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6、暗中保护

　　林言把林大娘的牌位放进包袱，打上结，算是收拾完了，“合身吗？”抬眼见木长摇正好从房间里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昨晚他见木长摇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衣服绊倒，所以今早收拾行李的时候特意找出一身新衣给他。
　　“合身！”木长摇拽着腰带点点头。没大袖子和衣摆的束缚，甭提有多舒服了。
　　“昨晚翠儿来找你，你不在。”面对木长摇，林言忍不住叹气说，“唉，翠儿是个好姑娘，这七年来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莫辜负她。”
　　“……好吧。”说到翠儿，木长摇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哪谈的上喜欢？而且她爹娘是看木长摇人傻钱多，才让翠儿接近他的，翠儿根本不喜欢木长摇。
　　“嗯，店铺交给你，我走了。”林言看了木长摇片刻，提着包袱拿着剑，步伐潇洒的踏出家门。
　　即便知道此去危险重重，可能有去无回，他也要抛下一切，义无反顾。
　　木长摇站在台阶上，目送林言离开，他没有开口挽留，也没有追上去，直到林言的背影没入熙攘的人群中。
　　“你不追吗？”冷暝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把木长摇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还在？”木长摇像见了瘟神似的，急忙退开几步。今早他没看到冷暝，还以为人走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在这。
　　冷暝拍了拍衣摆上蹭到的青苔，一本正经的对木长摇说，“因为我无聊。”
　　无聊……这是什么借口和理由？再说你无聊关我什么事？
　　“你确实挺无聊的。”林言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木长摇回头把酒铺的大门关紧上锁，快步离开。
　　其实，木长摇不劝林言是因为他早已有打算，既然林言不让他一起去，那他就偷偷跟着，必要的时候暗中帮忙，也方便掩藏身份，一举两得。
　　“走错了，这边。”令人暴躁的声音又传进耳朵。
　　木长摇忍无可忍，当即转身走回来，揪着冷暝的衣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暝挑了挑眉，用特别无辜的口气答道，“没做什么，提醒你走错方向而已。”
　　“不用你提醒！”木长摇推开冷暝。
　　冷暝被推开了好几步才站稳。
　　“还有，别跟着我！”木长摇坚持能讲道理就不要用暴力来解决的处事理念，除非忍不住。
　　“好。”冷暝点头，态度很诚恳，下一秒，他突然对木长摇微微一笑，不对，是笑里藏刀，然后扯着嗓子朝林言离开的地方大喊，“林……”
　　木长摇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他急忙跳过去，捂住冷暝的嘴，“你找揍吗？”
　　因为身高的差距，木长摇要捂住冷暝的嘴，必须踮起脚尖紧贴着他，“我警告你，要是被林言发现，我就把你的翅膀拆下来。”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冷暝此刻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只有木长摇那张小巧可爱的脸蛋，尽管这张脸的主人在威胁他，他也觉得很可爱。
　　“傻了？”见冷暝半天都没反应，木长摇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
　　诶()？怎么不躲开？
　　“没傻，不过你的林言走远了。”冷暝回过神，揉了揉额头。啧，下手真重。
　　木长摇表情一滞，随后瞪着冷暝说，“都怪你。”骂完之后就去追林言了。
　　城外……
　　“他进山做什么？”木长摇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远望马上要进山的林言。
　　冷暝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说，“进山抓妖怪呗。”
　　木长摇抬头看了冷暝一眼，冷暝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什么？”
　　“你能不能隐蔽点？”大刺刺的坐在这里，怕林言看不到是吗？
　　冷暝扬起下巴，当木长摇不存在，继续抖腿晒太阳。
　　这王八蛋！好气啊！
　　木长摇忍不下去了，伸手拽着冷暝的衣摆，“给我下来。”
　　冷暝勾起嘴角笑了笑，随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衣服就这样被木长摇拉开了……
　　“你喜欢这件衣服可以问我要，没必要抢。”冷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木长摇气不过，愤然甩开手，“看到你就烦。”说完又追林言去了。
　　木长摇走后，冷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从石头上跳下来，穿好衣服，跟上木长摇。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
　　林言抱剑坐在火堆旁，睁大眼睛警惕着四周的一草一木。
　　一阵风吹来，草木簌簌作响，上方突然飞过一群乌鸦，林言抖了个机灵，怀里的剑险些掉在地上。
　　木长摇趴在不远处的斜坡上，随手薅了一把草放前面遮挡，从一个小小的草缝里观察林言。
　　“吃吗？”冷暝突然趴到木长摇身边，手里还拿着两个鲜红的野果。
　　木长摇把冷暝递过来的野果拍掉，不耐烦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找吃的。”冷暝啃着另一个野果说。
