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136、肉香（七）

　　明落未答，却问向秦傲君，“何时能解毒？”

　　秦傲君道，“再有半月余毒便可清消。”

　　明落垂眸，褚破只敢小声嘟囔，“还要那么久啊。”

　　秦傲君凉凉投来一眼，“那倒是多亏了师爷自己，老实本分的将带毒的点心汤羹吃的一滴不剩，若是再晚些......”

　　秦傲君拖着尾音将褚破从上到下的打量个遍，只送上一声轻蔑嗤笑。

　　程实笑道，“褚哥，越飞火他们就在身边，你怎么就怕成那样，难道萧府的东西真就那么好吃？”

　　褚破不想说话，提起越飞火他就来气。

　　赶往汣州的路上，褚破再三叮嘱秦傲君，他中毒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大人，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不为别的，主要是丢人。现在想想，当时秦傲君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微妙的无法形容。

　　褚破也是后来才知道，各州府的惊羽卫密探，每天做的事就是飞鸽传书，别说中毒，就连褚破每日何时起床，是否起夜，早晚都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和谁说了几句话，越飞火都第一时间报送给了指挥使大人。

　　褚破那双带着些许埋怨些许委屈歇息讨好意味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明落正在看他。

　　明落说，“是胖了些。”

　　褚破彻底沉默，满桌的饭菜在自己眼里仿佛都变成了毒药，双眼失去生机般的坐在那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观云台外停下一辆马车，沐府的马车。褚破一眼看过去，正是他坐过的那辆。

　　沐嬅笙一身素服站在门外，引起不少骚动。

　　她也不进来，老黄牵着马绳坐在马车前，沐嬅笙就那么站在一旁，直到褚破几人酒足饭饱的出来，才遥遥相望，那一眼望穿秋水的神态，实在让褚破不得不注意进而走近了些。

　　褚破问，“怎么了，小花生？”

　　沐嬅染死了，与其说是死在老黄剑下，不如说是她自己早没了生的意愿。

　　自家地底下藏了那么大的秘密，爹娘知道后，竟然都没有害怕。她的娘亲竟然最多的是生气，沐嬅笙不知道娘亲在气什么，反倒是他爹，那个一向对母亲千依百顺的爹，竟然一脸释然的与黄爷爷喝了整宿的酒。

　　沐晟宽慰老黄，“阿染其实最像我，倒是我不如她，没有孤注一掷放下一切的勇气。你莫怪自己，我反倒要谢你才是，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带阿笙走吧。”

　　老黄要报恩，他的一条命是沐晟救的，余生，便要报给沐嬅笙。

　　沐嬅笙咬着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褚破的问题。

　　看了眼褚破身旁的人，小姑娘有些迟疑的问出一句话来，“你都看到了？”

　　褚破一愣，一脸疑惑，倒是一旁的明落一脸明了，轻抬眉眼斜斜看过来一眼。

　　褚破反问，“看到啥了？”

　　沐嬅笙低着头，垂着眼半晌，再抬起头来难得有一丝明媚，素服的小姑娘孝里总带着俏。

　　沐嬅笙说，“我要走了。”

　　褚破看一眼黄半道，发现他周身气势有了大变化，眼里的温和更盛，只是愈加的沉默。

　　褚破点头，就见小姑娘从怀里摸出一把花生，强硬的塞进褚破手里，褚破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转身就上了马车，临进马车前，回过头来几度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的进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倒是身后的惊羽卫围了上来，盯着他手里的花生，各个一脸兴味。

　　褚破迷茫，托着那一把花生问，“怎么了这是？”

　　他们只是笑，倒是明落开口，“大周女子赠与红豆，乃爱慕相思之意，各地风俗不同，在汣州，则是花生。”

　　轰地一声，褚破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黑袍人都被抓了，当时混迹在一堆黑袍里而后又出现在沐嬅笙面前的，只有明落和褚破，在沐嬅笙眼里，退去黑袍的明落自然没让她多想，倒是去了面具还披着斗篷的褚破，就那么大喇喇的出现在她眼前。

　　程实添乱似的补刀，“所以褚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看，我都吓死了我还看什么啊，真的！大人，”褚破赶紧辩白，仿佛觉得手里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将花生托举道明落眼前，“大人，花生送你，不求开花结果，只求平安长生。”

　　听过借花献佛，倒是头回见借花生献佛的，一旁众人看得饶有兴致而后瞠目结舌。

　　他们家大人，竟然收了。

　　褚破直到回了知府衙门心情都格外的好，傍晚时分秦傲君为他放血去毒时甚至都没有如往常一般捂着脸喊疼。

　　只是秦傲君才从走，褚破便遭到了刺杀。

　　褚破最终掀翻了桌椅挡下飞刀，夺门而逃的一瞬间，大喝一声，“救命啊杀人啦！”

　　明落一身白衣从隔壁窗口一跃而出，金属相交，褚破才要回头，双眼便被一只手捂住，紧接着天旋地转，他只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声音。

