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20、囚妖法阵

　　“乏了……”珑姬趴在织锦软枕上，闭目养神，“放心，明日我自会安排。”
　　冷暝暗自攥紧拳头，他还能撑到明天吗？
　　出了珑姬的寝宫，冷暝快步走到角落里，将上涌至喉头的瘀血吐出来……吐完之后，他虚弱地跪倒在地，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略微凌乱。
　　一股熟悉的清香随风而来，冲淡了刺鼻的血腥味，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来人是谁，因为这股香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我不会走。”冷暝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腹腔内的剧痛，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面对木长摇，“你不该待在这里，赶紧离开。”
　　木长摇望着冷暝苍白的脸，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无法呼吸。这一刻，木长摇觉得自己错了，前一世他和冷暝从未有过交集，每次与仙族开战，身为妖王的冷暝总在最前线参战，他们连面都没见过，木长摇该防的应该是那个杀他的卑鄙小人，而不是舍身为妖界的冷暝。
　　“对不起。”木长摇靠过来，替冷暝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冷暝倏然睁大眼睛，身体僵硬，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眼神慌乱闪避，“别碰我。”
　　“那好！”木长摇不管冷暝愿不愿意，顺手牵起他的手。
　　冷暝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木长摇温暖的手掌，立刻缩回来，冷冷说道，“不要逼我。”
　　再次遭到拒绝，木长摇脸上有明显的不悦，“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送死？”
　　“我不死，她是不会放过妖界和羽族的。”姝桦恨冷暝杀了径山，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折磨冷暝，仅仅废去妖力和毁坏妖丹是远远不够的，她想要的，是冷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苟延残喘活到至今。
　　木长摇愣住了，什么仇什么怨？要这般报复人？
　　“长摇，我从不欠他人情，但是，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冷暝微微一笑，哪怕是假笑，令木长摇恍惚间回想起冷暝站在树枝上的回眸一笑，很好看，好看到让人无法忘记。
　　他从衣服里扯出木长摇送给的挂坠，用手压在胸口，“你救了我两次，我一直没对你说过谢谢，现在说应该来得及吧？”
　　木长摇慌忙摇头，这声谢谢他可担待不起，冷暝是妖王，他是妖，救妖王本就是份内的事……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冷暝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你是除了哥哥和母亲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
　　“别说了！”木长摇出声打断冷暝的话，不让冷暝继续说，再说下去，心中的罪恶感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冷暝把他当朋友，他却一直把冷暝当成扫把星，处处回避，还和他吵架。
　　冷暝不知道木长摇想了那么多，他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好久都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木长摇向冷暝伸出手，霸道发言，“和我回家，我帮你修复妖丹。”虽然过程很麻烦，不一定会成功，但他还是想试试，一部分是为了妖界，另一部分是为了冷暝。
　　“嗯？”冷暝抬眸，湛蓝色的瞳眸里满是震惊，“回家？”
　　“对，和我回山海涧。”木长摇选择相信冷暝，愿意带他回山海涧，万一这次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也认了，总不可能一直倒霉吧？
　　冷暝听了之后，再次低下头浅浅笑着，也不说话。
　　“你笑什么？”木长摇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什么。”冷暝笑着问木长摇，“我一直想问你，为何要帮我？”噬妖毒让所有妖都避之不及，只有木长摇不怕危险肯靠近他。
　　木长摇眼神滞了一下，为什么？总不能说实话吧？“我把你买回来了，当然要对你负责。”
　　意料之中的回答，冷暝点头低声说，“我明白了。”
　　嗯？他又明白什么？
　　“以后再说，和我走。”木长摇再次伸手去拉冷暝。
　　冷暝避开，木长摇的手抓空，尴尬了那么一瞬间，他收回手，搓着衣角，“好，我不碰你。”
　　冷暝抬眸看了木长摇一眼，将脖颈挂着的挂坠扯下来，拿在手上，“我是妖王，有非做不可的事。”说完后，他把挂坠丢给木长摇，转身化成一簇火焰飞出魔宫，速度很快，木长摇刚接住挂坠抬头，只看到那红色的尾焰越来越远。
