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5、再次相遇

　　安置好林大娘的尸身后，林言说要出去买东西，留木长摇一个人在酒铺收拾。
　　“我的花蜜呢？”木长摇四处翻都找不到那个小罐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越是找不到，木长摇就越不安，“难道……不不，上面有封印，除非修为很高……”
　　“长摇，你怎么了？”林言拿着一把新铸好的剑走进来，正好看到木长摇失魂落魄的模样。
　　木长摇赶紧摇头，拍了拍脸颊掩饰紧张，“没什么。”
　　“长摇，我想给娘报仇。”林言握紧手中的剑，“我一定要抓住杀害我娘的妖怪，把他碎尸万段！”
　　此仇不报，他一生难安。
　　“林言，要不算了吧？”木长摇不希望林言白白送死。
　　“什么算了？她是我亲娘，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林言性子急，又容易冲动，眼下林大娘不在了，再也没人能劝得住他。
　　“妖怪都很厉害，你打不过。”林言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别说是妖怪，比他稍微强壮的人他都打不过。
　　“别再说了，我意已决。”林言在林大娘的灵位前跪下，“今晚我要给娘守灵，明天一早就走。”
　　林言的性子倔，木长摇见劝不动，便不再多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布包，悄悄离开。
　　上一世见过太多生死，木长摇以为自己早已淡然，可如今林大娘的死，却还是让他心里像灌了铅般沉重。
　　离开山海涧也快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间木长摇风雨漂泊，风餐露宿，只有林大娘是真心待他好，不嫌弃他是乞丐，无论多忙都会腾出时间，给他做一碗热饭……
　　妖不是没有感情，相反，单纯善良的妖，感情比人类更纯粹，他们爱憎分明，只要施于滴水之恩，便能让他们交付性命相报，同样的，如果伤害他们，他们必然会报复，这就是妖。
　　“哎，小乞丐，这附近不太平，时常有妖魔出没，太阳马上要下山了，明天再出城吧？”守城门的大叔见木长摇要出城，赶忙拉住他。
　　木长摇抱紧布包，对好心的大叔说，“我一会就回来。”
　　大叔犹豫了一下，随后无奈地摆摆手，“那就快去快回。”
　　“嗯。”
　　人类有好有坏，妖也一样。
　　郡城城外有一片山峦，传言山里住着许多野兽，还有妖怪，曾有几个外乡人误闯进去，就再也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被妖怪吃了，所以出不来。至此，住在城外的百姓对这片山有了忌惮，只敢在外围采集一些木材，野菜等，不敢深入。
　　木长摇走到山里的时候，月亮已然悬挂于夜空中，他还记得前面有个小水潭，正好可以装得下本体的五分之一。
　　水潭里的水清澈见底，幽幽的月光撒在水面上，水面随风微荡，宛若轻纱漂浮。
　　木长摇把身上的衣服全褪去，走进水里，淡蓝色的光从他身上散出来，不消片刻，光芒淡去，水潭里没了木长摇的身影，反而多了一棵开满白花的树，树根布满整个潭底，莹莹蓝光，遍布整个水潭。
　　远处的树杈上站着一个黑影，目睹了木长摇化形的全过程。
　　鸟虫声嘁嘁，偶尔飞来几只萤火虫，停在水面的落叶上。半个时辰后，蓝光散去，树影渐渐缩小，化成人形。
　　黑影的衣摆动了一下，随后树杈轻微晃动，再细看，上面已没了黑影。
　　木长摇刚洗去一身掩盖气味的药泥，全身干爽，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这个头发，缠着脖子很不舒服。
　　正当木长摇扯头发的时候，上空传来急促的扑翅声，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个黑影就从上面掉下来，溅起一大片水花。
　　掉下来的黑影在水里扑腾，木长摇游过去，好心拉他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羽族经常半夜飞行，摔习惯……了……”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木长摇的脸，惊得把话噎在喉咙，说不出口。
　　木长摇也看呆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久……
　　冷暝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脏兮兮的乞丐会长得这么漂亮，简直比女人还美！
　　精致的脸比他手掌还小，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小巧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微张……
　　突然，木长摇动了，他靠过来，“深情”的望着冷暝，缓缓伸出手……
　　冷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很紧张，难道他认出自己了？要像从前一样，摸他的头？
　　然后刘海一疼，把他拉回现实，“我还以为只有鲛人的头发会卷，没想到鸟人的也会。”
　　鸟人？谁是鸟人？
　　这么过分的吗？第一次叫他火鸡，第二次叫他鸟人……
　　“放手！”再不放手头发都要被他扯掉了。
　　闻声，木长摇松开手，脸红扑扑的低下头，“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没控制住手。”
　　要不是和木长摇生活过一段日子，知道他会时不时抽一下风，冷暝还真以为他是故意的。
　　“我得回去了。”木长摇爬到岸上，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衣服胡乱套上身。
　　冷暝从水里出来，用妖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然后靠在一棵树旁，冷眼观望木长摇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有点窒息。”木长摇把腰带缠到脖子上，解不下来了。
