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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喋血金刚(一) ...


  •   褚破在最初的几天将自己的小窝收拾妥贴,院子不大,但胜在清静,院墙不高,偶尔能看见几只夜猫成群结队从墙垣上跳上房顶,在夜里,褚破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猜测着自己头顶上正有一家几口的猫在彼此舔舐。

      白天里,褚破会跟着惊羽卫一起点卯,出了自家小院,拐个弯就能到自己单位,他自嘲过,换了个天地,他还是个公务员,只不过成了京城的特案组人员。

      惊羽卫人才济济,丁乾是最懂不耻下问的一个。

      褚破和丁乾聊过几次,丁乾问他,什么是法医,包公是谁,为什么叫他们大人为明队。

      褚破用他的回答换回来几个故事。

      京城里曾有一个最小的纨绔,如无肠公子,横行无忌,小小年纪于情场上来去自如,旧人不曾去新人已在怀,于商场上无往不利,一夜间能将三家商号收入囊中,连其父都自愧不如。也是在一夜间,几十人家倾家荡产,纨绔家的高大院墙被破满粪水,纨绔只是笑笑,命下人将粪水冲刷干净,用的是一张张百两银票。更是在一夜间,大火弥漫出那高大院墙,哀嚎声呼救声响彻京城,一百三十多口人无一幸免一夕间变成了焦炭。彼时,纨绔正躺在秦淮河畔的楼船上,软玉温香,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纨绔被灭了满门。纨绔消失了三个月,再出现时带回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那少年曾是一家商号老板的小儿子,老板自尽那天,这个少年放了一把火,纨绔没有杀他,而是将人送到了惊羽卫,从此,京城再没有这一号纨绔,而是多了一名惊羽卫同知,这个纨绔,名叫程实。

      丁乾说,“你收他五成的价钱做衣裳,那钱能买你现在的院子,十间。”

      七崖山上有个龙虎寨,寨主曾是一个西南来的镖师,醉酒打死过鱼肉乡里的里长,押赴上京途中占山为匪,龙虎寨只劫殷商豪富,接济贫苦百姓。一日,寨主救下一农妇,妇之新寡欲跳崖,被寨主掳回七崖山做压寨夫人,年复一年,农妇甘心为寨主洗手作羹汤,并生下双胞二子,龙虎寨欢庆了三日三夜。孩子长到八岁上,寨主遣散了龙虎寨,一家四口在山下过上了小日子,男耕女织。那日,男人上山打猎,猎到了两只野猪,他一刀穿过两只野猪的脖颈,几乎是同时,一伙流寇潜进了他们村子,奸|污了他的妻,等他扛着野猪回去之时,两个儿子被吊死在门栏上,妻子身下鲜血淋漓,死在了爬向儿子的路上。那天大雨,城郊密林内有血腥气散出,奉命追拿流寇的官兵在林中发现了五十七具流寇尸体,五十七颗人头悬于树上,血流成河。惊羽卫赶到的时候,那寨主坐在树下,痴痴地笑。

      丁乾说,“晁介只需一只手就能将你的头颅拧下,你几乎感觉不到痛。”

      惊羽卫曾有一名老仵作,誉满大周,老仵作姓秦,时人都喊他老秦,有一手剖尸验尸的绝技,曾在河桥下凭借几只驱虫找到了杀人凶器,声动京城。老秦喜好夜游荒山,又曾在一个夜里独自扛回一具女尸,在后半夜钉棺之时从那女尸腹中剖出一个女婴来。人人都说那是个鬼胎,养鬼胎是要被吸走阳气的,老秦偏不信邪,抚养那女婴长大,并将一身技艺悉数传授。说来也怪,那女娃娃自出生起便没有哭过,渐到长大众人惊奇的发现,那女娃每每看着老秦处理尸体的时候会勾起嘴角,露出阴测测的笑。老秦自然没有被吸走阳气,反而因为衣钵有了传承镇日里笑呵呵,身子骨好似愈发硬朗,多年后寿终正寝。那女娃自然留在了惊羽卫,身边总是一帮铁血汉子,但她独爱与死人为伍,有人说,她会在深夜撑着一柄红纸伞孤身前往义庄,与停灵的尸体说一夜的话。

      丁乾说,“傲君有一把小环刀,从眉心点进去,刀锋不断便可刮下你的脸皮。”

      褚破问他,“赵鼎呢?”

      丁乾说,“赵鼎是京城人士,一直跟在大人身边。”

      褚破又问,“那你呢?”