　　“冷暝！”木长摇想拔腿去追，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低头一看脚下，正踩着一个小型的定身咒。
　　“麻烦的小鬼。”木长摇骂了一句，用力抬腿，轻而易举破了定身咒。
　　与此同时，珑姬寝宫的大门打开，走进一人，他怀里还抱着一只不知是死是活的鹤。
　　烛火随风晃动，红色的纱帘微微摆动，假寐的珑姬睁开双眼，轻声问，“魅，何事？”
　　“魔君，冷暝刚刚离开魔宫。”叫魅的男子见到珑姬也不下跪，直接站着和她汇报，“树妖也跟着去了。”
　　珑姬听到这，缓缓起身拢衣，魅转过身，背对珑姬说，“我去安排兵马，即刻出发去冰原。”
　　“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珑姬叫住魅。
　　“我刚刚抓的新玩具。”说罢，魅赶紧离开，不给珑姬继续发问的机会。
　　对此，珑姬也只能无奈摇头，只要魅不出去捣乱，其他事都随他去。
　　冰原。
　　天边渐蓝，昨夜下过一场暴风雪，现在依然冷得刺骨。
　　姝桦站在空旷的雪地里，仰起头，雪花落在她黑色的长发上，久久不化。她身后跟着两个银甲战士，像两座雕像一样，动也不动，肩上铺满厚厚一层积雪。
　　一道红色的火光划过淡蓝的天空，朝着姝桦这边飞来。
　　姝桦眼皮一动，睫毛上的雪花抖到脸上，她抬手张开一个结界。
　　眼看火光近在咫尺，突然一个急转直下，落到雪地上，化成一个人。
　　“冷暝，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出来了。”姝桦用嘲讽的语气说，“珑姬不肯交出你，我还真没办法。”
　　冷暝抬手擦掉鼻头的血，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咽下去，“所以趁她来之前，结束我们之间的事。”
　　“结束？”姝桦斜视着冷暝，愤怒使她五官都扭曲了，“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就算解毒又如何？被破坏的妖丹永远都无法复原，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让整个妖界给我的爱人陪葬。”
　　姝桦的声音越发凄厉，如那天她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死在眼前一般。
　　冷暝望着眼前已陷入仇恨而癫狂的女人，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过，吹拂他耳边的金色流苏，琳琳作响，稀疏的飞雪未落到身侧便蒸发成水汽，片雪不沾身。
　　“冷暝，我要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姝桦瞪眼指着冷暝喊道。
　　“他死有余辜。”冷暝伸出右手，缓缓摊开手，一颗墨色的球静静躺在手心里……
　　姝桦和两个银甲战士看清冷暝手心的东西，露出错愕的表情，这东西怎么会在他手里？
　　“黄泉路难走，不如做个伴，一起灰飞烟灭吧。”冷暝随手把球丢到雪地里，落地瞬间，球体破裂，黑色的雾气腾然而起，眨眼间就把四人圈起来，想逃也来不及。
　　那两个银甲战士拿出自己的法器，注入法术，想借风挥走黑雾。那黑雾却好像有生命力一般，紧紧黏住他们的法器，根本无法驱散，反到越来越浓稠。
　　冷暝已经渐渐被黑雾吞没，看不到人影。
　　“别白费力气了。”姝桦指着冷暝站的方向大喊，“先把他给我拖出来。”
　　“是！”银甲战士听命，不再与黑雾纠缠，提起法器冲向前方。
　　不等两人过去，猛地窜出一束金色火焰，将两人点燃，他们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化为黑色的灰烬，消散的无影无踪。
　　姝桦反手执剑，表情凝重。
　　……
　　珑姬和魅在冷暝离开魔宫半个时辰后才到达冰原，派出跟踪的人失去联系，当他们带兵来到制作法阵的地方时，全员瞪目结舌……
　　原本这地方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冰城，为了制造囚妖法阵，珑姬派将近两千的魔兵把守，可如今放眼望去哪还有冰城？除了废墟就是一地的尸体。
　　“不是吧？”魅急忙辩解，“魔君，这不关我的事，前段时间巡查，还好好的……”正说着，前方不到百十里的地方，黑色的雾气冉冉升起。
　　“这……”魅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语塞，不敢抬头直视珑姬的表情，现在该怎么解释呢？
　　珑姬看到那股黑色的雾气，顾不得处罚魅，心急如焚地甩袖化身而去。
　　她的计划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冷暝是她唯一的筹码。
　　不消片刻，珑姬先来到囚妖法阵外，抬手就放了一个法术，法术触碰到黑雾，瞬间被吞没，像沉入水底的石头，无影无踪。
　　“凤予暝！”姗姗来迟的木长摇想都没想，直直往黑雾里冲，额前的头发丝刚碰到黑雾，立刻“呲啦”作响，发出一股烧焦的气味，吓得他后退连忙几步。
　　面对进出不得的囚妖法阵，珑姬毫无办法，她看向木长摇，欲言又止。
　　木长摇拿出天雷，注入妖力，棍身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雷电交错。
　　没错，他要用蛮力破阵。掂了掂手中的天雷，木长摇一个帅气地投掷，将闪光的天雷丢出去，蓝色光影一闪而过，不出意外的被黑雾吞没，消失不见。