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21、无川

　　木长摇合掌飞快结了几个手印，法阵里顷刻传出阵阵雷鸣，声音由小到大，又沉又闷。
　　“散！”结完最后的手印，手指一松，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不消半盏茶功夫，从外就可以看到无数条碗口粗的雷电在黑雾里横冲直撞，雾气很快停止扩散，转而减淡。
　　珑姬站在后边，看着木长摇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木长摇察觉到珑姬的目光，但他丝毫不在意，也不防备，因为珑姬身上的魔气太弱了，杀她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阵破了，我要带走他。”珑姬走上来。她没想到木长摇居然用蛮力把阵破了，一般情况下，囚妖法阵会抵御和反弹妖力，一旦启动，只要带有妖气的东西或妖靠近，无一例外都会被黑雾吞噬，能用妖力强行破阵，木长摇的妖力必定深不见底。要知道，一个囚妖法阵可以同时困住三只大妖，木长摇不仅把阵撑破了，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木长摇摇头道，“不行！”魔族打的什么算盘他懒得猜，光是联合仙族制造囚妖法阵来害冷暝这点，他就不可能再把冷暝交给珑姬。
　　“这由不得你。”珑姬胸有成竹的说，“他一定会和我走。”
　　木长摇不屑置辩，懒得再与珑姬争辩，反正这里没人能打得过他，他倒要看看，谁敢和他抢人？
　　两人各怀心思，珑姬见木长摇不搭理她，也不再说话，静静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木长摇见黑雾散了大半，抬起右手虚空一抓，天雷应召破开法阵，回到主人手中，棍身蓝色电流闪烁，呜鸣阵阵。
　　这时，一道刺目的金光从破口处冲出来，直飞云霄……
　　木长摇将天雷收起来，抬头望了那金光一眼，确定不是冷暝后才收回目光。珑姬则抬起衣袖，用力一挥，一股冷风卷起稀疏的黑雾，将雾气吹散干净，露出被笼罩的地方。
　　雪地上，金红色的羽毛四处散落，寒冷的空气中混杂着烧焦的气味和浓烈的血腥味。
　　冷暝的真身躺在地上，脖颈处淌出的血液已经结成了冰渣，糟糕的是，他的身体正化成灰烬慢慢消散……
　　“凤予暝！”木长摇撒脚跑过去，因为凤凰的体积太过庞大，他只能抱得动冷暝的头。
　　“你别死，你死妖界就没救了。”木长摇边说边疯狂给冷暝输送妖力。
　　听到木长摇的叫唤，冷暝的眼皮动了动，还是没力气睁开眼睛，只觉得好冷，“她……跑了……”
　　“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木长摇看他还有一口气，更卖力的输送妖力。
　　虽睁不开眼，冷暝还是认出了木长摇的声音，翅膀微微一动，刚抬起来又重重落下去，“没……没关系……”说完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冷暝死了。
　　木长摇懵了。
　　此刻，魅刚好带领魔兵赶到，在珑姬的指示下，将两人围了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珑姬缓缓走过来，积雪被她厚重的裙摆拖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她走到木长摇身后，附耳低声说出四个字，“涅槃重生！”。
　　“涅槃？”木长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包围了，他松开冷暝，转身问珑姬，“你要做什么？”
　　“你应该清楚，眼下妖界有多混乱，他是妖王，可不能死。”珑姬没有直接命令属下动手，她很清楚，木长摇随时可以逃跑，“难道你不想救他？”
　　“我也没办法了。”木长摇是想救冷暝，但冷暝自爆妖丹，现在都死透了，就算他豁出半条命把整颗五彩石挖出来也救不活。再说，妖界混乱与他何干？如今冷暝已死，他安全了，可以回山海间继续做山大王。
　　珑姬伸出食指，划过鲜红的唇，露出一个渗人的笑，“不，你还有能做的事。”身后的士兵分开，让出一个通道。
　　木长摇本来挺淡定，直到他看到几个魔兵拽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表情逐渐凝重，“林言，你怎么在这里？”
　　“长摇，你怎么在这里？这些是什么人？”林言脸色煞白，看样子是吓坏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一个劲哆嗦。
　　“他只是一个人类，有什么事冲我来！”魔族果然卑鄙无耻，木长摇怒了，“放开他。”
　　珑姬翘起手指，咬着唇漫不经心说道，“就是冲你来才抓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啊……长摇，救我！”就在两个说话期间，一个魔兵用尖锐的指甲捅穿了林言的肩膀，林言一声惨叫，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撒在白雪上。
　　见林言受伤，木长摇瞳孔收缩，唤出天雷，顾不上隐藏妖力，直接将半数妖力调动至全身，他心里想，只要动作够快，才能救下林言。
