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 35 章 ...
-
总被关禁闭,父亲和大哥对自己忽冷忽热,就连母亲都很奇怪。
傅应洲缺少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童年,被流放十三年回国,情况并没有好转。
这是江无臾的总结。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童年,类似的不幸。这一刻,他有些感同身受。
江无臾从厨房热牛奶回来,把杯子放到傅应洲面前,“助眠。”
热牛奶能安神补充能量,给没吃晚饭还挨冻的人,再适合不过。
江无臾去了阳台,傅应洲似乎是一口气喝完的,很快跟进来。
两人都倚在栏杆上,眺望不远处绿地公园星星点点的灯光,一时静默。
“新闻说,今晚是月全食。”江无臾微仰着头,看了眼厚重的云层。
难得,这个人会主动挑起话题。
最不喜欢喝牛奶的傅应洲微笑道:“可惜今天下雪。”
还很大。
现在雪已经停,首城像浸在一大团棉花里,所有的声音都很遥远,有种万籁俱寂的静谧感。
“我小时候以为,真有天狗。”
江无臾的声音融在雪夜里,沾上清冷的味道,“挑着日子吞月。”
傅应洲没听过古早的传说,让江无臾又给他讲了一遍。
“谁给你讲的?”
“福利院的老师。”
原来是是江无臾的童年一角。
“你在福利院长大。”傅应洲表现出一丝意外,就好像手握对方全部资料的人不是他。
江无臾看他,眼里平静无波,“我以为你知道。”
“高鹤翔是说过一些。”傅应洲大言不惭道,“他没有明说,我只是猜测。”
江无臾没再说话,半晌,他才道:“应洲,你很聪明。”
傅应洲眼睛微微眯起。
这是江无臾第一次夸他,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江无臾声音很淡,语气已是尽量不那么疏离。
果然。
傅应洲心里冷笑,面上仍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你本来可以不用去禁闭室。”
“你说相亲?”傅应洲这回是真笑出声,“我为什么不去,你不清楚么?”
江无臾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听着。”傅应洲声音很沉,斩钉截铁,“我现在告诉你。”
“你一定要把自己置于困境里?”
为什么不多考虑一点自己在傅家的处境?
在他动手前,江无臾先发制人,拽住傅应洲,把他拽到墙边,“有意义吗?”
傅应洲这下是真的有一点意外。
他几乎没见过江无臾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可现在,江无臾表现出生气,甚至没控制好音量。
江无臾的反应太有趣了,傅应洲承认,他有被取悦到。
此刻他就像个势在必得的猎人,猎物的心绪在松动,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已在陷阱边缘,而他的血液里都透着兴奋。
傅应洲注视着江无臾的眼,脸上认真地回答:
“有,我的意义在于你。”
江无臾呼吸慢了一瞬,没能逃过傅应洲敏锐的察觉。
“听家里安排,去相亲吧。”江无臾情绪很快收敛回去,用着命令的语气。
傅应洲眼底失落,唇角漫出微讽的笑,“你强迫我?”
“对。”
“——诶唷,小江,你在阳台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
一道嘹亮的中年女声从右方突然传来,打断两人的阳台谈心。
“哟,小江身边还有人呢,这不是那天没穿衣服的弟弟嘛!”
傅应洲脸一黑,看了过去。
江无臾把人松开,迎着隔壁大妈好奇的目光,淡声说:“我们在赏月。”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贼了呢。”张大妈指指点点,“你们年轻人就爱熬夜,早点睡哈!”
“这就去。”
不欲和大妈纠缠,江无臾脚下生风,从阳台拽走傅应洲。
张大妈本来就人老失眠,来阳台准备偷菜的,结果看到正主还在,只得回去了。
等坐到沙发上,她才发觉不对劲,今晚可是阴天,那俩人看的哪门子月亮!
等隔壁没有一点动静,张大妈折返阳台,停顿不打地从江无臾菜盆里扯香菜。
嘴里还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小江还文化人呢,没想到私生活混乱,跟这么多男人不清不楚。”
-
从那晚发生过争吵,江无臾没再见过傅应洲。
就连第二天早上,他五点半起床,书房门大开着,傅应洲走得比他还早。
刻意的避免碰面,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临近年终,研究院的事情多起来,江无臾很忙,便没有时间去分一点神给两人的事。
说是忙着,倒更像是心里在抗拒去想。
又一个周六,断断续续熬了几个晚上后,江无臾终于得到点休息的机会,从工作中抽离出来。
收拾完阳台,出发去江宅前,江无臾只喝了杯白水,他的胃不太对劲,吃不下饭。
主宅家里只有江老和佣人,偌大的宅邸在阴沉天空下,像褪色的油画。
从江老房间下来,客厅里刚好有人进来。
带着金边眼睛,长相斯文俊朗,一身深灰色西服三件套,典型的精英派头。
看见江无臾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江先生,好久不见。”
“闻先生。”江无臾把男人请到沙发上,“辛苦你来。”
“为你服务不是我的职责么?”