　　木长摇瞟了冷暝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不许嚼，声音太大了。”
　　正在吃东西的冷暝听到这句话，缓缓扭头看木长摇，“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别出声，有动静！”木长摇扒开草缝，“是山魈。”
　　林言身边有棵大树，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茂密的树叶丛中隐藏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冷暝咬了一口野果含在嘴里，撑着下巴看木长摇。他不打算出手帮忙，这只山魈不过百余年的修为，连人形都化不出来，打它实在有失身份。
　　木长摇认真地注视前方，把右手放在地面上，手心里发出莹莹蓝光……
　　突然，一道冷光从冷暝眼前闪过，那边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山魈直接从树上掉下来，还差点砸到林言。
　　木长摇出手的速度太快，连冷暝都没看清木长摇是怎么动的手。
　　这声惨叫让林言吓得抱头往地上一滚，滚完之后起身跑，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刚跑了两步，林言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抓妖的，跑什么？
　　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拔出剑，慢慢走到山魈身前……
　　这只毛色棕红的山魈大约有八尺高，手脚通长，狰目獠牙，外貌极其可怖。此刻它奄奄一息，正躺在地上往外呕血，胸口处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不止。
　　“你是妖怪？”林言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看到妖怪。
　　“嘶嘶……”山魈朝着林言呲牙咧嘴。它悄悄躲在树上，本想等这个人类睡着后杀死吃肉，万万没想到这附近居然有很强的妖怪存在，妖界一向弱肉强食，死在比自己强的妖怪手里，不怨谁，只是可惜这到嘴的肉，吃不了。
　　木长摇出手毫不留情，山魈已必死无疑。
　　“你杀了它？”同为妖，木长摇直接击杀山魈，令冷暝很意外。
　　木长摇收回手，对冷暝说，“它吃人，该死。”
　　“你怎么知道它吃人？就算他吃人又如何？人类也会吃我们，杀我们。”难道妖的命就不是命？
　　“吃过人的妖会有一种气味，吃的越多，气味越浓。”木长摇顿了顿，继续说，“它吃了很多人。”那股浓烈的恶臭几乎让他窒息。
　　“至于你说人类会杀妖，我无话可说。但人类有人类的律法，妖界也有妖界的律法，初代妖王拟订《妖典》，为修炼伤无辜异族之妖，该死，我又没做错。”木长摇对杀了山魈一事毫不忌惮，“如果今天面对的不是山魈，是人类，我虽不会要他性命，但也会把他送去官府，交由人类管理。”
　　冷暝认真听完木长摇的话，不禁笑他天真，“呵呵，你的话句句在理，但妖对人类来说不过是畜牲，杀器和玩物，我们的命没他们的珍贵，你站在同等的角度来对待，不觉得可笑吗？”
　　佛曰众生平等，哪里能平等？妖始终是妖，再怎么挣扎也不能改变世人对他们的看法。
　　木长摇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但他却一直把这当成梦想，“我知道很可笑，但新妖王很厉害，他很快就会赶走妖族，统一妖界。到时候我们有得是时间休养生息，等我们强大起来，就和人间的帝王交涉，这样也许能改变人妖两族的关系。”
　　木长摇做妖王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凭什么只有仙族在人间能受人类的祭拜和尊敬，他们妖族却要被人类驱赶？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计划这件事，头就被砍了……
　　“新妖王很厉害？”这句话再一次把冷暝逗笑了，“一个涅槃失败，还被仙族下毒的废物，哪里厉害？”
　　如今在妖界，冷暝只有两个心腹可以使唤，其他的大妖怪因为仙族的施压，对他避而不及，否则他又怎会走投无路，去魔界借兵。
　　在人间混久了，木长摇很久没听到妖界的事，现在提起来，不由想起那个脾气不好的小屁孩，“你不懂，他现在虽然不厉害，但是后面会很厉害的。”
　　“你那么相信他？”冷暝问木长摇。
　　“当然。”木长摇有上一世的记忆，不信也得信，希望那个小屁孩快点结束仙魔大战，那样他就可以早点回山海涧了。
　　望着木长摇坚定的眼神和笑容，冷暝沉下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言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因为山魈不会说话，它挣扎了半个时辰，最后慢慢死去。
　　山魈死后，林言不敢久留此地，血腥味会引来其他的动物和妖怪，灭火后就提着包袱离开了。
　　木长摇要保护林言，自然紧跟了上去。
　　山路难走，借着月光赶路，林言走得小心翼翼，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树根绊倒，踩空摔倒，踩到青苔滑倒……各种摔倒的姿势层出不穷。
　　木长摇和冷暝在后面灌木丛中等半天，林言一路磕磕绊绊，才走了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让他们深深体会到，原来看别人走路也是一种折磨。
　　“你说吃人的妖会有一种气味，猜猜看，我有没有吃过人？”一番人妖立场的讨论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沉了半个时辰，现在正无聊，冷暝又开始和木长摇瞎掰，乐此不疲的烦他，看木长摇生气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