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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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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不答应曜川呢,他多好的一个人。”江无臾的母亲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妈妈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江无臾停下手,对女人说:“今天写你的名字,可以么?”
女人啊了一声,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由江无臾执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出遒劲有力的两个字“莫莉”。
莫莉接过递来的毛笔,慢吞吞地,在纸上临摹江无臾的字,最后临出一个四不像。
“慢慢来。”江无臾缓缓道。
就这样,莫莉在儿子的帮助下,练习到黄昏降临,中间由江无臾陪着吃了顿晚饭,又拉着儿子说了会儿话。
阿姨来督促她睡觉,才松开儿子的手腕。
在出门前,莫莉突然凑到江无臾耳边问:“臾宝,你爷爷死了吗?”
她没能控制好音量,旁边送客的阿姨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表情瞬间慌张起来,拉开莫莉:“夫人您又开玩笑了,咱们上楼睡吧,无臾少爷也得回去睡觉了。”
阿姨给江无臾递眼色,他便开口:“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然后头也没回,走了出去,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
走出小楼,没了遮蔽,他才发现,酝酿了一天的秋雨总算落下。
已经是十点多,不便再折返回小楼拿伞,只穿了衬衣的江无臾没有犹豫,顶着风雨往别墅那头走。
雨打在身上,比想象中还要冷,手腕擦破的地方被攥了好几次,也隐隐泛痛。
整个江家庭院,似乎比往常要黑,只有远处的别墅室内,亮着几盏灯,显得周围更昏暗寂静。
平时院子里是有灯的,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才没亮。
又走了两步,江无臾穿过小桥,在小池塘边看到一个模糊昏黄的黑影。
黑影朝他移动,对方手里的昏黄光源渐渐清晰,是个提灯。
再往上,笔直的腿,线条流畅精悍的腰线和肩,带着温柔笑意的眉眼。
撑伞的傅应洲,向他走来。
“管家说庭院电路短路,下雨不好修,明天来。”
黑伞挪到头顶,浅淡的雪松味浮过鼻尖,热源隔着肩膀不轻不重地擦过。
江无臾猛地退出来,不想傅应洲反应更快,眼疾手快地扣住他手腕,拉进雨伞的遮蔽下。
对方手劲儿出奇的大,手腕今天又被反复接触,江无臾忍耐到极点,蹙了下眉头。
被扣住的手跟着一松,傅应洲关切道:“手疼?我带了医生开的药,等会儿给你。”
“别说不用。”他在江无臾开口拒绝前说,“本来也打算给你的。”
“其实你没必要出来。”江无臾的声音夹在雨里,比雨的温度还要低。
“爷爷让我来接你。”傅应洲说,撒谎撒的信手拈来。
江无臾:“……那你为什么不多带一把伞。”
耳侧传来一声低笑,傅应洲故意恳切道:“臾哥,你体谅下我好不好,这把还是好不容易在门口找到的。”
江无臾不说话了,旁边也不再发出声音,只有左腿边一直被叮叮当当地被撞,不轻不重的。
最后,傅应洲手里的提灯被江无臾一把拽过,“我来,你撑伞不方便。”
江家庭院极大,从小楼回主楼的路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漫长。
两人挤在一个伞下,空间有限,饶是江无臾有意避开,肩膀还是不免偶尔触到身边的人。
他平视前方,专心看路照明,也就不会注意到傅应洲得逞的薄笑。
室内只留着一些照明的灯,主灯都已关闭。
两人进了门厅,换鞋间隙,江无臾转过身问:“应洲,你还不回家?”
“爷爷让我住下。”傅应洲抖了抖伞,搁到空旷的伞架上,“外面雨那么大,臾哥你却赶我走。”
他逼近一步,追问:“一定要我走么?”
眼前是半个打湿的肩膀,烟灰色的衬衣被洇成深色。
伞倾斜到一个人身上,另一个人就会遭殃。
“行,住着吧。”江无臾从傅应洲身前离开,不想再多说一句。
傅应洲这才拿出拖鞋换上。
回到卧室,雨声越来越大,刮在窗户上宛如丝丝银线。
江无臾换下衣服,刚洗完澡出来,门被敲响。
穿着一身崭新居家服的傅应洲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罐药膏,“别忘了涂。”
平时的傅应洲穿得总是一副矜贵模样,现在被灰色居家服一裹,倒显出一点年轻人该有的青涩和稚嫩来。
说了谢谢,江无臾接过罐子准备送客,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却顶在门框上,傅应洲垂着眼说:“臾哥,我饿了。”
江无臾:……
又是这句。
晚十一点半,傅家的小少爷说他饿了。
“你晚上没吃饭?”