闻涛笑道,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江无臾面前,“虽然我们已在电话里说过,但你还是亲自看一下比较好。”
他做事谨慎细致,江无臾是知道的。
过去的那家福利院院长亲自找上门,福利院资金链断掉,朝不保夕,便求江无臾资助他曾生活的地方。
条款是闻涛起拟的,如他的人一般,一丝不苟,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让他来做,的确最合适不过。
江无臾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可以通过,闻涛那边也能早点走流程。
“江先生,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吧?”闻涛递过签字笔,有些担忧地问。
面前男人脸有些苍白,显得眼睛更黑更亮,眉间的红痣和唇色更加鲜艳。
闻涛很难不注意到。
江无臾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落笔签字。
家里真正的雇主不在,几个佣人都似乎在偷懒,客人久坐,却没有茶盏。
“喝茶?”在闻涛整理资料间隙,江无臾问。
疏离冷阔的男人要亲自倒茶给他,闻涛勾唇笑道:“不麻烦,白水也可以。”
“我房间存了些碧螺春,稍等。”
江无臾说完,起身去楼上拿茶叶。
他刚走出两步,胃部传来绞痛,来得突然尖锐,江无臾没受住,身形晃了下。
身后立刻有手臂扶住了他,闻涛关切的声音响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江先生,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刚才起得太着急,晕了下。”
江无臾摆了摆手,闻涛便扶他到身后的沙发上。
傅应洲刚从正门踏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人拉扯的这一幕。
“我来得似乎不巧。”
他凉凉出声,沙发上的人不约而同朝他看过来。
江无臾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傅应洲,还是在这种似乎让人误会的情况下。
将近一个月未见的年轻男人,眉眼间似乎成熟了些,额发后梳,身上也是精致的西服套装,臂弯间搭着一件黑色风衣。
是他的。
“应洲。”闻涛在,江无臾不欲让人看出端倪,叫了他一声,“你来做什么?”
“我?”傅应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旁边的闻涛,“爷爷让我来看他,这位是?”
闻涛本就站着,从江无臾身边走过来,友好伸手:“傅二少爷,我是江先生的职业经理人,闻涛。”
傅应洲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恍然地哦了声,笑眯眯道:“医药起家的闻家,久仰。”
两人公式化般虚虚一握。
“二少爷开始参与傅氏集团的工作,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闻涛回敬他一个微笑。
傅家允许傅应洲着手傅氏集团的事了?
这事江无臾可不知道,最近和傅曜川吃饭,也没听他提起过。
看来这事于傅曜川而言,并不是值得高兴的好事。
“江先生不知道?”闻涛发觉江无臾在思考。
一瞬目光很轻地从傅应洲脸上挪开,江无臾嗯了声:“最近很忙。”
闻涛便尽职尽责解释。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甚至已经上了社交媒体平台。
傅明礼半月前提出的要求,一份手书,上面写着傅二少爷应该在傅氏集团得到历练,以傅氏集团副总裁的名义,参与管理集团事务。
“我们家的事,应该由我们姓傅的说。”
傅应洲轻飘飘的一句,打断两人,“不是么,闻先生。”
“抱歉,是我的职业习惯。”闻涛歉意一笑,“唐突了。”
“欸,没关系。”傅应洲弯着眼睛,“闻先生刚才对我臾哥照顾有加,一看就是个很好的职业经理人。”
闻涛失笑:“二少爷别打趣了,江先生刚才是有些头晕,没站稳。”
傅应洲像是没听到这话,只是再次看向江无臾,眼里带笑:“我先上去看爷爷,你们继续。”
清脆的鞋音响起,傅应洲往楼上走去。
这边闻涛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说得大方:“上回江先生托人送我的茶很好喝,我没什么好送的,知道你喜欢音乐剧,这是两张,你拿去和朋友看吧。”
傅应洲的脚步很慢,很沉稳,这番话自然听得清楚,刺耳的很。
他眼眸微垂,细碎的阴影落在眼睑下方,暗流涌动在瞳仁。
很好,闻涛,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