　　珑姬挥了挥手，魔兵们立刻将盾牌拿起来，将林言挡在身后，围的水泄不通，不给木长摇劫人的准备。
　　“只要你动一下，我就把他杀……”蓝色的电光从身边一晃而过，鬓角的发丝扬起，还未落下，身后传来木长摇的声音，“你刚刚说杀谁？”
　　身后一连串的倒地声，珑姬猛然回头，入目便是一地尸体，无一例外，头部全被敲烂了，脑浆炸裂，他们张着嘴，估摸着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断气了。
　　其他魔兵看尸体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由后退几步，面面相窥，这……打得过吗？
　　木长摇扶着林言，赶忙给他治疗，“林大哥，别怕。”
　　“长摇，你……也是妖吗？”林言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向木长摇的眼神充满了质疑和惊恐。
　　木长摇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子一僵，糟糕，着急救人忘了这茬。
　　见木长摇沉默，林言已经明白了，用力推开他，“别碰我，你这个妖怪！”
　　“林大哥，你冷静点。”木长摇怕林言再次被魔兵挟持，赶紧拉住他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害过人……”
　　“我不听你解释！”林言想挣脱木长摇的手。
　　魅不声不响看了好一会儿，看到他们两个吵起来，转头问珑姬，“要不趁现在把他们都杀了？”
　　珑姬笑了笑，不说话，摆手让魔兵不要轻举妄动。
　　林大娘没死之前，林言就对妖有很大的偏见，林大娘死后，他对妖更是厌恶至极。突然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妖，换作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这事。
　　“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我再和你解释。”木长摇伸手拽紧林言的衣服，拉到身后，“走！”
　　木长摇右手持着天雷，眉眼紧凑，表情凛冽，魔兵们害怕，连步伐都有些动摇。
　　“让开，否则别怪我……”木长摇话未说完，突然听到“噗嗤”一声闷响，胸口骤然传来剧痛，他缓缓低头往下看，一只长着利爪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手上还握着一小块晶莹剔透的五彩石……
　　“林……噗……”那只手抽出来，木长摇喷了一口鲜血，扶着天雷单膝跪下。
　　珑姬满意的笑了笑，对那个人说，“呵呵，无川，干得漂亮。”
　　听到无川这个名字，木长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怔怔捂着胸口的血洞，眼底充满绝望。
　　上一世，就是无川骗了他，将他的五彩石硬生生挖出来，之后肢解焚烧……
　　“为了此刻，我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和你做朋友。”林言……不，现在应该叫无川，他走到木长摇跟前，蹲下来，撕掉脸上的人皮。
　　“是你杀了林大娘？”木长摇憋着一口气，质问无川。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
　　无川用墨绿色的眼睛盯了木长摇一会，不说话，一边邪魅的笑着一边举起左手，没有任何迟疑，木长摇的右脚被他削了下来。
　　大量血液喷涌而出，瞬间将木长摇的半身染红。虽然很疼，他却没吭声，也许是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已经疼到麻木，突然间，他不那么害怕了。
　　接下来应该是右臂，然后是左脚左手，最后是头颅……想到这，木长摇闭上眼睛，默默接受自己的命运。
　　天命，真的不可违。
　　“好了，赶紧开始。”时间紧迫，珑姬阻止无川虐杀木长摇，两手一晃，将木长摇托浮至半空，天雷应声落地。
　　无川觉得很无趣，把五彩石丢给珑姬，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液，“能为妖王而死，是他的荣幸。”
　　木长摇因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他还有妖力，再努力一下，也许还有机会可以逃跑，“天……天雷……”
　　突然，一股强大吸力将木长摇的妖力吸走，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妖丹从嘴里飘出来。
　　珑姬手腕一转，施法将五彩石和妖丹融进冷暝的身体里，再将木长摇庞大的妖力引到他身上。
　　红色和绿色的光芒在冷暝和木长摇的身上交错，片刻后，绿色被红色吞没。
　　因木长摇的妖力过于庞大，火势迅速增大，高温将周围的积雪蒸发成水汽，珑姬距离冷暝最近，她被水汽烫的收回法术，退至一旁等候。
　　没有珑姬的法术支撑，木长摇从半空掉下来，被熊熊烈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