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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乌合之众(四) ...


  •   “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我都打探好了,他每月至少要来狮子楼三回,咱们等了五日才等到,虽说多出个惊羽卫指挥使,那自然不便动手,但他让我们去都尉府,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机会,甄老头!”

      “这里是一个指挥使,若去了都尉府,便是成百上千个惊羽卫,小子,我救你一命,你该谢我。”

      “可再要跟他偶遇可就不容易了,咱们......”

      说话间,两人拐入一道小巷。

      巷子对面,临街的摊子旁,男人定定看着小贩用那把生着锈的弯头柴刀割着艾草,终于是被盯得不自在,小贩警惕疑惑的看向那男人。

      很普通的一张脸,尚算干净。

      男人指着小贩手里的柴刀,“这个怎么卖?”

      小贩一愣,解释道,“客人,我是卖艾草的,这刀不卖。”

      男人蹙眉,看一眼小贩,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锞子,郑重递过去。

      小贩哪见过这般大手笔,愣着神接过金锞子,垫了垫又咬下一口,待惊喜的抬眼,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同不见的,还有他那把生锈的柴刀。

      拐过几道弯,喋喋不休的陈默猛的顿住,一看身侧,甄不笑难得的收敛的笑脸,一脸警惕,正四下逡巡。

      脚步声从身后走近,二人回头,就见一个提着弯头柴刀的陌生男人静静伫立,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一股危险的气息将二人困在原地,陈默头一次没敢多嘴,不发一言。

      男人说,“东庆璧罗镇陈家村杂货铺小厮陈默,杀手,善绞杀,乌铜丝二尺四寸,杀人必拔舌。南陵渡口甄不笑,祖籍东庆璧罗镇姚县,日常摆渡,杀手,善使单柄叉刺,一击封喉。”

      一滴汗从陈默后脖颈划入衣领,甄不笑双手颤了颤。

      男人又说,“别动,动一下,杀了你们。”

      都尉府正厅,明落二人才到,便见到背着两人弯腰伸颈仔细研究中堂画卷的赵清明。

      太师椅上的何故咳了两声,刚要抬手碰上画卷的顺天府尹猛地收手,惊慌转身。

      褚破问,“清明喜欢这幅画?”

      赵清明点头,跟褚破打过招呼又朝明落一揖,“这副秋山升雾图可是明大人手作?”

      明落颔首,赵清明双眼泛光,“早听大人墨笔丹青,不曾想如此不俗,这副秋山升雾图真可谓行云流水,当得起素练风霜起,苍鹰化作殊。”

      褚破说,“清明,你做了京官多久就已经学会这招了?”

      何故轻哼,提醒道,“赵清明,你说正事行不行?”

      赵清明恍然道,“半月前一夜,西城城郊茶寮一里外发现几具尸体,五名黑衣人,一名百姓。”

      明落吩咐看茶,都尉府不常迎客,往日里前来面见他们家大人的高官显贵甚少在当家人不在之时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所以府内的惊羽卫们甚少照顾周到。

      明落问,“可差查明身份?”

      领命下去的惊羽卫很快送上茶点,就听顺天府尹道,“黑衣人是杀手,兵器皆为短刀,我记得先前堵住我和褚破的黑衣人也用短刀,就留了心,可惜只查到那几人是从南边来,从石坳关进了官道,身份不可察,不过那个百姓就有些奇了,是洛城三十铺的一个普通养蜂人,不知为何入京,也不知为何与那些黑衣人起了冲突,身中数刀,失血而亡。”

      明落屈指在小几上轻轻敲打,一下一下。

      何故道,“最有趣的是黑衣人的死因,俱是中毒而亡,虎头蜂毒,中毒者立时咽喉肿大,闭气而绝。”

      明落问,“只是个普通的养蜂人?”

      赵清明道,“是,下官派人去了洛城,衙役走访了他的邻里和从他那处购买蜂蜜蜂巢的商铺,确是个养蜂人,祖传的手艺,人也本分,平日里也未见异常。”

      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明落淡然,“素来本分的养蜂人,竟也是个杀手。”

      “杀手?”赵清明惊呼,“他也是杀手?杀手们怎么互相残杀了?”

      褚破一整个窝进太师椅,长舒口气,好心解释般,“杀手和杀手可不一样,有被人派来的杀手,也有专门听命令追杀的杀手组织,当然,还有些隐藏在民间的散户,清明啊,高手总在民间。”

      闻言,思索片刻,赵清明认同的点头。

      褚破仰头,盯着房顶横梁出神,呢喃着,“原来不是一波人,果然,还真的不是一拨人啊。”

      何故凉凉道,“你得罪的人倒真不少。”

      褚破笑着看过去,“但凡是我得罪的人必定都是得罪了我的人,阿故,你信不信,他们比我更烦心?”