　　丁乾等人很快赶到，一同而来的是一脸惊慌，外裳都没来得及穿的连富得。

　　眼见黑衣刺客胸口扎着刀倒在地上，连大人惊慌失措，跪地告罪。

　　好在有惊无险，明落遣他回去，但丁乾几人面色却是不好。

　　褚破缩在大人身前，头也不敢回，身后是尸体，眼前是沉默的众人。

　　明落语气冰冷，“丁乾，去请沐夫人。”

　　褚破敏锐的发现，明落在生气。

　　莫明的心底有些暖，褚破十分不合时宜的举起手，“大人，你看我的伤口又裂开了。”

　　屋内，褚破看着一脸沉默的明落为自己重新上药包扎，傻呵呵的笑。

　　明落抬眼看他，“不疼了？”

　　褚破还是笑，“疼。”

　　一只手掐了掐傻笑着人的脸，明落叹了口气，“不老实。”

　　老实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褚破空有一颗向往和平的心，却从来不是个老实人。

　　褚破问，“大人，沐夫人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之前刺杀我的刺客都是沐夫人派去的？”说着，褚破陷入了自我怀疑，“不应该啊，我以前都不认识她，怎么会得罪他呢？”

　　明落一笑，拿桃花眼睨着他，“你想不到？”

　　褚破茫然点头。

　　明落说，“沐夫人是南陈人，还欲将沐嬅染嫁到南陈皇宫去。”

　　褚破一双眼瞪得老大，恍然大悟。

　　明落抬眼睨他，突然道说，“又或许同行相轻，知道你也是个裁缝，眼红你。”

　　褚破差点笑出声，桐城在北，汣州在南，他一个小裁缝被一个官商眼红，隔着大半个武周派人追杀他到京城，不是褚破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明落拿他开玩笑，让他再次不合时宜的心痒痒。

　　桃花总是含情，而褚破觉得，自己只会发情。

　　将座椅挪过去，一双手腻歪歪环上他家大人的腰，腻歪歪来了句，“手疼。”

　　还不待明落反应，房门外轻咳一声，敲门声响起，褚破猛地推开身形，正襟危坐。

　　明落摇头，笑骂一声，“没出息。”

　　又问向门外，“何事？”

　　丁乾回来的出奇的快，只说，“小人失职，沐夫人死了。”

　　沐夫人死了，死在沐晟手里。

　　丁乾带人赶到的时候，满手是血的沐晟已经吊死在横梁之上，卧房床榻上，沐夫人身中千疮百孔，凶器被让在床头，是一把雕花的金剪刀。

　　汣州城外，褚破坐在马车上沉思。

　　果然，沐嬅染真的像极了他爹，都是闷声做大事的人。

　　同时，褚破又在想，要杀他的人到底是多厉害的身份。十余年夫妻，沐晟先一步送走了小女儿，而后亲自手刃了结发妻子，彻底让幕后黑手石沉大海。

　　叹息一声，褚破感慨万千，“沐老板真够决绝的，哎，好在小花生身边还有个武痴，也算是好运气。”

　　明落剥着手里的香榧子，闻言投来一眼。

　　褚破笑着凑过去，“好吃吧，兰陵特产，我专门给大人带的。”

　　满满两口袋堆在马车上的香榧子，褚破也只割爱给过沐嬅笙几颗而已，为此，程实他们可是好好编排了他一番。

　　明落淡笑着应下，“看来我也算好运气。”

　　褚破笑弯了眼，“那是自然，大人身边有我，比小花生运气好。”

　　马车外突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一个武痴，一个能吃。”

　　褚破的笑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对明落道，“大人，不能让秦大人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你看，都学坏了。”

　　又一道声音响起，程实显然在乐，“我发现以前咱们褚哥是走哪儿哪儿死人，现在倒好，整个沐府都垮了，褚哥过处，简直寸草不生。”

　　褚破的脸彻底垮下去，撩开帘子就要怼，却突然顿住，看着过往的景色，褚破回头道，“大人，这不是回京的路。”

　　明落眉头一挑，“我何时说过要回京。”

　　褚破瞪大眼，“那咱们去哪儿？”

　　赵鼎打马上前，隔着车帘回答，“南陈。”

　　褚破一脸懵，微张着嘴愣愣看过去，一颗香榧仁被放进嘴里，明落只问，“好吃吗？”

　　味同嚼蜡，一如此刻某人的心境。

　　褚破讪笑，“好，好吃。”

　　明落又问，“师爷此次孤身南下，可是有想去的地方？”

　　褚破笑得有些尴尬，故作镇定道，“随便逛逛而已，南陈挺好，挺好，大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窗外，晁介与程实讨论着陈朝的海鱼，一时间热火朝天。

　　初夏时节，南风送暖。

　　一行人缓缓南行，从日升到日落，像极了闲暇时的旅人。

　　马蹄连连，车辙滚滚，马车里时有指挥使大人的低声训斥，时有师爷不成调的吟唱。

　　官道外，落日余晖洒尽，车马人影被拉得老长。

　　褚破淡淡的哼着诡异的调，“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蜜汁，一个麻辣，烫壶老酒，咱们勇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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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沐嬅笙（害羞）：你是不是看见了？
褚破（笔直）：我没有，我是瞎的！
沐嬅笙（惊疑）：啊？什么时候瞎的？
明落（严肃）：就在今晚，我刀尖已经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