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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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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剧的票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闻涛站在车边,和江无臾告别,“我们认识一年有余,你有什么尽管和我说就是。”
从江无臾回到江家起,闻涛本是江老的人,被派给他,作为他的职业经理人,打理他在江家的股份和集团的一切事务,他才有机会专注自己的修复事业。
这是他第一次拜托闻涛帮忙处理他的私事。
不想太过麻烦对方,又不得不麻烦对方。
江无臾是感激的,“福利院的事,多谢了。”
“这是我的职责。”闻涛笑着,看向他的眼神很平和,“江先生不是要去看望母亲吗,不必再送我,快去吧。”
就此和闻涛告别,江无臾去了许久未去的小楼。
他去小楼的次数有限,除非得到准许,否则是不能擅自来的。
这是江家的规矩之一。
忍下胃部忽强忽弱的不适,江无臾抬手敲门。
开门的仍是照顾母亲的阿姨,“少爷。”
阿姨脸上带笑,但眼神疲惫,眼底还有乌青,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江无臾便问了几句母亲的近况。
“夫人状态挺好的,今天也和往常一样。”阿姨说道,“对了,夫人已经能用毛笔写好自己的名字。”
江无臾嗯了声,楼上很快跑下一道身影,穿着深蓝色长裙的莫莉一脸高兴。
“臾宝,我刚才就看到你了。”
她凑上来,无视旁边阿姨,挽着江无臾的胳膊笑吟吟的,“饿不饿,我的臾宝,外面冷吗?”
江无臾摇了摇头,任由莫莉温暖的手牵着他坐到沙发上。
“可是你的手好冷呀臾宝。”莫莉握住他的手,“妈妈给你暖暖,好吗?”
她温柔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合格的母亲。
迟了那么多年。
不是没有渴望过,只是有些东西来得太迟,已经不能再弥补什么。
江无臾自小便学会压抑情感,就好像他的天生本能。
他的原生家庭离他很远,却仍旧在塑造他。
“臾宝,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妈妈惹你不高兴了?”
莫莉的声音传来,江无臾抬眼看她,对方已经泪眼朦胧起来。
“没有不高兴。”江无臾淡淡抽开手,“已经不冷了,谢谢你。”
“不冷就好。”莫莉收回眼泪,又变得高兴起来,“妈妈知道今天是圣诞节,特意给你做了蛋糕,阿姨,拿来吧!”
江无臾不喜欢吃蛋糕,不喜欢任何甜食。
只是他的母亲不知道。
阿姨很快送来托盘,蛋糕上面的白奶油和红奶油歪歪斜斜的,交织在一起。
“来臾宝,这是你爸爸最喜欢的口味,你一定喜欢。”
蛋糕已经被切块,莫莉盛了一大块到盘子,又用勺子挖下一勺,递到江无臾嘴边,“来,吃吧。”
甜腻的味道闻起来令胃部更加难受。
“你吃吧,这也是你喜欢的。”江无臾轻轻往后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莫莉的脸色霎时狰狞,蛋糕在她手中被揉烂,逼近江无臾,“吃啊,我特意给你做的,你为什么不吃!!”
“吃啊,为什么不吃我烤的蛋糕!!!”
“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怎么不代替你父亲去死!!”
莫莉发了疯一般,开始砸手边的一切东西,哭嚷着骂江无臾。
阿姨赶来,被江无臾抬手止住,让她先离开。
“吃不吃,臾宝?”莫莉伸手抓住江无臾的衣领,银灰色衬衫领口沾上大片醒目鲜红的奶油。
她抓得很紧,江无臾隐隐有喘不过气的感觉,但他的眼睛很冷,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
就像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
“吃妈妈做的蛋糕好不好?”
莫莉的表情堪称癫狂,眼里全是悲切的泪,“是妈妈不对,妈妈对不起你,不该丢下你。你原谅妈妈,妈妈好爱你,求求你吃蛋糕好不好?”
莫莉抓着江无臾,仿佛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嘴里说着语无伦次的话,“求求你。”
“我吃。”
清冽的声音从江无臾唇间吐出,莫莉疯癫的样子顿住,愣愣地看着她的儿子。
在莫莉的注视下,江无臾伸手从托盘拿出一份,一口一口吃掉造型怪异的蛋糕。
莫莉突然好了,脸上一下子什么表情都没了,淡漠的样子和江无臾有几分相像。
她抬手摸了摸江无臾的侧脸:“臾宝,谢谢你,你是好孩子。妈妈累了,要去睡觉了,你走吧。”
阿姨立刻过来扶她去上楼,顺便拨打了医生的电话。
莫莉被阿姨搀着,几乎是架着上楼,一点动静也没,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江无臾一眼。
茶几上新鲜的百合滴着水珠,他的母亲是个爱花的人,对园艺也很喜爱。
江无臾扫了一眼,起身离开小楼。
然而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他的母亲不知为何冲了下来,手中还藏着一把刀,直直逼向江无臾。
“我们应该一起去死,去陪你父亲!!”