      何故无视褚破,朝明落拱手告辞,赵清明笑呵呵的说抱歉,临走时又神秘兮兮的凑近褚破耳边,小声说道,“褚破,我还给你带了红曲酒,两坛,就放在你那个小院子门口。”

      赵清明走了,丁乾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褚破站在他家大人面前傻呵呵的笑。

      丁乾说,“大人,葫芦汪死了。”

      褚破笑脸僵住,呆愣愣的看过去。

      丁乾望他一眼,难得的犹豫,终是禀告道,“水米巷附近的摊贩都说近这几日葫芦汪都未出摊,我等寻到住处,只看到尸身头颅分离,已死了三日。”

      褚破很生气,气到不愿意相信。

      犹记得今日出门时明落吩咐丁乾带人去水米巷探问千勉出现过的消息,褚破还央着丁乾从葫芦汪那里买糖葫芦回来,甚至极为难得的给了丁乾银子,说是自己孝敬大人的,不能花丁乾的银子。

      褚破怒急,不管不顾的问,“怎么就死了,怎么死的?”

      丁乾竟挑眉看过来,随即道,“身首异处,脑袋被人扒了皮,穿在稻草杆子上。”

      话还没说完,褚破便冲出了大门。

      赵鼎捧着一册书,才进院子便看到冲出正厅扶柱干呕的人。

      擦身而过,赵鼎好心,“要吐就去寻个地方吐,怎么还拘着。”

      褚破捂着嘴,“不行,今天吃了狮子头,吐了浪费。”

      赵鼎无语,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进了厅门,将书册交到明落手上。

      书页上被撕毁的内卫封条还残留半个字,明落轻笑,伸手翻阅。

      丁乾接着道,“凶手狠戾,连带着面皮、头皮,颈皮一道剥了去,头颅被裹了糖浆,制成了筋肉琥珀。”

      纸页停在一处,明落双眼微眯,“这个杀手竟没有姓名,杀人只取颈上皮肤。”

      苍白着一张脸的褚破扶着门板缓缓进来,一手按压着胃,茫然的问,“什么颈上皮肤?”

      明落合上书册,朝褚破一扬,“这上头皆是杀人手法,你可要看?”

      无迹可寻的,是藏在江河中的雨滴,是缝进棉被里的棉花,是混进寻常人中的百姓。有些杀手,他们没有组织,无需听令于任何人,他们常年混迹在与自己无异的百姓中,不杀人时,他们也是百姓。

      这样的杀手,这有他们的详尽杀人手法。惊羽卫记录在册超过两宗以上同样杀人手法的命案超过三百起,造册至第四册。

      褚破摇头拒绝,先前跟着他家大人看府内名册时狠狠被那些杀人手法惊吓到,接连做了几晚噩梦。

      但明落查无所获,府上三册皆无对应杀手出现,那便唯有多年前被圣上要去便一去不回的首册。

      褚破看着那书册上残留的封条,不着痕迹的扫过赵鼎,叹息一声,“皇宫里出来的名册呀,哎,命运多舛的我。”

      赵鼎戏谑着笑,“多亏了师爷,咱们才好将这名册请回来。”

      褚破不理他,伸手掌心朝上冲向丁乾,“葫芦汪已死,糖葫芦也买不到了,银子还我。”

      丁乾冷冷瞥过那只手,朝着明落拱手,与赵鼎一道告辞,一丝眼神也没给师爷留的转身就走。

      褚破瞪大眼,而后郑重面向明落,“大人,丁大人学坏了。”

      明落勾唇一笑,无奈摇头。

      笑着的人走近,褚破默不作声。明落抬起两指,不轻不重的在他额头轻弹一下。

      明落说,“我本就不爱吃甜,你不必再挂怀。”

      桃花撩人。

      褚破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单薄的身影负手步出门去,抬手摸摸额头,总觉得有些发烫。褚破小声嘟囔,无人可闻。

      京城的牡丹开了,傍晚游船时,褚破不顾船家告诫,趁人不注意,偷了秦淮河畔的一盆牡丹花。看花人发现时原地跳脚地大骂,偷花贼已经抱着花盆喜滋滋的回了府。

      褚破觉得同僚们越发的与自己相亲相近,现在连遇上这些事都不会像以前那般脸上笑嘻嘻眼睛里嫌弃弃。

      当日,根本是懒得嫌弃师爷的同僚们带回两具尸体,那是一个道人打扮的中年人,和一具已经风干且额前贴着黄符的干尸。

      名册有载,湘西地界曾有数起命案,死者皆被制成干尸,封于棺中。

      如今,城南山林中发现赶尸人尸体,怪就怪在死于头部重创,凶器就在现场,是一块还沾着赶尸人脑浆鲜血的青砖安安静静的断成两截,触感冰冷。

      入夜,宿回雪披衣起身,悄步移到门前,手还未搭上门板,那门边被人从外打开。

      秦傲君清冷的脸不带一丝温度,月色下显得渗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褚破:还我糖葫芦,还我钱!
    丁乾:师爷你好,师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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