚一层污垢,伴着泥泞尤为可怖。

      猫太小了,太瘦弱了。那根脖子好似只有婴儿手腕那般粗。

      越是易碎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想要破坏。

      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一点点抚上那截嫩肉,先是轻缓的摩挲,耳后稍加了些力道,仅仅一点点力道,幼猫微微张着嘴,“幺”的一声唤,气若游丝。

      吃惊的收回手,他瞪大眼定定看着眼前的小东西。

      它太脆弱了,偌大的床铺上铺着细滑的丝绸,又脏又湿又弱的它好似更加脆弱无助。

      他找来了兄长。

      他还记得那天,那些人前呼后拥着,领头的人弓着腰为兄长撑着伞,他的兄长走的很慢,好像每一步都计算好,不长不短,永远那么平稳,一如兄长的人,他从来没有在兄长脸上看到过惊慌急切的神情,尽管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兄长带着笑走近,他看到了猫儿,惊喜的“哇”了一声。

      他看得到,兄长的眼底没有一丝真的惊喜,他在敷衍自己。

      他说,“哥哥,咱们救救它好不好,你看,它的腿好像断了。”

      兄长学着大人模样摸了摸他的头,兄长说,“头发怎么湿了,你出去淋雨了吗?先去沐浴吧,万一着了凉,会生病。”

      他仰着头,眼里蓄上泪,“哥哥,求求你了,咱们救救它,它好可怜。”

      后来,幼猫得到了救治,他们为它接好了腿,很快,可怜的小东西变成了毛茸茸的一团,很是讨喜可爱。

      兄长很忙,先生们总是拉着他学很多东西,他想给兄长看看小猫儿又长大了些,跑起来肚皮还蹭着地,于是便总是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抱着猫儿偷偷跑去兄长那里。

      为此,他挨了训。

      但小家伙好像也很喜欢兄长,他发现,他们很像。

      于是,他唤那小家伙叫“小阿兄”,小阿兄和兄长独处时,他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太像了,午后的光照进来,兄长的眼睛反着琥珀色的光,微微眯着,跟小阿兄翻滚着肚皮晒太阳时一模一样。

      他的兄长似猫,慵懒,随意,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心。

      小阿兄长到两岁,身形矫健,时常跃上桌台,打翻桌上的东西。

      他还记得,傍晚的石子小径上,他去追小阿兄,就见它飞快的窜进花丛里,他费力的绕过去,就看到小阿兄正温顺的窝在兄长怀里,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声。

      躲在花丛后偷偷躲懒小睡的兄长对着他找招手,“阿舟,过来。”

      有些刺眼,兄长抱着猫唤他的样子,头一次让他觉得刺眼。群英碧树,他们掩在花丛里,耀眼的让他不敢靠近。

      小阿兄长到四岁,他也长高了一截,却始终矮上兄长一头。

      那天,小阿兄不知去了哪里,它总是自己跑出去,玩够了才回来讨水喝。那天小阿兄回来,尾巴上的毛发少了一块,打那天起,小阿兄精神渐渐消沉,它开始不好好吃饭,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们说小阿兄病了。

      他有很久没见过兄长了,父亲处理事务时总带上兄长,他不明白,兄长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乖顺的跟着,然后事事都让父亲顺心。

      他又去求了兄长,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他的家乡几乎不下雪,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看着飞雪漫天,它们清冷又脆弱,然后不用旁人动手就自行消融。

      天地间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处。

      “哥哥,小阿兄最近总没有精神,它瘦了好多。”

      “可能是想家了。”

      “可这里不就是它的家吗?”

      “这里没有它的爹娘。”

      “哥哥,我喜欢它,我想它一直一直陪着我。”

      那天,兄长站在屋檐下,背后是漫天的飞雪。兄长没有回答他,却在之后抱走了小阿兄。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小阿兄。

      他开始苦恼,故意打翻饭菜,拿烛台丢向伺候他的人,在他们脸上额头上留下了不少伤疤。

      终于,他跑去问了兄长,“哥哥,小阿兄呢?”

      兄长摸着他的头,语气是那么的温柔,“我送它回家了,阿舟,它现在和它的爹娘在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打了兄长,挥起手,抚在顶的手被他打开。

      “啪”的一声脆响。

      兄长的手腕瞬间红起一片,他喊,“你胡说,小阿兄不会去找爹娘的,一定是你把它藏起来了,你不愿意还给我!它是我的,你这个坏人!”

      他转身跑远,兄长就那么立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兄长还站在那里。

      他知道,兄长夺走了他的小阿兄。

      父亲打了他,兄长替他说情,没有用。

      从那天起,他在没有唤过兄长一声“哥哥”,可是兄长却始终噙着笑,一声声的喊他“阿舟”。

      他知道,父亲要将一切都交给兄长,他看见兄长淡淡的笑,仿佛早就洞悉一切的笑,所以那笑根本没笑进心底,那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几乎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他们和父亲一样,都觉得一切都本应该属于兄长。

      多么可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本应该,就像他的小阿兄,本应该属于他的小阿兄,最终还是选择了兄长。

      母亲生辰那日,他与阿兄站在了一处。终于,他终于与兄长一般高。

      这世上从来没有本应该的东西,就像猫,就像一切。

      ——引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肘子说:
    对,没错,是一只猫引发的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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