说话间,刀尖刺了过来。
砰——
寒刀坠地,女人被强力甩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一个她见过,却叫不上名的男人。
“你是谁!”莫莉想要爬起来,“那是我的儿子,你要做什么!”
“傅应洲,我的名字。”
傅应洲俯视面前的女人,用着最温柔的语言,眼里带笑,“我要带他走,漂亮的夫人,你不是累了吗,去睡觉吧,好吗?”
像是被他的言语蛊惑,莫莉立刻不再歇斯底里,甚至听话地点了点头。
江无臾早已被傅应洲挡在身后,他只能看到宽阔的脊背,还有一点稀薄的冷松味。
“少爷您快走吧!”阿姨催着面前两人。
外面零星飘起雪,两人离开小楼。傅应洲跟在江无臾身后,沉默前行,两人谁也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江无臾突然扶着旁边的树,狼狈地弯下腰。
刚才的蛋糕全被吐了出来。
“别过来。”
江无臾冷声,做了个向后摆手的动作。
此刻他太狼狈了,不想被傅应洲看到。
傅应洲没跟上来,就站在不远处。
安静地看着他吐光所有卖相难看的蛋糕,脊背直起来,又开始往回走。
回到房间,江无臾正欲关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下,上面的青筋蜿蜒可见。
江无臾没有力气再和他争吵,开了门。
“把药吃了。”
听到声音,江无臾侧过头来,看到傅应洲放下一杯水,和一片药。
“胃药。”傅应洲坐到沙发上,嘲讽的笑藏也藏不住,“江无臾,胃疼也能说成头晕,你怎么这么爱撒谎?”
被戳穿的江无臾神色并无变化,依然无波无澜。
他先去了浴室,漱口后回来,沉默地就水把药吃掉,开始脱衣服。
“你做什么?”傅应洲眉毛一挑,“我是想要奖励,没说要用身体换。”
江无臾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解衣扣,这回是背着他的。
“我洗澡。”
江无臾的衣服脏了,身上也有汗。
他不是易出汗的体质,但就在刚才,他的身上都是冷汗,心理和生理催发的。
再次从浴室出来,衣服已经换好,视线往某处轻轻一落,沙发上的人也果然没有离开。
正和他直直相视。
就在江无臾以为对方要问母亲的事时,傅应洲开了口。
问的却是:“你和闻涛好像很熟?”
“我的钱都由他管。”江无臾淡淡。
那么,是很信任彼此的关系,碍眼的人又多了一个。
呵。
“看来很熟。”傅应洲唇角扬起,“我大哥知道么?”
“你说呢,傅家和江家的商业往来很多。”江无臾找外套,却没找到。
“送去下去洗了。”傅应洲把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递给他,“你的大衣,还给你了,穿这件。”
江无臾接过,清淡凛冽的冷松味缓缓散开。
“你怎么不问我,衬衣裤子呢?”傅应洲微垂下眼,打量他,像是要从他的眼里发现点什么。
江无臾什么情绪也没有,淡淡问:“你穿坏了?”
“那是贴身穿的。”傅应洲笑了笑,直起身体,“你喜欢避嫌,我就不还给你了,可以么?”
江无臾不说话了,准备出门。
门再次被傅应洲反扣回去,“刚才我救了你,没有奖励?”
那双浅色眼睛亮亮的,尽管还在和他生气闹情绪,但还是在期待点什么。
江无臾看得明白,怎会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江无臾看着他,一字一句问。
迎着这道清冷的注视,傅应洲淡笑:“没有参考答案,你无法独立完成?”
哪还有个弟弟对哥哥说话的样子。
“来。”
江无臾只说了一个字,示意他打开门,让他跟着走。
傅应洲的车通知傅宅取走。
江无臾开着自己的车,载着他,一路往城中老城区开,再七拐八拐地在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巷口停下。
弄巷里只能步行,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越走越深。
一家店的门脸在眼前露出来,大红灯笼高挂,古色古香的匾额上写着“清斋”二字。
“吃饭吧。”江无臾看他,“你不是总饿?”
“如果我没看错。”傅应洲睨他,“这是吃素的地方?”
“对。”
里间客人三三两两,拨弦唱曲的调子弯弯绕绕飘出来,江无臾仰头瞧着匾额,轻声说:
“这是我去过最好的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