傅应洲点头:“想等你一起,就没吃,结果你那么晚才出来。”
“我晚上很少吃,一般不吃。”江无臾开口道,“能忍吗,一顿不吃也没关系。”
多么残忍的话。傅应洲看向他,浅色眸子里写满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像是响应江无臾的话一样,年轻人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表示抗议。
“……”江无臾挽起袖子,眉眼淡漠,“来,下楼。”
佣人们都已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他只能自己下厨,解决这个麻烦。
“你先涂药。”傅应洲拦住他的去路,坚持道。
“你不是饿?”
“你不是手疼么?”傅应洲倚在门框上,“涂吧,不差这一会儿。”
没必要浪费时间纠缠,刚才洗澡时已解开纱布,江无臾直接拧开罐子挖了一些,面无表情地涂在手腕擦伤处,单手撕开纱布缠绕上去。
打结时,傅应洲问需不需要帮忙,江无臾拒绝,用嘴抿着纱布一角,另一只空闲的手勾连缠绕。
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给自己缠纱布的样子有多诱人。
不过正常人都不会想那么多。
傅应洲直勾勾地看着,直到对方投来视线,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可以了?我想吃云吞面。”
幸好冰箱食材丰富,江无臾取出菜心洗净,卤肉切片,在料理台前忙碌。
他身后的傅应洲就坐在餐桌前,支着下颌静静看着。
居家服的袖子卷到两条小臂上,单色围裙的系带整齐地挽在后腰上,轮廓清晰。
傅应洲的视线就落在那里。
他记得那里的手感,绵滑又充满力量,也用唇感受过那对漂亮的肩胛骨,像振翅的蝴蝶。
噔的一声脆响,勺子不小心掉进水池,江无臾弯腰去取。
傅应洲贪婪地看着,很想从身后叩住他,将已经站立的,狠狠地……
就在这儿,在江家厨房的料理台上。
“要醋么?”江无臾倏然转身,问。
傅应洲单手支着头,眼底盈着浅淡的笑意,声线平稳:“不要。”
约莫一分钟后,一碗色泽鲜亮的云吞面端到傅应洲面前。
江无臾放下袖子,“你吃吧,我上楼了。”
傅应洲没说话,低头吃了一大口,嘴里说着好吃,江无臾路过时无意识看了眼。
这一眼,他就看到傅应洲之前留伤口的肩膀,染出一点血迹,在灰色居家服上。
“你这里怎么回事。”江无臾停下,“还没好?”
他明明记得这伤口之前已有好转的迹象。
傅应洲后知后觉地看到,啊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
江无臾胸口起伏了下,似乎是在叹气。
他转身朝楼上走去,不多时又拿下一个医药箱,还有刚才的药膏,“弄一下。”
碗已见底,傅应洲搁下筷子,解开衣扣,大方地露出左肩,恰到好处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舒展绷紧。
“臾哥,你的手好冷。”傅应洲小声抱怨。
刚沾过凉水,当然冷,江无臾没理会。
外门突然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客厅紧跟着传来脚步声,似乎往这边来。
听到门的动静,江无臾已经避嫌似地松手,在对方进来前走了出去。
傅应洲赤着半个臂膀,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离开。
“少爷,抱歉这么晚过来,夫人说您忘了带这束花,一定让我送过来。”
是照顾江无臾母亲的阿姨。
傅应洲听到江无臾清冽的声音说:“辛苦,您回去睡吧。”
隐隐听出几分歉疚的意思。
等人去而复返,刚靠近,傅应洲拿开他握棉签的手,笑:“臾哥你刚才慌什么?别,棉签弄得又痛又痒。”
“你看错了。”江无臾换了根,无视傅家二少爷的需求,“棉签最干净,忍着点。”
麻利地包好,江无臾提着医疗箱准备往楼上走,被傅应洲摁住箱子不让走:“臾哥,好奇怪,为什么你对待佣人都能温声细语。”
看着江无臾的下颌,傅应洲沉着嗓音,控诉道:“对我,怎么总是冷冰冰的?”
他说的有夸张成分,江无臾说话一直是平淡疏离的调子,其实没什么区别。
这人倒先委屈上了。
江无臾垂下眼眸,避重就轻地说:“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是我大哥让你离我远点的,是不是?”在江无臾拐出去前,傅应洲在后面问。
他还坐在餐厅桌前,暖灯打在身上,还是那副笑相。
傅应洲在傅家的地位是尴尬的。他们兄弟二人之间,一定是有隔阂的,傅曜川对弟弟的成见,也不是总能隐藏的很好,偶尔也会从一些细枝末节里,被人窥见端倪。
不然小的那个也不会被放到国外十三年不管不问。
江无臾了解的情况不多,但也知道,这些徒有虚表的光鲜亮丽背后,都是蛛网般的裂痕。
傅家是,江家也是。
什么也没提,江无臾深深看了傅应洲一眼,“没有,记得把碗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