      丁乾只说,“我爹是武周边军,战死后我便带着家眷回了京城,投身于大人麾下。”

      褚破觉得他未来的日子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遂,也不知道能看几次春暖花开,他想,他将不限凝视深渊,却没想到自己就站在深渊里。

      白天里,褚破会在洗漱后顿在院子里给一处空地浇水,那里被他用石砖围成一个圈,中间埋着的是梧桐籽。

      褚破记得,那天晚上他连着打了好几个酒嗝,明落一手用巾帕捂着嘴,最后忍无可忍的将自己一把推开,褚破被推到了梧桐树下,手底下胡乱一抓握住了一把梧桐籽。

      这天,褚破照常去点卯,这天,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沈女子在狱中自尽,她将墙角恭桶的提手震断,用那截参差尖锐的断木戳进了自己的喉咙。

      第二件,听闻沈女子死讯的同时,赵鼎靠在廊柱上,一只手不停的扣动刀柄,刀刃一下下的窜出,再一下下的回鞘。

      褚破悄无声息的凑过去,问他,“死无对证,丰子明是不是无法被缉拿?”

      赵鼎没说话,褚破凑到他耳边低语了片刻,笑吟吟的退开,期待着他的反应。

      赵鼎眼中一亮,随即迟疑着将褚破上下打量一遍,随后提刀便走。

      第三件,赵鼎离开的身时候,惊羽卫将一个人押到了明落面前,那人低着头,见到明落的第一眼就腿脚打着颤跪了下去,一脸死志。

      褚破赶到大堂的时候,惊掉了下巴。

      跪在地上的人他认识,还是个熟人,并且一道喝过酒,很多次。

      褚破小跑过去,惊喜的问,“廉况,你怎么来了!”

      桐城县衙捕头廉况,在看到褚破的第一时间险些感动的流下泪来,他激动道,“兄弟,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被歹人掳走了,我追了半个多月啊!”

      廉况说,成衣铺两天没开门,他带着衙役们破门而入后只看到燃尽的炉子上一个烧炸了的水壶,屋子里还有摔碎的酒壶,廉况断定,褚破被绑了。于是他告了假,一路追击,终于在昨日追查到了京城。

      廉况说,“我一路闻着你的味儿就跟到都尉府,可给我吓死了!”

      褚破很震惊,看这廉况的眼神渐渐变了味儿。

      可以啊,人形警犬啊这是。

      明落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笑,丁乾的脸黑的可以跟赵鼎比肩,堂堂惊羽卫居然被一个县衙捕头追踪,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明落说,“你若愿意,可入惊羽卫。”

      廉况不敢置信,然后说,“不行啊,我家里还有老娘呢。”

      明落没再说话,惊羽卫们面色不善,他们觉得桐城出来的人都很异类。

      褚破在大堂外和廉况依依惜别,在身后一众惊羽卫的注视下冲过去给了廉况一个大大的熊抱,褚破激动着说,“我真没想到你能为了我千里追踪,廉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廉况有些不自在的回抱了过去,褚破问他,“你有银子回去吗?没有的话我跟明大人提前支点俸禄给你。”

      堂内正举杯的明落手顿了顿,茶水入喉,茶是新茶,御赐的龙井,茶汤清亮,入口棉柔,却索然无味。

      廉况表情愈发的不自在,支吾了半晌,才道,“不用,我在你屋中搜查的时候,在院里那口水井中搜出个包裹,里头用油纸包了几十两银子,我一路都用的那些银钱......那个,还剩下些,够我回程,我走了。”

      廉况走的飞快,背影很快消失在褚破眼前,褚破愣了很久,然后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喊,“廉况你不是人!那是老子的老婆本儿啊!你还我钱!”

      明落愈发觉得今日的茶不入口,随即起身朝后堂走去。

      最后一件事,发生在下午。

      赵鼎快马去了一趟冯家村,带来了几大筐胡萝卜,胡萝卜是褚破要的,是赵鼎亲自带人在地里拔的,当时吓坏了一众村民。

      事情发生在褚破去府门外接萝卜的时候,他悉心挑选了一筐还算新鲜,且各个圆润,饱满,个头相似的胡萝卜,转身的时候褚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尉府门前有两只麒麟,就在其中一只之后,褚破看到一个老头。

      老头戴着的是官帽,穿着的是明红的官袍,脚下来回踱着步,那踱步声,在褚破第一天被丁乾扛进都尉府时听到过。

      人的好奇心是一颗种子,只要心底有一处肥田,就能在任何时候开出花来,花团饱满。

      褚破上前跟他攀谈,然后将人带进了都尉府。

      京官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最有威仪,但是京官不好当,尤其是顺天府的官,大街上一阵风刮倒一块牌匾,砸中的人里有一半是皇亲国戚高门官中。

      民间常说,铁打顺天府衙,流水的顺天府尹。能做好顺天府尹,考验的不是刑狱京缉的能力,而是察言观色浑水摸鱼的本事,曹春太做了八年的顺天府尹,八年无过,无过便是有功。

      曹春太尽管老态龙钟,因着官袍加深,依旧硬挺着腰背,直到明落出现,一派闲适的落座,这位顺天府尹扯出一个披沥赤忱的笑,冲明落行礼。但褚破看的分明,他袖筒下的双手,正微微颤抖。

      明落没理会,反而望向褚破,问道,“人是你领进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程大人:我真有钱!
    晁大人:我真勇猛!
    秦大人:我真飒!
    胡萝北:……我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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