　　“需要帮忙吗？”冷暝差点被木长摇逗笑了，这个人，原来这么有趣。
　　木长摇不再瞎扯，他转身面对冷暝，郑重点头，“需要！”
　　冷暝走过来，替木长摇解下腰带，然后把穿错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你真是天才。”能把衣服穿成这样估计也只有他了。
　　木长摇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知道，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夸他。
　　“这件衣服太难穿了。”普通衣服木长摇还是会穿的，只是这套衣服好像不太普通，光是带子至少都快有二十根了，里衣和外衣看起来差不多，他分不清。
　　冷暝很快就帮木长摇穿好了衣服，摸着下巴打量一番，“这身衣服还挺好看。”
　　“是吗？我觉得不方便。”木长摇甩了甩大袖子，一个头两个大，这衣服走路拿东西方便吗？总感觉像文弱书生爱穿的款式，可惜他不是书生，而且还不识几个字。
　　冷暝又看了好几眼，绕到木长摇身后，用一根带子将他的长发束起来，“这样呢？”
　　“没感觉。”依然不方便行动，“你的衣服就很好看。”黑红配色，又修身又酷。
　　冷暝显摆地转了一圈，点点头，“有眼光。”
　　“谢谢鸟人兄弟，后会有期。”木长摇捡起乞丐服欲走。
　　“你不告诉你的名字吗？”冷暝问。
　　木长摇笑了，一缕头发从耳边落下来，画面绝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暝被这句话问倒了。
　　“告辞！”木长摇突然收回笑容，顷刻间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城内……
　　木长摇把乞丐服装进乾坤袋，提着长长的衣摆走回林言家。
　　林言还跪在灵堂烧纸钱，听到后面有动静，放下手中的纸钱转身……
　　“林言，我决定和你一起去。”木长摇一开门就对林言说出这句话。林大娘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罐子才遇害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丢下林言不管。
　　“你是……长摇？”林言张着嘴，很显然，他被木长摇这副模样震惊到了。
　　见林言的反应如此剧烈，木长摇不自在的用袖子遮住脸，“别看，我一会就换回来。”很久以前母亲就说过他丑，天天往他脸上糊泥巴，还嘱咐他每天只能用一点水洗脸，以免泥巴干掉……
　　“我不是那个意思，很好看，很好看，比姑娘还好看。”林言慌忙解释。
　　虽然不太清楚比姑娘好看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林言不嫌弃自己就好了。
　　“长摇，后面那位是你朋友吗？”林言早就想问了，他一直站在木长摇身后，不说话，也不动。
　　“什么朋友？”木长摇扭头看身后，一脸茫然，“怎么是你？”这只鸟人居然能够追上他，还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这得多高的修为？
　　冷暝歪头一问，“你叫长摇？”
　　“长摇，他是谁？”林言按住腰间的剑，和冷暝对峙，眼神里满是敌意。
　　木长摇被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持续茫然，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我叫凤予暝，是长摇的朋友。”冷暝主动出击，和木长摇建立朋友关系。
　　林言的目光落在了木长摇脸上，等待他确认。
　　木长摇刚想摇头否认，身后的冷暝发动妖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敢摇头，我就告诉他，你是妖。”
　　这招很管用，木长摇果真僵硬地点头，咧嘴尬笑，“没错，他是我朋友。”
　　得逞后，冷暝得意的朝木长摇笑了笑，像是在示威。
　　瞧这嘚瑟的表情……
　　木长摇白了冷暝一眼，拉起衣摆走进屋，同林言一起跪下，“林言，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凶手。”
　　“你不能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林言自然知道妖怪有多厉害，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娘亲白白冤死，“你好意我心领了。”
　　“林言……”
　　“别说了。”林言打断木长摇的话，继续烧纸钱。
　　冷暝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抬头望着上方的月亮，看样子并不打算离开。
　　后半夜，木长摇拿了一条织花毯子走出来，用力丢给冷暝，“天亮赶紧离开。”
　　他不想节外生枝，让林言起疑心。
　　冷暝抬头看了木长摇一眼，嫌弃的把毯子丢到身侧，长腿随意一搭，勾起嘴角嘲讽道，“屋子里残留的魔气很浓烈，你们这是打算去送死吗？”
　　魔气越浓，代表这只魔的等级越高，就好比妖一样，妖越强，妖力就越纯粹。毫不夸张的说，在妖界，木长摇是能排得上号的。
　　当然，妖界最强的还是妖王，毕竟人家都是王了，没点实力怎么使唤小弟？
　　“我打得过，有问题吗？”上一世仙魔大战，木长摇把仙族最厉害的公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就不信，区区一只魔能比仙族公主难打？
　　冷暝不禁嗤笑道，“呵，我看你是吹牛厉害吧？”
　　“你……”木长摇长那么大就没有被人怀疑没有过实力，气急败坏的指着冷暝说，“总比某些落水鸟强。”
　　别说，怼人的感觉还真爽！
　　“呵呵……”冷暝冷笑着，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